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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外之吻
三日后,沈落依照约定给朱翊钧带了糖葫芦,依旧是在寒夜,依旧是火堆,依旧是刮起的北风。
“皇上,这几日诸事可还顺心?”沈落坐在朱翊钧身边的蒲团,轻声问。
“虽无大事发生,可朕。。可我依旧左右不了政事。”朱翊钧言罢,原本挺直的后背塌了,虽然依旧是上位者的气息,却着实有些郁气。
“道家遵从无为而治,法家则认为纪律严明,而儒家提出以德服人,您如何觉得?”半响,沈落问他。
“老师在世时也曾以类似问题做题目让我写文章,我认为:法家好,纪律严明不易出大乱子,比如说,若无法治,杀人如麻的犯人也无甚惩罚措施。”在回答沈落的问题时,朱翊钧竟是难得的自信。
“皇上,您错了。”沈落笑的狡黠:“三家各有其优点,审时度势的用这三家的思想,变通起来,正所谓具体问题具体分析,您看:在连年打仗或遇旱涝灾害之后,人民休养生息须得用道家的无为而治。在大奸大恶之人面前,唯有法家可将其惩治。在遇贤良之才,皇上希望笼络人心时,那也只有儒家最为适用。”
朱翊钧神色豁然开朗:“老师只说我过于执拗,命我再读三家书籍,经你指点迷津,我方才领悟其中道理。”
沈落摇摇头:“您老师实际是为您着想,他不能陪您一世,便希望您有自己的思想,能自己去书中寻找答案。”
朱翊钧眼眶竟有些红,看起来是想起自己老师曾经对自己的谆谆教诲了,尚且十九岁,也是羽翼未丰,如今在朝堂上受得种种委屈,竟是自己孺子不可教。
“皇上,我有一问题问您。”沈落于此时希望给这少年天子一个答案。
“你说。”
沈落问:“皇上,我问您:世人谤我、欺我、辱我、笑我、贱我、恶我、骗我,该如何处治呼?”①
朱翊钧随口就回:“只是忍他、让他、由他、避他、耐他、敬他、不要理他、再待几年,你且看他。”①
沈落只是笑着 :“沈落恭喜皇上。”
朱翊钧潸然泪下:“这是老师第一课所讲,只道是让我背熟。”
沈落从怀里掏出洗干净的明黄帕子递给他道:“那年您射的箭,直穿您今日的困顿,所学习无一本白读之书,所经历无一件无用之事。”
朱翊钧哭的极伤心,沈落不忍见美男落泪,于是轻轻给了天子一个拥抱,朱翊钧埋在沈落的衣襟里哭湿了一片。
沈落像拍弟弟一样,拍了拍朱翊钧的后背:“好啦好啦,皇上今日之困顿再过两三年,只会觉得不过如此,只是今时今日对您来说是痛苦而挣扎的。”
“今日之事莫要胡说,不然仔细你的脑袋。”朱翊钧瓮声瓮气的找场子。
“皇上也才十九岁,哭鼻子又如何,为了脑袋,我才不说。”沈落知道他有些尴尬,先安慰再打包票,总归没错。
“你托我办的事,我已表了态,顾秉文我也不罚了,权当是我承你情。”朱翊钧从腰间解了块腰牌,“这块腰牌在皇宫随处可去,一并赏你了。”
“拿我寻了机会找您去玩。”沈落笑的极开心 。
“冰冷的四堵高墙,无甚可玩,倒是饭食还不错。”朱翊钧对于这个从小长大却“吃人”的家并无好感。
“拿我寻个机会找您蹭饭。”
“来罢。”
*
沈落这次聪明了,宵禁前就钻了回去,今日顾秉文不当值,是回得他城西的家,院落不大,很温馨,在京城这寸土寸金的地界,已经属于很舒服的环境了。
“顾大人你看。”沈落迫不及待的掏出朱翊钧给的令牌。
原总是一身冻死人气质的顾秉文看到令牌,别说气质了,下巴都要合不住:“皇上的令牌,你怎么弄来的?”
