倒拂退绿

　　姐姐不在家的第三天，焉了了自力更生，过得还不错。

　　他妈妈上门来，二话不说给他收拾行李。

　　“妈妈，你拿我的衣服干什么？”焉了了心想，未来的小弟弟或小妹妹又穿不上，疑惑地看着她。

　　惠芮这次来本就打算问要不要跟她一起生活。她摸着挺大的肚子，多一个孩子作伴也是好的，反正她家那位有能力，当然也有那一位的意思在里头。

　　“傻了了，你姐不在家啊？”

　　焉了了点点头，但没多说什么，一直盯着行李箱，突然意识到什么，他马上摇头，“我不跟你走。”

　　惠芮看着儿子，长得不像她，反倒有几分韧感，一根筋的性子也随了他姐……

　　“是你姐不要你了，待在妈妈那儿有什么不好，好吃的，好玩的，还有小弟弟可以……”

　　“骗人，我要写作业啦，妈妈你自己走吧！”

　　咚的一声，门是隔在两人之间，却似乎阻断了血缘联系，他跟她不亲，只和他姐姐……

　　惠芮说了最伤人的话，焉了了无动于衷，叹口气，“等你想明白了，再找妈妈，妈妈一直都欢迎你的到来。”

　　他妈妈走后，焉了了捧着手机，纠结要不要告诉姐姐，他摇了摇头，扔到一旁。

　　—

　　三天里，发生了不止这一件事，还在省外的焉茉今晚刚退烧，仍不好受。

　　落地窗没关，窗帘透着夜色，月光照进来，撒了满地。

　　刚来还好好的，怎么水土不服延迟到现在？

　　一开始她早出晚归，身体逐渐被压垮。脑袋昏昏沉沉，躺在床上想想还是不让焉了了担心，闭眼打算再熬一晚不成问题。

　　今晚焉茉也没见格于琢出门，难不成，他乐意住酒店？

　　意识逐渐模糊，她希望的事快要发生，可偏偏门外的敲门声不合时宜地一直响，想叫人厌烦却又有一定的节奏，她困了，当个助眠曲也不是不可以。

　　再一睁眼，她觉得在梦里，因为她见到的人影鬼鬼祟祟，不从正门进，偏就翻进她的窗户，光明正大地站在她面前。

　　肯定是梦吧，酒店安保措施严格，她终于可以在梦里为所欲为，小时候想过当警察抓小偷，做天经地义的事，而她清楚地记得，惠芮女士是怎么浇灭了她的满腔热血，“女孩子乖一点，要矜持，成天想着打打杀杀，轮不到你的。”

　　是啊，但焉茉不放弃，她再次闭上眼，准备伸展拳脚，没等她反应过来，冰冰凉凉的触感落在额头，她像定住了一般，或者她本就不能动弹，任人摆布。

　　好一个小偷胆徒，趁人之危，焉茉不管三七二十一伸出手，结结实实地反击。

　　手腕又是一凉，她猛的睁开眼睛，果然不安好心啊。

　　焉茉看清来人刚打算收手，格于琢按着不松，自己依旧探她额头。

　　“格于琢，你是不是一直在骗我？”

　　“你感觉怎么样，好不好受？”他没回答她的问题。

　　“你先回答我。”焉茉试探他。

　　“是。”最简单的字词不知道将承受怎么样的苦楚？

　　格于琢俯身看着她，没再说话。

　　—

　　焉茉做了一个梦，前半程她作为旁观者，看清了未知。

　　她穿越到古代，喜欢上了一个和尚。

　　她离开了他，并扬言，此生不复相见。

　　她又来到现世，有一个人默默地关注她。

　　她露宿街头，他施以援助。

　　她发现端倪，他再次蛰伏。

　　她替人护花，他种下因果。

　　她浑然不知，他明了全局。

　　她不觉有他，他就一直在。

　　她说她不好，他问好不好。

　　她初见是他，他不安好心。

　　他骗了她什么？

　　格于琢不想重来，再次避雨可能不是见她。

　　不管闲事，他仍会问，她好不好。

　　信与不信，他不敢赌，怕她知晓。

　　无家可归，同她守岁，心有所属。

　　他不在意，但又复盘，一切未知。

　　短暂即逝，索取更多，他想见她。

　　她在他好，她在心安，他记得她。

　　现在不是，将来与否，他她同道。

　　他不是和尚，她也不偏就。

　　他是骗了她对自己的心。

　　—

　　“我一点都不好，也难过。”她回应了他的关心，尽管已经退烧。

　　“是我的错。”格于琢碰了碰她的脸，不像之前那么烫。

　　“每一面，我有私心。”他解释道。

　　想不通自己时，却发现她一直没出门。刚才在门外，他反复敲门，心里对她抱有担忧，原来这才是结果，不论花开与否，自己动心，喜欢上一个人，便是已知结局如何，对她好。

　　之前的要说有借口，天时地利人和，无不让他遇见了她。

　　感情真就如此脆弱？一击击破，化为泡影。

　　他不再想旁，只念着她。

　　“你知道我对你的第一印象是怎么样吗？”焉茉艰难起身，挣开他的禁锢，一本正经道。

　　她想了想，回忆起以往，告诉他，“你对我肯定不安好心。”

　　“第二次见面我看不出其他，也就作罢。”她摆了摆手，继续道，“第三面我就确定你是好人但不安好意，从那晚之后我便开始在意你。”

　　第四面，第五面……

　　她又不想戳破他，但还是剖白出来，“你一直都在我心里，我只是自欺欺人罢了。”

　　不管她在宗均寺看到了什么，他的答案多么不正经，焉茉都认定了格于琢，这是她做过最离经叛道的事。

　　两人说得清，却道不明各自的心意，都以为彼此的冷漠护身，可没再进一步探索之间的赤忱，现在看来不只是一人困在原地，另一个人同样止步不前。

　　焉茉身心都不好受，最后再问一句，“那我……是你的私心吗？”

　　那时不是心中所念，现在……格于琢拉近距离，在她耳畔低语，“是。”

　　焉茉转头，对上他的视线，不惊讶，也不难过。

　　一整晚，格于琢在这里照顾她，不以朋友的形式。

　　等她随意瞥见，落地窗早已关上，暮色降落，月光透进，撒了满地缱绻。

　　—

　　第一晚试探在一起的话语，没想到在离开后行程中增添一句，一切以她为前提。

　　焉茉等调研一结束，她坐在副驾，心思飘忽不定。

　　克制自己不去回忆那晚，但看见他的那一刻，她晃了晃神，呢喃，“一笔勾销……”

　　从此以后就当不再相识，困不住她和他。

　　“焉茉，跟我试试。”

　　格于琢没有用询问语气，简单陈述一个事实。

　　透过一片倒退的窗外拂绿，风吹起半长发肆意飘飞，焉茉似乎回过神，对他笑弯了眉，真诚道，“概不退我？”

　　“格于琢，保真！”遮住视线同时又补充了一句。

　　车渐渐驶向远方，长路漫漫的尽头。

　　离群索居的前半生，幸有她足矣，此后便都是好日子！

　　无尽黑暗的孤寂世界，淹没不止，雨势格外大，让人琢磨不透。

　　“有缘无分，你不愿意，我不强求。”

　　“如果再见，无名无分。”

　　在意的分歧再多，也不是别人口中的你。

　　爱得起，放不下。

　　随意就好，其余随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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