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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
纪常青精政精商精兵,是百姓口中的贤王,是朝臣心中的支柱。只是世道变了,栗州垄断药草,西朝百姓听信传言开始买药草求长生,信仰悄无声息改变,救国救不了愚人,纪黎看在眼里,只觉厌倦。
而西朝国库已空,内忧外患。他只是不傻,只是想要寻寻那所谓自由,只是懂得了如何爱自己,只是有了常人一般抱负,想博得一方天地,只是……想证明什么。
在遇见陈懿之前,纪常青是他的一束光,是他的救赎,也是他的全世界。可对他,心中总归不甘,不知所起,沉得人发慌,纪黎对此不知何解。他之所以借栗州之手,就是不想亲自面对纪常青,让他死在无光城也好,死在栗州也好。
一切按他心中所愿发展,可纪黎并没有因此开心。
纪常青太放心他了,从未想过他会害他。对于栗州,西朝摄政王死在栗州,栗州上下举国欢庆。而对纪黎来说,他用纪常青,换了西朝十年国运。
“这件事,本就是皇叔错了。”他说。
“幺长,为朕的皇叔,立个冢吧!”他又说。
纪常青人死在了无光城,与周闵一起,尸首却是商贩梁江宓在栗州都城买下。除此之外,还带回了一封信,未有署名,不知述何。纪黎看过,只是大笑,忍得眼尾通红,随手丢入了火光之中。
日色在何时最耀眼?一次是皑皑白雪之上,一次是此刻。
纪黎下意识的用五指虚化光线,可看着还是朦胧,他见到了一扇敞开着的门,踏出,灼耀感终于减轻了些。抬眸,纪黎见到了满院梨树,遇见了满树梨花。
“娇娇……”声音唤得寻常,可觉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
这声音!纪黎下意识转身,可眼前一阵炫乎,他下意识抬起手来遮挡,见到的又是那强光。
“皇……”桌案上稍作歇息的纪黎忽的惊醒,一时没回过神,可把周边的人吓得不轻。
“陛下?陛下,药好了。”侍从的声音打断了纪黎的沉眸。他轻轻应了一声,声音里满是疲惫。正当侍从欲将药碗递给他时,一旁沉默已久的幺长突然伸手夺过,“别喝了。”他的眼神里充满了决绝,夹杂着一抹不容忽视的担忧。
纪黎见他动作,却只是微微一笑,眼中明媚,“幺长,自他走后,你就再也没有开过口,只是一味在朕的酒中兑水。今儿,是你对朕说的第一句话,朕实在欣慰……”语罢,两人心思各异,缄默。
良久,纪黎才又笑一声,意味深长,“可是,幺长。这东西,朕还是要喝的。”
纪黎将陈懿留给他的财,他能用上的势,全部用来再抬栗州药价,高到,寻常百姓根本买不起。于栗州,王氏看了笑话同时,得了更多之财。
而对那些买得起之人,他的应对之策,则是赌一赌人性——人心中有了偏见,你干什么都觉得是错的,所以,而那些朝中大臣,见他如此信奉长生,也不愿再与那烂人同流合污……
“幺长,别再沉言了。你这般,倒像朕真的割了你的舌头。”那人说笑着,心思却不止打趣那么简单。忽而,纪黎安静了下来,“陪朕说说话吧。”声音很轻,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落寞。
“幺长,你喜欢何物?”纪黎看着幺长,似是困扰已久的问题终于问出了口,“喜欢花吗?幺长喜欢什么花?”
“额……”这一连串的问题,直接把幺长问懵了,那人顿了半刻,有些难为情的作答:“属下喜欢良剑,重握在手,如得亲友。至于花……”那人稍作思量,“哦,属下喜欢报春花,野外,开花,可食之。”
“这样啊,那,幺长常伴吾身,可查朕喜何?”