“他给我的啊,说是皇宫哪里都可以去。”沈落美滋滋的翻转观察令牌,“金灿灿的,是不是纯金啊。”言罢,令牌上有了一道整齐的牙印。
“你给他吃了何种迷药,两面就将这令牌给你。”顾秉文扶额,也不知这两个不靠谱的做了什么交易。
“关心了一下他,疏解了他的困惑,以及给他画了大饼。”沈落解释。
“这令牌我收下了,你不得私自去皇宫,意外冲撞了谁,不等救你,就已经被打死了。”顾秉文看她一副对皇宫向往的样子,大手摁住她的脑门,语调冰冷。
“这么吓人?”沈落一个哆嗦,她对皇宫的记忆还是去微信公众号抢不到门票的郁闷。
“嗯。”顾秉文看着她瞪大的眼睛,有时候真是不知道这人是聪明是傻。
“顾大人对不起噢,我没想这么多。”沈落蔫蔫的。
顾秉文偏生不想看活蹦乱跳的沈落如此低落,开口安慰:“皇上招咱们进宫议事,定会留你吃饭。”
沈落恢复活力:“真的!那太好了。”
“少爷小姐,吃饭了。”一声沈落熟悉的呼唤。
“大娘?”沈落惊奇的发现路上偶遇的大娘竟真的被顾秉文接了回来,梳洗干净后的大娘虽被岁月侵袭的略显老态,却是格外利索。
“小姐叫我李姨吧,厨房做好饭了,今日你有事忙,顾大人特意吩咐厨房晚点做,等你一起吃。”
“好嘞,谢谢李姨!”沈落笑的见牙不见眼,这是她很牵挂的事儿竟然如此圆满。
“顾大人走吧,吃饭吃饭。”沈落拽着顾秉文去饭厅,内间沈落与顾秉文二人吃,下人们则在外间吃,都是同样的饭菜,只是为了二人能聊闲天。
“今日竟然吃涮羊肉,啊,好香好香。”沈落看着翻滚着羊骨汤的铜锅子,顿时觉得皇宫也不过如此,不去也罢。
“前日你念叨要吃涮锅子,自己忘了?”顾秉文看着沈落在氤氲的蒸汽下,一边赞美一边调着蘸料,就觉得好笑。
“我不过随口说说,怎敢对顾大人提出要求 。”沈落将调好的蘸料递给顾秉文:“小的先给顾大人调蘸料,望顾大人赏光。”
“好。”顾秉文接过蘸料,看着绿油油的香菜,他想拒绝。
“吃吧,顾大人,快尝尝味道如何。”沈落看着在铜锅里翻滚的羊肉片,不住的催。
“好吃。”顾秉文自小不好吃香菜,可看着雾气里满眼都是期待的沈落,他又不想落了她的面子,只得硬着头皮吃。
沈落看他吃的一脸难色,便知大抵是不爱香菜,心道:真是罪过,放了一把。
“顾大人,给你这份。”沈落迅速调了份没有香菜的蘸料,与顾秉文的换了,调笑:“顾大人二十好几的人了,不爱吃还不好意思说,我吃你的那份吧。”
顾秉文脸突然红了,不知是被沈落看穿了不合口味,还是她与自己共吃了一碗蘸料。
*
夜里,沈落躺在床上,只听见不太隔音的墙壁总有翻身的声音,顾大人怕是晚上不睡觉,练烙饼神功呢。
于是,沈落敲敲墙壁,对面安静下来,顿时沈落觉得想起那篇文章《记承天寺夜游》—怀民亦未寝。
于是沈落敲敲墙:“顾大人就寝了吗?”
顾秉文的确是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脑子里无数的沈落蹦来蹦去,听见沈落的声音,只得回:“没有。”
“出来赏月啊!”
