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爱病人

　　接下来的工程力学课我上得尤为认真——实验课上大概会遇上江也，我猜。
　　果然，当天我挽着晓薇鬼鬼祟祟走进实验室时，江也已经和老师一块儿调试实验设备，两人有说有笑的。
　　我挺佩服，这辈子我最怕老师了。但凡江也能摇身一变成为我老师，我能立马连跑带跳离开他至少三米远，男朋友身份也即刻解除。
　　还好，他只是我们实验课的大师兄罢了。

　　老师向我们介绍江也时，黎杰窜到我旁边捅我手臂：“怎么样，我消息灵通吧？”
　　我故意顾左右而言他，“之前社团活动，你怎么不告诉我你跟我同班呢？”
　　他后退一步，后缩下巴看着我，一脸不可思议。
　　“我说了呀！就一起去养老院那天，”见我看似毫无印象，他气不打一处来，“就你请我和老蒋吃烧仙草那一次！”

　　哦，老蒋。
　　在我这，这人目前只有一个代号——
　　“染个头也要管的龟毛哥。”

　　社团迎新活动那会儿，我和老蒋被抽中一块上台玩两人三足游戏。有人挑衅我俩看起来就是秀才组合——必输。
　　我一上头，当即立下军令状——输了任罚，赢了随便。
　　我就没想过我会输。

　　为了保持两人身体的相对静止，我全程死拽着老蒋腰侧的衣服，一门心思全在终点线。
　　我们果然拿下第一。

　　过后拿到活动照片。照片里，我 167 的身高，老蒋还高出我一个多头，揽着我的肩膀，将我衬得宛如一只小鸡仔。
　　而摄影师正好抓拍到老蒋侧头看我的瞬间——
　　含笑低头，眼神形容为含情脉脉也不为过。

　　旁人中不乏凑热闹的，纷纷举起手机对着我们拍，活似狗仔队。
　　再看回我和老蒋的姿态，亲密默契又登对——老蒋确实是帅的，浓眉大眼，配得上我。
　　我一颗少女心被这画面击中，于是心照不宣地享受起和老蒋的暧昧交往，自然就忽略了黎杰这个边缘人。

　　可惜，离确认关系就差临门一脚之时，掉链子了。
　　老蒋俨然已以男友自居，对我军训完之后染的一头绿毛评头论足，还放下狠话：不染回来他不见我。
　　可您算老几呢？我这辈子，除了李女士和老梁稍微能让我表面服从一下，可不是谁都能蹦我头上管我一二的。
　　最终，我头发染是染回来了——忒绿了，衬得我跟《春光灿烂猪八戒》里的那个五毒兽似的。
　　但和老蒋的一段，也就到这了。

　　我尴尬地“咳咳”两声，撇开视线，江也正皱着眉头看我。我不动声色往旁边挪了挪，拉开和黎杰之间的距离，又卖乖地朝他扮鬼脸。他憋起一脸便秘样的笑，转身看设备去了。

　　我头一回挤到第一排，认认真真看起老师演示实验来。做实验时还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除了做好手上实验记录数据，还要赶在江也轮着教到我之前偷鸡摸狗和旁人对答案，确保结果万无一失。

　　眼看着江也就要走到我跟前了，我忍着一手汗调好参数，抬头想给江也一个“我厉害吧？”的表情。
　　江也那张脸，不管看多少次，我都仍然心花怒放。比如此刻，那心花还开出“咔哒”的一声闷响，像是脑袋中的某根弦断了。

　　江也突然笑了。他轻拍我脑袋，“断了。”
　　“什么？”我问。他怎么知道我脑袋里有根弦断了呢？
　　他手指点点台面，“你的试样断了，数据给我看看。”
　　我赶紧回头看——
　　我那英年早逝的试样，它甚至没支撑我记录到第三阶段的数据。

　　我苦起脸来。在谁面前丢脸都好，怎么偏偏在江也面前丢脸了。
　　偏偏那黎杰还要过来凑热闹：“哇塞，断得这么厉害，牛逼啊！”

　　我一脚踹上他带了轮的凳腿，让他最好有多远滚多远。他也不气，朝我挤眉弄眼，还朝我身后的江也努嘴。
　　努个屁呢！我小人得志起来，用“你不知道吧他已经是我男朋友了！”的表情朝他挑衅。