听此言,那人脑子都没过就说出了口,语气急切,“陛下所喜,常人怎可观之!若是被有心之人利用……”
似是知晓他要说什么,纪黎打断道:“给你三天时间,想办法寻一个朕满意的答案,否则,朕当真割了你的舌!”
自他喝了那东西,纪黎便没在用心理过政,日日清闲自在。三日后,纪黎于树下乘荫,却见幺长气喘吁吁的赶来。
“陛下,属下知晓陛下所喜了。”他说。
纪黎被他死动静下来一跳,“哦,说说。”他似是恍然才忆起确有这么个事。
“陛下喜欢雪花。”幺长答。
纪黎本就不抱什么希望,却还是被他的答案惊得瞪大了眼睛。“雪花?”那人冷笑一声,“幺长啊,实在不幸,朕最讨厌寒冬了。”
听此,幺长像是没注意到纪黎脸色有多难看,自顾着一脸疑惑:“四季为一年,陛下日日于屋檐下,唯有大雪。陛下于檐中观雪,雪停,陛下又于阁中晒日。陛下该是喜爱冬日才是。”
纪黎只觉愈发荒诞,“就是说,有没有可能是讨厌寒雪所以晒日驱寒呢?”他的语气中带着几分戏谑与无奈。
“陛下,您看雪时,心中分明欢喜。”幺长第一次敢如此顶撞他,神色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与认真。纪黎只觉有趣,遂戏谑道:“要不要来打个赌啊?朕若真喜那寒雪,朕就死在寒冬,反之,就艳阳晴天日,如何?”
“陛下!你又说如此不敬之语。”幺长脸色大变,急忙劝阻道。
纪黎看了看那人死板的样子,笑了又笑,“介时,幺长可要好好甄别,可别糊弄朕了去!”
不知又几年,冬,纪黎身体愈发不堪,轻轻一咳便是满手血迹。
这一日,纪黎的神智愈发不清,他倚在窗前,目光空洞地看着一地白雪,眼神中满是诧异与不解,“哎?幺长,朕记得,这院子里不是种了许多棵树?哪去了?你去查,查不出来提头来见!”
听此,幺长连夜命人种了几棵枯木,待次日一早,满树银白,他又怒,声音中带着几分威严与愤怒:“朕不是命你将这些梨树全砍光吗?幺长,你竟敢违抗圣命?还敢欺君罔上!”
这时他才明白,那人是混淆了七王府。
他确实不喜冬,太冷了,寒得彻骨。
身子好不容易回暖了些,纪黎手提一盏明灯,屏退了所有人,拖着身子来到了一牌位前,上面简短四字:陈懿之位。他细细想来,这一路,从始至终,是陈懿,这个于寺中来求缘所见之人,一步一步推着他迈步,从算计从而不得不,到给他利刃,给他选择,引诱他迈步……
虽说动机不纯,可对纪黎这样的烂人来说,也算得上是一位良师益友吧。他时不时来上几日,天又落起了雪,很轻,压在他长睫,迷糊了视线。那人又花了眼,透过一样的碑墓,有时看到的,却是刻着另一个名字。
“幺长,你会偷东西吗?等朕哪天……”纪黎一愣,终是没说那个词,“你就将我偷出去,朕想待在浍风,你知道吗?朕从来没去过那个地方……”他说。
听闻浍风之地从不下雪,难怪引来人人争抢。西朝也去抢过,未果,动乱使得无数家破人亡。没过几年,誉衿四年,浍风成了栗州封地,老皇帝气得吐血,据说,他还想杀人!杀……两人。
“可惜了,那地始终不太安宁,不过一块墓碑还是容得下的吧。”他想。
“己厶五年,冬,日晴。仕恒帝前生娇弱多病,不堪重负。临位无德,昏庸度日。后生信奉长生之道,享年二十又五。”史书上说。
世人最厌恶之人做了一件蠢事,那件事便被传得安脏不堪。所以自那以后,长生之道变成了人人的嗤之以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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