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头退休后！

　　“当年哥哥拒绝了竹月，但好在她也是个洒脱之人，没过几天就完全放下了，你们没有再相见，但应该见了玉黎川？”

　　江挽声回想，有些难为情，“玉黎川倒是常见的，他总喜欢来找我麻烦，还把流火城的火石楼给炸了。”

　　“那哥哥可知，玉黎川是喜欢竹月的？”

　　江挽声双眼睁了睁，又眨了眨，“原来如此！”

　　“哥哥真是一点也不开窍啊？！”云不闲眼中漾着笑。

　　江挽声：“我当他是一直恨我学了火神赋。”

　　云不闲：“当然也是恨的。”

　　江挽声：“……”

　　“后来玉黎川就缠着竹月，直到流火城城主身亡，竹月也从流火城消失，接着就出现在了云溪镇。”

　　“她被玉黎川纠缠得烦了，选择嫁给了雷云阁阁主，甄剑。”

　　江挽声松一口气，说到底，跟他的关系不大，还好还好。“也不能这么委屈自己不是，如果不是为了解花香，竹月还不如一刀杀了玉黎川省事，嫁给甄剑，就太憋屈了。”

　　“也不憋屈，她倒是玩得挺开心的。”云不闲讲得很轻松，那得意的神色，很难说他当时没有参与其中。

　　“甄剑是真的贱啊，他娶回家的姨太太都没当做人对待，竹月后来被人从井里挖出来的时候，浑身上下没一处好皮肤了，又是鞭痕，又是刀伤，那样子，要多渗人有多渗人。”

　　江挽声：“！！”
　　“你不是说她没死吗？”

　　“是没死啊，不然后来的亏心幻境是谁下的呢？”云不闲卖个小关子，看着江挽声因为他讲的故事影响着情绪，颇有兴味。“那些伤，当然都是画上去的。”

　　江挽声：“……”
　　“好吧，原是如此，那结局也甚好，替解花香报仇，也替天行道了。”

　　江挽声脑袋转过弯来，恍然道：“原来你早就知道一切，就等着我进去看呢。”

　　“也没有知道一切啊，就是看了解花香手里那封信，猜的呗。”

　　江挽声白眼一翻，鬼才信。

　　二人离开酒楼，云不闲又驾着马车，晃悠悠带着江挽声去海边看看。

　　江挽声在车里晃荡得有些发困，但始终还是不踏实，“亏心幻境这么厉害吗？”

　　他先前只是有那么一瞬间被毒性控制，不知他人中了这个毒会是什么样，夜停呢？是不是也中了毒？又撑着一口气离开了甄府？

　　“当然厉害，如果没有提前准备解药，没人能从亏心幻境里全身而退。”云不闲道：“当年流火城的那位陈与，不知哥哥有没有去查过，他是如今流火城执剑长老的师弟，如果还活着，现在也是江湖上鼎鼎有名的人物了，当年他距离练成火神赋，恐怕也只需要半月了。”

　　“不是也死在了亏心幻境里？”

　　“那这么厉害的毒，如果大肆使用，怕是能毁天灭地了。”
　　江挽声在母亲留下的医书毒经里都没有见过这个，母亲走后，他也很少再看那些东西了，这么听来，他觉得自己简直无知啊，要不是百毒不侵，刚才小命就交待在甄府里了。

　　“没办法大肆使用，这个毒太臭了，不便隐藏，而且它其实很好解，凡是到幽冥殿买过解药的人，都能完好无损地从甄府里出来。”

　　江挽声：“……”
　　“云不闲，你下次讲故事能不能不要大喘气？”

　　云不闲假装没听见，停下了马车，掀开车帘，语气略带兴奋地喊：“哥哥你看。”

　　江挽声正懒懒窝着，眼神半眯，被突然钻进来的云不闲吓一跳，努力眨眨眼撑起精神。

　　他跟着云不闲下了车，就见原本还长空挂日的天，现在已经成深蓝墨色了。

　　“云溪镇天黑真早。”有些冷了，江挽声把马车里的汤婆子拿在手里，他们从酒楼里出来时,云不闲叫小二换过了水，这个时候还是温着的。

　　这边面朝东边，看不见夕阳，头顶上，夕阳余晖和墨色天空的交界处还在往背后移动。

　　“你带我来海边看夕阳？不见夕阳只有月升。”江挽声往月升之处走近了几步。

　　从这里更能清楚地看见对面的那座红彤彤的小岛。

　　皎月岛在十五年前叫做枫林岛，顾名思义，那上面满坡都是枫树，落叶的季节满地都是通红的叶，踩上去簌簌干脆。

　　江挽声只去过一次，那一次，是霍辞家破人亡的一日，也是在这样一个秋末时节，漫山遍野的红，映着天边晚霞，分不清红的究竟是枫还是霞，又或是枫林岛上三百余人的鲜血。

　　江挽声的母亲沈虔原本是带着他去枫林岛探望自己的师妹沈清漪，却在到达枫林岛的时候突逢意外，她带着自己的侍卫冲进去救人，救出沈清漪幼子霍辞后就让当时十岁的江挽声带着霍辞回十二京。

