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忆症

　　不用008提，许越清就已经看见了。他和蓝文星对视一眼，心中有一个猜测。

　　“这里不会每个房间里都有像……”许越清说到这，停了一下，略微组织了一下语言，“像我一样的人？”

　　蓝文星手放在监视器上来回放大缩小，神情严肃：“也不是不可能。”

　　抬头问：“它能去里面查看一下吗？”

　　“可以。”许越清点头，顺带看了眼时间，“008，你去每个房间看一下，记得录像。”

　　【收到！！】

　　得到命令的008如同打了鸡血，打开头顶的录像功能，从每间房的门缝里钻进去。

　　008去的第一间房里面很黑。它有些犯怵，怕黑，并且房间里还有水滴声。

　　“滴答滴答——”
　　就像是死神召唤的倒计时。

　　008忍着害怕往前走，与之前它所待的地方不同的是，这里没有沙发，也没有茶桌，只有一张床。

　　床上面有一条长长的黑色身影。
　　水滴声，就是从这里传来。

　　凑近还能听见隐隐约约的说话音，很模糊。

　　008想了想，对许越清说：

　　【宿主，这里有很细小的声音，就是听不清。】
　　【我关闭思维主脑过渡转换一下，你记得对接记录。】

　　“好。”许越清第一时间回应，说完却没有动作，反而推了推蓝文星，示意他来操作。

　　蓝文星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一头雾水。虽然不知道许越清为什么要让他来操作，但他还是做了。

　　每做一步就看一眼许越清的神色，就是有一股神秘的力量推着他听许越清的话，还心生敬畏。

　　以至于他严重怀疑，许越清是不是给他下药了。
　　还是那种让人听从命令的药。

　　他把监视器上的对接信号与008的听觉系统连接，008那边的声音十分清晰的通过连接传导在监视器上，声浪起伏如海水冲岸。

　　“滴答滴答——”
　　先听见的是水声。

　　而接下来的声音更是让许越清和蓝文星都心生胆寒。

　　——“你是来自大漠的一名妓子，生来就是被万人睡万人，只配给主人做狗，这种感觉令你沉醉沉溺，为主人服务就是你至高无上的荣誉，你将为此自豪……”

　　是一道男声，很机械，说话方式不像真人，这应该就是008听不太清楚的那道声音。

　　许越清拉下主栏看了眼时间，把监视器递给蓝文星，“你和008对接，008是一个很懂事的系统，你和他好好说，他会听你的话。”

　　沉浸在自己思绪的蓝文星突然被甩了这么大一件事情过来，一时有些手忙脚乱，也没忘了问：“你干啥去？”

　　“我有点事要去了解一下，等会就回来。”

　　蓝文星一抬头，就是许越清匍匐前进的身影，他连阻止都来不及。

　　独留他一张错愕的脸在寂静的黑暗里。

　　许越清也不是去做什么，而是去赴约。在那张纸条的最下方，有一行小字。

　　——如果你愿意的话，请于今夜12：00来到第三层的8012号房。

　　不过他并不知道8012号房在哪里，但蓝文星和008都带不走，只能他自己一个一个的去查看了。

　　路过的每一个房间都很难以形容，从许越清的角度看不清，只能通过动作和声音大概猜到里面在做什么，一时间无力感布满全身。

　　可，目前他除了加快进度别无他法，哪怕他现在能帮助别人，也只不过是徒劳，打草惊蛇。

　　何漾在送出那张纸条后，内心就一直在犯忐忑。他不知道那人会怎么处理，是当做看不见？还是向地下城举报得好处？还是……会来救他？

　　这间房间是他向陈文然讨要的，只要配合陈文然玩他想玩的花样，就答应他一个他能做到要求。

　　何漾不求陈文然能将他解救出去，只求给他一处避难所，一处能与外界沟通的场所。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何漾每隔几分钟就要看一眼时间，每一声动静都能吸引他的注意力，哪怕是不小心的碰撞。

　　直到时针划过12点，何漾眼中的期盼……消失了。

　　他没来。

　　继而涌上来的是更深的绝望，是怎么也逃不出去的绝望，像有一张无形的大网，将他死死捆缚住，动弹不得，令人窒息。

　　何漾无神地躺在大床上，拿起被子把自己罩住缩成一团，像乌龟缩回龟壳保护自己，以求安慰。

　　他不知道怎么才能逃出这里，他该怎么做才能回家，时间被拉到无限长。他身处深渊，无人能救。

　　“哐啷——”

　　何漾眼睛一亮，燃起一抹希望，却不敢起身再看，怕又是空欢喜一场。

　　许越清几乎找遍了所有的房间，只有这一处，是一个人，毫不犹豫地跳了下去。

　　他想，既然那人都敢递信息，就不至于蠢到连个单独相处的地方都找不到。

　　何漾犹豫片刻还是起了身，他怕错过这次机会，在与来人视线交汇时，才觉得自己又活了过来。

　　下床，奔跑，一气呵成，连鞋也没穿。

　　在被抱住的瞬间，许越清是想推开的，抬起的手却在看见何漾止不住流泪的眼睛时改为摸了摸他的头。

　　最后只剩下一声轻轻地安慰：“没事了。”