好一个相与步与中庭,沈落哆哆嗦嗦的步了没一刻钟便想跑,月光的确是份外皎洁,只是这呼呼的西北风,吹的人手冷脚冷不知如何是好。
“冷?”顾秉文回屋里拿了一个暖手的小炭炉,塞进了沈落手里。
沈落捧着炭炉顿时觉得心暖暖的,看顾秉文的眼神都温暖了许多:“顾大人,你真是个好人。”
按理说,顾秉文听到这句话应该觉得心里很舒爽,今日却觉得有些憋气,自己紧着付出,最后却得到了一句好人。
沈落在自己无意识的情况下,给顾秉文发了一张好人卡,让顾秉文既觉得憋气,又不知这气为何而憋。
西北风再刮过一阵,沈落有些瘦消的身板又抖了一下,顾秉文叹口气,这月赏的真遭罪,随即将夹绒披风解下,系在沈落的脖子上。
“真暖,还有顾大人的体温呢!”沈落惊喜的摸着披风。
“送你了,出门防寒。”顾秉文看她被自己的披风包裹,只觉得心情舒爽。
“大人,你说这治国理政,为何一碗水如何也端不平?”沈落看着院子中种莲花的大缸,西北风吹起泛起阵阵涟漪。
“因为人心永远不平,有了这个,有想要那个,还惦记旁的。”顾秉文也看那大缸,月亮明晃晃的在水面上躺着。
“没有人能拒绝的了财、权的诱惑吧?”沈落又问。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自古如此,人与其遏制欲望,不如直面欲望,只要做的是为国为民有益的事,钱权交易有时不可避免。”
“顾大人说的是,那如何算明君?”沈落问了最后一个,也是最重要的问题。
“开疆扩土为明君吗,守好国门为明君吗?私以为,皆不是,是百姓安居乐业,国土之内人民交口称赞的,算作明君,君以臣为本,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沈落心下大惊,顾秉文当真是救世奇才,这一论断可谓多少君君臣臣所不明白。
沈落双膝跪地,给顾秉文磕了个头:“沈落愿此生追随顾大人。”
*
沈落懒在床上,回忆昨晚,耳根红到面颊。
沈落昨晚人刚跪地,话尾都没停下,被顾秉文一把捞进怀里,捏着下巴问:“方才冻得直哆嗦,还跪上了?”
沈落被他抱在怀里,方才的家国情怀霎时化作了害羞,对着顾秉文的胸口轻锤:“我是真心觉得你有大才,想追随你。”
顾秉文低头,带着他特有气息的微风笼罩着沈落,沈落的耳边响起他磁性低沉的声音:“沈姑娘以前的话,都是骗顾某的?”
沈落抬头想要犟嘴,明亮月光下的顾秉文,长睫毛半掩着眸子,看向她显得格外深情,沈落定定的盯着他,认真的说:“从未骗你。”
沈落回的认真,左思右想顿悟:“顾大人,这个行桃花运的事,卦象的确如此,但确实没有其他适龄女子出现。”
顾秉文看她满脸抱歉的看着自己,叹了一口气,问她:“如若有女子心悦我,你如何看。”
沈落靠着顾秉文的肩膀,伸手数:“家世得清白,长相得天人之姿,能说会道不烦闷,上得厅堂下到厨房,不能太高,不能太矮,最好会撒娇……”
看着怀里沈落眨巴着大眼唧唧歪歪了一堆条件,顾秉文失笑出声,胸腔的震动让沈落闭了嘴,顾秉文问沈落:“这个桃花运行的是不是你?”
沈落一惊,慌忙的想从他跳下来,顾秉文又怕摔了她,抱的更紧,阴差阳错之间,沈落感觉嘴唇凉凉的,看到了放大的顾秉文的俊脸,顾秉文也一脸震惊,瞪大了眼,沈落索性闭上眼,纤细的手搂住了顾秉文的脖子,顾秉文闭上眼无师自通的加深了这个吻。
“完了完了完,今天可怎么和他见面啊。”沈落埋在被子里,不住的打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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