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谁是小老板

　　何蕴吃泡面，打开IPAD刷视界。
　　手机里“敏捷组织6.0”群里不断刷屏。

　　灰鼠家政娄淼：【杨凯越牛掰，轻松搞定大伙福利。黄瓜味薯片，我先预定，别跟我抢，最近减肥。】
　　叶柔剧透，把零食照片发在群里，引起热议。

　　步豪打车白登：【听总部同事说，小老板伦敦商学院毕业，学商科的非富即贵！】
　　何蕴心里咯噔，好像在哪听过这个学校，今天忙得晕头转向，记忆力间歇性衰退。

　　政务组助理姚芳芳：【我们组长伦敦商学院毕业，GPA3.6，妥妥的高材生富二代。】
　　何蕴盯住姚芳芳的群名片看了眼，摇头叹息：“阶级斗争处处有，八卦群也不能幸免。”

　　底下全是@政务组姚芳芳，夸赞杨凯越的溢美之词。
　　叶柔冷不丁冒出来：【我们组长也是伦敦商学院的，GPA4.0满分。】

　　群里沉寂数秒，南江视界潘雪艳首先发话：【那就更证明杨凯越是小老板。】
　　这什么逻辑？何蕴丢开PAD，一门心思吃瓜。

　　面对瓜友质疑，财务出生的潘雪艳，用逻辑辩驳：【你们想，同是组长，杨煦GPA满分，说明是出类拔萃的人才。视界是顶级独角兽，招聘门槛高，这种水平刚入公司，配得上2-1的职级。反观杨凯越，GPA3.6，说高不高，说低不低，优秀不拔尖，外招内推进视界，不是没有可能，但绝无可能上来就做组长，1-2跑不了，公司职级划分和晋升通道森严，员工手册写得明明白白。】

　　八卦群众从衣着、发型、午餐、走路姿势等，全方位综合评估，杨煦除外貌还行，其他的跟杨凯越没法比。
　　姚芳芳着重指出，长相好，不代表家里有钱，公子哥身上那股吊儿郎当的气质，是用无数金钱堆砌出来的专属调调，普通人实力不济，学不来，她拿杨凯越与冯丞做例子，得到大伙的一致认同。

　　虽有点拍马屁嫌疑，何蕴认可她的这番分析。
　　杨煦这人表面斯文，内心阴暗，挖人墙角。
　　这种行径，比蒋志诚去傍富婆，还要恶劣。

　　一个是你情我愿，看不上，大不了打发走。
　　杨煦属于男小三。

　　当然，女方也有问题，吃碗里的，馋锅里的，比杨煦更无耻。
　　说难听点，这叫水性杨花。

　　沈霞打语音插进来，打断何蕴思路，问她第一天去新公司报道，情况怎么样，叽里呱啦一大堆，末了提醒她，打重金求子幌子招租，效果是好，招募来的房客，基本是男的，不保证个别人心思不单纯，品行不端正，要留个心眼，别到时候打架斗殴，房东要负连带责任的，一个女孩子，当心点。

　　打架斗殴不至于，何蕴挑租客筛过一遍，几个流里流气的，被何蕴坐地起价婉拒。
　　唯一担心的是杨煦。

　　结束通话，“敏捷组织6.0”还聊得热火朝天。
　　何蕴忧心忡忡，满脑子是杨煦和他捡来的破鞋，也不知道，他现在是不是在出租屋里瞎搞，是否影响周围邻居休息。

　　为了做得不那么明显，何蕴翻找居委会网格员的聊天记录，转发到“10#”群里：【@所有人不乱性、不荒淫、洁身自爱保太平；一夜放纵终身毁，外出务工守本分。】
　　然后又补上一条：【应居委要求转发，请各位悉知。】
　　何蕴盯着回复的人看，不在意其他人，10栋501始终没冒泡。

　　杨煦闷在被窝里，何蕴发来消息，第一时间看到。
　　他琢磨着，针对性是不是有点明显。

　　昨晚周边路口临检提醒，杨煦以为是房东热心肠，现在看来，完全不是那回事。
　　他早被盯上，搞不好这个群，就是为他建的。

　　五分钟后，看到杨煦回复：【收到！】
　　何蕴退出来，继续吃瓜。

　　潜水不吐泡，严重违背八卦娱乐宗旨。
　　何蕴点进位于屏幕最上方的“敏捷组织”群，一顿输出：【可乐本来选经典，冯助非要改成细罐，一箱贵五块钱，这和小老板的喜好有关系吗？】
　　替杨凯越接插一体机，何蕴留意到他手里拿的是细罐可口可乐。