　　许越清或许不知道这一句话对于何漾来说有多动听，漫长黑夜终于迎来曙光，哪怕是只有一丝的希望，也足够了。

　　何漾抱着许越清哭了好一会才收声，放开许越清，揉了揉发红的眼眶，声音沙哑：“对……对不起，我太激动了。”

　　“没事。”许越清从床头哪里扯了几张纸，擦了擦被泪水浸湿的肩头。

　　看眼前人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就连现在也是一抽一抽的，内心叹了口气，上前扶着他坐在床边，蹲在他的身前，替他抹去泪痕。

　　“别哭了，可以告诉我发生什么了吗？”

　　一声一声轻语或许很难抚平伤痕，却很容易安抚一人躁动难过的心。

　　何漾低着头，双手放在腿上，慢慢的说：“我叫何漾，我不是这里的人，我来自回乡，那里是一个美丽的城市。”

　　“去年，我在家乡认识我的男友，相处融洽，在交往的第三个月，我把他带回了家，但是我的父亲不同意，我和他争吵了一顿，离开了家。”

　　“可……可是……呜呜呜……”

　　说到这里，何漾忍不住哭了，许越清起身抱着了他，声音轻轻的，怕吓到了他，“没事的，这种日子很快就会过去了。”

　　何漾十分用力地捏紧自己的裤子，抓出褶皱，整个身体都在用力发抖，仿佛眼前的是十恶不赦的犯人。

　　何漾：“他说他会给我幸福的生活，我……我那时候太天真了，相信了他的鬼话，来到这里。”

　　“刚来的时候还好，我们还是幸福的，可是后来……后来……”

　　“后来他染上赌瘾，我……我一天打七分工也还不上，在讨债人上门后的第三天，他……他把我打晕……卖了！！”

　　“把我卖了……”

　　这一句话，何漾说的绝望又伤心，那是他爱过的人啊，他怎么可以就这么把自己卖了！怎么可以……

　　“我也想过逃跑，可是他们在我的身子里放了定位器，上面还放了我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

　　“只要一离开特定范围，就会浑身抽搐疼痛，像触电一般，还会被关进禁闭室，我不知道里面有什么，我没进去过，但是我看见过从里面出来的人。”

　　“他们是被抬出来的，浑身青紫，我不知道他们发生了什么，我也不敢去试，我害怕……”

　　“害怕……”

　　说着，何漾突然抬起双腿，放在床上，头窝在膝盖上，双手捂住耳朵，魔怔一样发抖，嘴里重复着“不要不要不要”。

　　只要许越清一靠近，他就会发出尖锐的声音。

　　他现在模样就像一只受了伤的小猫，防备着接近他的所有人。

　　许越清拿过一边的被子盖在何漾的身上，把他抱在怀里，一次又一次的轻轻抚摸他的背，一次又一次的说着“没事”。

　　在许越清的安抚中，何漾慢慢恢复了神智，就这样静静地待在他的怀里。

　　许久，何漾才动起来，从裤子里拿出一枚纯金元宝，薄薄的一片，递给许越清。

　　“我知道这个组织很大，你也不用安慰我，我知道。”

　　“而且你一个人也没有办法推翻这么大一个灰色地带，你带着这个去找我的父亲，他在前线，是A战区曙光特战队的队长，虽然……”

　　何漾哽咽了一下，“虽然我不知道他还会不会认我这个儿子，但是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他是不会不管的，你去找他。”

　　“这里的人都是达官贵人，你快走吧，去找我的父亲。”

　　许越清捏紧了手里的元宝，摸了摸何漾的头，轻声问：“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何漾的目光暗淡了下来，抬起的头又垂了下去，就在许越清以为他不会说话时，他开口了。

　　“是一位去世的姐姐说的。”

　　“她那时候刚从禁闭室出来，告诉我在她之前也有好多人试图逃出去，都没有成功。”

　　“有的，求救被举报，有的，在禁闭室里就被打死了，还有的，是被玩死的。”

　　“可这些，都没有被曝出去，这不就是证明上面有人吗？”

　　许越清：“那个姐姐呢？”

　　“姐姐……姐姐说完就自杀了。”

　　许越清一惊，何漾还在继续说：“其实，每天都会有忍受不住羞辱自杀的人，最近少了点，是我骗了他们，我说，我已经找了人来救我们了。”

　　“只要再坚持坚持就好了。”
　　“再坚持坚持……”

　　“他们就靠着我这个谎言度日，每天都在期盼救世主的来临。”

　　许越清活了这么多年，第一次感受到肩上的重担如此重。

　　突然，门外传来脚步声。

　　何漾像是兔子受了惊，连忙推着许越清离开，“他们来了，快走快走！”

　　许越清也是半点不犹豫，踩着凳子就爬进排风管道。何漾等他进去后，把凳子复原，床单整理好，收拾好自己。

　　乖巧地坐在床尾，一副耐心等待的模样。

　　直到门开，他才笑着对着来人说：“我等你好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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