　　沈虔从那以后再也没有回来。

　　后来江挽声再也没有踏足过枫林岛，直到那里变成了皎月岛。

　　对面的枫依旧很茂盛，连带整个岛都有了颜色，背后的霞光照在那边，像当年那样，美与惨，也就在一息之间变了。

　　“哥哥，那座岛，漂亮吗？”云不闲朝天边遥望，月亮就像是从那岛上冒出来一样。

　　“来这里的时候就发现，虽然看不到落日，但是那座火红的岛像是永远不落的夕阳，一直在那里，春夏秋冬，长长久久的红。”

　　江挽声侧过脸去看云不闲，骨相精致，脸很小，皮肤很好，下颌至耳后的皮肤平展柔和，颜色均匀，没有面皮贴口，也不是熟悉的骨相。

　　耳垂有一颗褐色的小痣，看样子脸不是假的，不是他所想的某个人易容来的。

　　“嗯，是美的，就是海风有点潮，有点冷。”江挽声也不想煞风景，只是真的冷。

　　云不闲拉了拉江挽声的袖子，挡在风的一侧，二人朝一边走。

　　“我带哥哥去暖暖身子。”

　　云不闲为他挡着风，江挽声才感受到，云不闲并不瘦弱，被白皙秀气的脸骗了，事实上他能把整个江挽声都挡住。

　　脚下是松散的沙地，走起路来有些吃力，不过也正因为这样，江挽声身体开始热起来。

　　视野中一座茅草屋正亮着暖黄的光，门口燃着一堆篝火，一道被篝火照亮了轮廓的身影背对着二人。

　　靠近这个身影，江挽声就感受到了此人极具压迫感的内力，是个绝不输曾经的江挽声的程度。

　　那人依旧背对着，对二人道：“刚烤好就来了，云九还是这么馋。”

　　“广钟叔，有没有多烤？我带了朋友。”云不闲不怎么客气，带着江挽声坐在了广钟叔的对面，又跑进屋子里取了件麻布斗篷来搭在江挽声背后。

　　江挽声这才发现，这位广钟叔其实是个盲人，火光中映着他翻白的眼仁，一道剑伤在双眼间贯穿过去，看着还有些渗人。

　　江挽声早年间干过的坏事太多，树敌太多，很难说这个人的眼睛会不会是自己干的，夜停不在，低调为上，所以他在“噼啪”火光中静静地观察这个人。

　　“烤鱼你又吃不得，非要我单独给你烤兔肉，真会为难我这个老瞎子。”

　　面前的篝火之上，果然是一只健硕的兔子，已经烤得滋滋冒油，四肢用青竹撑开，红润油亮的熟肉还夹杂着竹子的香。

　　他们其实才吃过不久的，但云不闲还是捞起那只兔子，撕了一只腿，从旁边的一个篮子里取出一张荷叶，包着兔腿递给江挽声，“哥哥，刚才没吃多少，尝尝这个。”

　　他点了点头，接过兔腿，仍没有说话。

　　云不闲又撕了一只兔腿递给广钟叔，问候道：“最近怎么样？”

　　广钟叔从脚边捞起自己的酒葫芦先饮下了一口烈酒，又大咬下酥脆得掉渣的兔腿，嚼嚼嚼，“岛上能捡的柴都捡完咯，包括埋在红枫树下面的。”

　　江挽声：“！”
　　现在的捡柴人不多了，早前几年战乱时，捡柴人混得风生水起，属于江湖、朝堂都不会触碰的一类人，他们捡的，都是无名的骸骨。

　　江挽声一直憋着的好奇心都快要撑不住要爆出来了。

　　当年的枫林岛上死了太多人，他们的家乡就是枫林岛，死在那里，葬在那里，江挽声从没想过找捡柴人去收骸骨。

　　云不闲找捡柴人做什么？

　　江挽声又转过去看云不闲的脸，火光下，鼻骨投过来的阴影遮住小半的眼眸，隐在长睫之下，这个长睫的主人转过脸来，对着江挽声弯眼一笑，他又压下了怀疑的念头。

　　云不闲看上去单纯的小少爷，眼眸眨一眨，里面都是清澈的星光。

　　才不是江挽声以为的那个人。

　　“岛上的柴，还能烧吗？”云不闲又转过脸对广钟叔笑笑，就像在说兔子肉有点柴似的轻松。

　　“烧不了就晒干了烧呗，这火里不就是那岛上的柴。”

　　江挽声可没听说过捡回来的尸骨拿去烧的，猛然感到有些惊悚，愣愣看着火堆里的柴，手里的兔腿突然不香了。

　　广钟叔没有听见江挽声说话，但像是看见了江挽声的表情似的，“小友不信？你看我屋后面堆的那些柴，专门搭了个棚来晒柴，现在用的这些，都是我摆出来晒过大半月的，岛那边太潮湿了，木材没法直接用。”

　　江挽声：“……”
　　“这些，是红枫树枝？”

　　活了二十五年，前二十年都是他戏耍别人，今天他却感到自己被戏耍了一样。

　　才弄明白这个柴，是正儿八经的柴，几乎已经黑透的天，微弱的火光只照了一点点光，刚刚好让江挽声看清屋子后面的那个小棚里，整整齐齐码放着木柴。

　　他转过眼去狠狠瞪了云不闲一眼。

　　云不闲：“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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