　　过了几秒，没人回应，不应该啊！
　　聊天框里空空如也，只有一个笑脸，杨煦发的。
　　何蕴感觉苗头不对，飞速撤回。

　　“敏捷组织”对头，后面“6.0”的版本号没有。
　　她发错群。
　　点进群成员列表，发现是克隆的“内协组”部门群。

　　收到何蕴的友情提示，杨煦判断她在超市无端遭人白眼，心情已平复，有闲情逸致处理家业。
　　他随即切换小窗：【记住自己身份，我们是来工作的，别把公司当家，喝可乐这么挑剔，以后自己买，项目组每一分钱，要花在刀刃上。】

　　冯丞无辜躺枪：【你不喝可乐，不代表别人不爱喝。抠门！】
　　可乐能值几个钱，冯丞当即在网上买两箱。

　　当组长在群里发布消息，观察到众人回复，何蕴心里石头落地。
　　她复制粘贴楼上：【收到！】

　　杨煦发布两条内容。

　　【内协即为内部协调、协商、协助、协同、协作、协力。作为润滑剂，协调内外部资源，保证项目组各项工作顺利开展。遇到问题，相互友好协商，妥善解决。作为后勤部门，不遗余力协助一线同志。减少沟通节点，工作协同，提升效率。多部门共同参与事务，要牵头穿插，详定计划，周密安排，务必保证顺畅运行。事急从权，组员相互协力，互帮互助，切不可逞匹夫之勇。】

　　杨煦重申内协组功能定位，最后一句话，是讲给何蕴听的。
　　冯丞派急活，忙不过来，不会私聊，找他这个组长帮忙的嘛？
　　跑到超市门口，杨煦就想批评何蕴鲁莽，见她一身汗，于心不忍。

　　另一则是好消息，杨煦转发人事公告，自明日起，项目组成员可着便衣上下班。

　　一大堆罗里吧嗦的话，何蕴没细看。
　　敏捷组织她懂，平行沟通嘛！

　　她的注意力集中在第二条。
　　小青蛙教育工作服，没什么不好，平时穿着，与小朋友互动，挺可爱的。
　　可跟总部和分部的员工站在一起，阶级感分明，明显底气不足，感觉很幼稚。

　　在小青蛙教育干半年多，没今天这么累过，何蕴调好闹钟睡觉。
　　第二天一大清早，被门铃吵醒，居然是快递，橙子到货。

　　核心产区距南江将近两千公里，物流速度飞起。
　　可惜店家没平台商铺，无法给出好评。
　　何蕴享受一把高品质消费群体的待遇，这钱没白花。

　　一共就两只，个头贼大。
　　她挑了个大的，放进帆布袋，带到办公室去吃。

　　刚进门，闻到一股橙子清香，每人桌上摆两只橙子，个头巨大。
　　何蕴坐在工位上比对，发现橙子和她买的是一个品牌，都有核心产区标签，桌上的是果王。
　　昨晚她问过客服，果王要四斤起售，因为单个超过一斤，三九九四斤，她没舍得。
　　两只摆在一起，何蕴买的橙子，像个小不点。

　　同事陆续进来，何蕴藏起自带的小橙子。
　　贺迎春拿起桌上橙子，颠了颠，看向何蕴：“小何，你买的？”

　　何蕴摇头：“不是，我来就有了。”
　　“我买的。”外面一声大公鸡叫，何蕴一听就知道是冯丞，“今后一起共事，相互协……协什么的，有事多担待。”
　　昨晚杨煦发的内容，他随便扫一眼，没兴趣细看。

　　冯丞飘进来，后面跟着杨煦。
　　两人刚落座，娄淼气冲冲跑进来：“这帮强盗！我特地早到半小时，一包薯片也不给我留，只抢到一个橙……啊！这橙子好大个，估摸得有十块一斤，谁这么壕？”