　　江也拉了把椅子在我旁边坐下。“前面的数据还可以。”他捋着手套，“还有时间，重新来吧。”说完，径直上手清理起报废的试样来。
　　我偷偷看了眼他的侧脸。实验室有些闷热，他鼻尖沁出细细的汗珠来，耳廓也闷出了不自然的红色。
　　“看哪呢？认真点。”他敲敲台面，我唰地一下收了心，不敢再分神。

　　晚上下课后，我和江也并排走在校道上。
　　我左手蠢蠢欲动，第一万次想去碰他的手，眼看着就要碰到了，结果迎面遇上老熟人——老蒋，只好反应极快地背起手来。

　　其实我才不怕人知道我有男朋友，我炫耀还来不及呢——
　　谁让老蒋那会儿撂狠话让我别后悔，还说以后我不一定还能遇上跟他一样又帅又对我好的人了。
　　我虽然不屑拿江也和他比，可真要比，江也稳赢。
　　我这么慌张，是因为老蒋也要上工程力学，说不定也会在实验室遇到江也。

　　果然，他远远的先看见了江也：“咦？师兄！”江也颔首笑笑。紧接着，他的目光扫到一旁的我，目光暗了暗，
　　“好久不见。”
　　我讪笑两下，“Hi，好巧。”

　　老蒋两只眼在我和江也间转了几圈，“你们…”
　　“我实验没做成，”我急着回答，“要请教请教师兄！”
　　我开口前，江也好像转头在看我，于是我说完也看向他，“对吧？”没想到江也转过脸去没看我，只能看见紧绷的咬肌。我有些头皮发麻。

　　“我还以为你这么快就交了男朋友。”老蒋的语气不太友善。
　　“暂时还不是，”我晃了晃江也的袖管，“我正在努力中。”
　　老蒋嗤笑一下，“祝你好运。”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老蒋一走远，我立刻向江也解释我刚刚撒谎的原因。他的脸色终于松动了些，就是还有些端着。
　　“对不起嘛，我只是怕给你惹麻烦，不然我广而告之还来不及呢！”
　　“真的？”
　　“真的。”

　　“我不信，”他朝我摊开手掌，“除非你用行动证明。”
　　我强装镇定看着他，一只手偷偷背到身后擦干净手汗，才小心翼翼捏住眼前的指尖。那手掌翻转回来，将我的手包在手心。

　　我悄悄低下头笑了，以为藏得住心思，没想到被下意识轻轻晃手的动作出卖了。
　　“这么开心？”江也的声音带着笑。
　　“嗯。”我看着对我笑的江也，感觉嘴唇有点干燥，于是我提议，“要去真草走走吗？”

　　走到单双杠边时，正好进入一片灯光死角。
　　“早知道我就不当这个实验助教了”，江也紧了紧我的手，“我应该上学期就申请当班助。”

　　“为什么？”我问，“因为我说要避嫌吗？”
　　“还有。你的烂桃花太多了。”
　　“你又知道你一定能吃定我！”我缩回手，不满抱臂。

　　他将我转过身去跟我额头相抵。他真的好喜欢这个动作。我也喜欢。
　　“我们始终会在一起的。”他说。

　　我看着他的眼睛，因为距离太近，都快盯成斗鸡眼了。他快速眨了几下眼睛，活像那舞狮。
　　我吞了下口水，两只手顺势爬上他的脖子，故意歪头看他。
　　本以为我能装得波澜不惊，再骗个纯粹由江也主动的亲亲，可惜又被自己不时瞟向他嘴唇的眼神出卖了。

　　江也给了我个洞悉一切的笑，还故意捏我肩膀拉开距离，好整以暇地看我。
　　我恼羞成怒，准备撒手就跑，他才一把将我拉回怀里亲下来。

　　不管怎么说，总归我是得逞了。
　　这一次，我是早有预谋，江也则来势汹汹，就在我快要被亲得缺氧窒息头脑发昏之时，心里还在回味前面江也说的话——
　　他说的对，无论什么时候遇上他，无论是初遇还是重逢，我都一定会喜欢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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