　　杨煦指向身边的冯丞，娄淼又是鞠躬，又是道谢。
　　干她这行，好像一天不弯腰，浑身不舒服。

　　同事都夸赞橙子好吃，甜，水分足，清香有回甘。
　　说得何蕴心痒痒，她也想吃，不过要先把工号牌尽快敲定。

　　设计组的稿件凌晨一点半，发到她邮箱，看上去很普通，灰色套子，灰色挂绳，挂绳上的视界集团白色LOGO不明显，辨识度极低。

　　照理说，工号牌代表企业形象，是行走的广告牌，色调越鲜艳越好。
　　何蕴记住组长说的内协组精神，业务敏捷，从通讯录查到对方手机号，加微信好友私聊。

　　设计组同事回复确定，是最终稿件，本来是黄套蓝绳，晚上收到陆遥的修改意见，改成灰套灰绳。
　　设计师也觉得丑，但没办法，领导明确指定要灰色，还需做密封防水处理。

　　收到贺迎春的邮件，何蕴更加看不懂。
　　项目组一百三十八人，贺迎春提报的工号牌数量是二百五十个，挂绳则是三百三十根，相纸也比她原先预估的多一半。

　　行政是何蕴老本行，订购工号牌小菜一碟，正常来说，人手一套，上浮百分之十到二十，根据公司员工流动率计算。

　　这怎么也对不起来呀！
　　杨煦说过，贺老师是老员工，不可能犯低级错误。

　　她先联系供应商，南江分部的供应商要求起订量一千，两三百套的报价，比其他供应商贵出不少。
　　何蕴找了家最便宜的，看着质量工艺都不差，把数量统计表发过去，找杨煦确认：【组长，我不是太能理解这个数量。还有，颜色是不是可以做得更出挑些，契合视界的视觉体系。】
　　视界的LOGO，以黄色和湖蓝色为主色调。

　　供应商是何蕴选的，贺迎春认可对方报价，人事一分钱捞不着。
　　几百个工号牌，不值几个钱，她无法理解贺迎春增加数量的意图。

　　杨煦过了一分钟，才给出回复：【项目周期长，工程组有八十二名员工，经常需要实地勘察，工地扬尘多，南江雨水多，户外作业可能遇到雨雪天气。听贺老师的没错，她推算卡套和挂绳的损耗更换，以及后续新进员工的余量。】

　　何蕴恍然大悟，难怪陆遥坚持用灰色卡套和挂绳，还要做密封。
　　贺迎春预估工程组，两倍卡套和三倍挂绳的更换率，外加百分之二十备用，最后凑整数。

　　何蕴忽然觉得杨煦不愧是商学院的高材生，从一串数字里，能短时间看出这么多门道，相当了不起。
　　与供应商沟通完，何蕴目光落在桌上的果王，纠结要不要，给杨煦吃一只。

　　每个人桌上都有两只，就冯丞和杨煦没有。
　　何蕴猜测，冯丞是请同事吃的，小跟班天天蹭吃蹭喝，就没发给他。

　　四下无人，何蕴挑个略小一点的果王，向杨煦伸臂：“感谢组长指导，借花献佛。”
　　杨煦微笑摆手：“谢谢！你自己吃。”

　　他不爱吃橙子，也是有可能的。
　　何蕴回工位自己吃。

　　杨煦对何蕴的进步，感到欣慰。
　　昨晚说的敏捷组织，她听进去。

　　透过电脑屏幕，杨煦瞥见她正动手，剥橙子。
　　修长的指节，在键盘上停顿。

　　她以美甲代替水果刀，卡住橙子，转了个圈，一片片把皮剥掉。
　　动作粗鲁，丝毫不讲究，与她之前接触的豪门千金，大不相同。
　　感觉她是真的为吃橙子，而剥橙子皮。

　　核心产区到底不一样，比超市大路货水分还足，一口咬下去，爆汁差点溅在身上，甜而不腻，吃得何蕴一手橙黄。

　　就在她美滋滋感受可口食物带来的好心情时，冯丞进门抽鞭子，小陀螺又转起来：“明天区政府领导要来开会，准备茶点，列个物料清单，今晚必须搞定。”
　　何蕴咽下汁水，老大不情愿地去卫生间洗手，回工位咬笔杆子，琢磨所需物品。
　　政府领导，高规格，跟家长亲子活动，不是一个概念，得慎重，考虑周全。

　　冯丞落座，滑到杨煦身旁，小声嘀咕：“你买橙子，让我送，就为她？”
　　从杨煦的目光，仍直勾勾盯着何蕴桌上的半个橙子。
　　冯丞嗅到暧昧的甜味。

　　“不是。”杨煦收回视线，低声解释，“我跟她互换手机号，不小心拿了她一个快递，换一种方式还她。”
　　冯丞哼一声：“什么快递，这么值钱，花我一千六。”
　　杨煦一脚把冯丞转椅踹走，微信转账两千：【抠门！】

　　昨天何蕴把奶茶和甜甜圈的钱打回来，见她喜欢吃橙子，便联系经常买的那家，收到货，以冯丞名义请组员吃，便不会惹人起疑。
　　反正对他来说，二十八块和两千块，区别不大。

　　何蕴工位留下半个橙子，杨煦趁办公室没人，走过去，用纸巾盖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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