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亮的星

　　　　“我操！”纪慈光天化日在食堂当着无数师生的面爆了句最粗的粗口。

　　用脏话吸引了方圆几米的师生不算什么了，现在最恐怖的是他怀里端着的麻辣烫就要泼到前面林也背上，纪慈整个人踉跄地往前跳了两步，根本来不及维持平衡，看起来马上就要摔出去。

　　林也听见他嘴里的国粹第一时间就回了头，但是手脚再快也只来得及把自己的托盘挪到右手，左手伸出去狠狠使劲捞了他一把。

　　纪慈勉强站住，可托盘来不及维持平衡，还是倾斜了出去，滚汤的热汤被晃出来泼到了林也扶着他的左臂上。

　　林也皱了下眉头，等纪慈站好放开了手。

　　“我操！”这是纪慈这一分钟内说的第二句话。

　　他把两人的饭菜随便扔在了桌上拉着林也就去了卫生间，走之前看了一眼背后踩他的人，居然是他们班的同学，还是体育委员，叫什么的有点忘了。

　　凉水从水龙头流出来缓缓浇在林也被烫伤的手臂上，白皙的皮肤现在多了一片狰狞的暗红色。

　　“是不是很痛？”纪慈看着他的手臂，自责地问。

　　“现在被水冲了一会儿，还好。”

　　“留下疤就完了。”纪慈快崩溃了。

　　“完不了。”林也算是安慰他。

　　“如果真留下这么大一片疤，我肯定会负责的。”纪慈说的信誓旦旦。

　　“行。”

　　“现在医院的去疤技术已经很好了，我把我最值钱的手镯当了带你去看。”

　　“哦。”

　　冷水已经冲了半天，纪慈让林也在这再淋一会儿，自己去给他买烫伤膏。

　　“不差这一会儿时间了，你万一找不到路，去了再回来更耽误时间。”林也说。

　　纪慈觉得他说的不无道理，在食堂买了瓶冰水让他敷在胳膊上之后两个人一起走了。

　　“你刚刚不应该扶我的。”纪慈路上开始复盘刚刚的事故，“你看见我要摔应该赶紧躲到一边，这样我顶多摔地上，麻辣烫浪费了而已。”

　　“我怕你几百万的脸摔在汤里，到时候可不是卖个镯子就能治得好的了。”林也说。

　　几百万的脸是纪慈自恋的时候跟林也吹嘘的，说别人想整成他这样没有个几百万下不来，但是现在林也想怎么调侃他都不敢反驳。

　　都没再说话，两人沉默地走了一路，林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纪慈在想林也的所作所为，他觉得林也对他的好有点过头了，自恋地说，简直像喜欢他，难道因为自己是gay，很容易多想吗？

　　不过最大的可能林也是真拿他当好兄弟，和宋一臣一样，宋在的话今天肯定也会冒着被烫伤的风险拉他这一把。对，男生之间就是容易出现过命的交情。

　　纪慈不打算再想了，再想出问题以后怎么和林也天天见面。

　　医务室还是有点距离，从食堂过去稍微近一点，这么大一片烫伤吓了医务室老师一跳。

　　好在伤口没有破皮，不需要怎么处理，老师安慰了他们一下，好好涂药留疤的可能性很小，两个人拿了药膏涂好之后就往回走了。

　　“等一下。”纪慈看见便利店才想起两个人饭都没吃呢，跑进去拿了点面包和水出来，“先凑合一下吧，晚上回家再吃。”

　　中午耽误了这么长时间已经快到预备铃了，两人在二楼分开，林也去了上一层，纪慈进了教室。

　　纪慈性格不算大大咧咧但是也算开朗，来8班还不到两个星期，已经和很多同学能聊到一起，大家印象里他一直嘴角弯弯眼里带着光，看着挺好相处的，很少有人看见他脸色这么阴沉。

　　就像现在。

　　“李承光。”纪慈想了半天才想起来体委叫什么名字。

　　座位上的人看了他一眼，居然没有答话。

　　教室里的喧闹声被切断，众人目光被吸引到了这边角落，大家或坐或站，全都安静地望向这边。

　　“你不觉得应该和我，和林也，道个歉吗？”纪慈开始好奇这个人哪来这么多理直气壮。

　　“教室不准打架。”林之梦看着二人气氛赶紧开口。

　　教室有刚刚在食堂的人或者消息快的这一会儿已经差不多知道来龙去脉了。

　　李承光沉默地不看他，身边没有人一样，认真翻着书本，纪慈看着他置身事外的哑巴样觉得胸口有什么东西要炸开了。

　　“操你大爷的你当什么缩头乌龟呢？”

　　“要不是林也拉我一把那碗热汤要么扣他背上要么扣我脸上，你这煞笔也不怕坐牢，当食堂没监控啊？”

　　“还是，你纯粹就是恶心到家了，那一脚是故意的。”

　　李承光就像真聋了一样，纪慈伸手夺过他盯着的书扔到了地上，一把揪起他胸口的衣领就把他往教室外面拖。

　　“哎哎哎，别打别打。”教室里的人看这架势总算动了起来，吴迪第一个冲上前搁在了两人中间，周游和梁小山也开始拉开两人距离。

　　“打输了丢人现眼，打赢了检讨道歉。”吴迪搂着纪慈的腰把他往后面拖。

　　预备铃第一次这么被需要的响了起来，下午第一节是班主任的化学课，他向来来得早，老梁今天刚到二楼走廊就听见他们教室闹得沸反盈天了。

　　梁启明推开门就见纪慈一副要给李承光开瓢的架势，全班居然没几个人注意到他都站在讲台上了。

　　“反了天了。”他用力把黑板擦摔在了讲台上，结果力度太大又弹到了地面。

　　梁启明的声响总算吸引到了闹哄哄的人群。

　　“你，你。”他一指纪慈和李承光两个人，“有事下课到我这里说，现在所有人全部给我滚回自己座位上课。”

　　纪慈没有再闹下去，吴迪松开手，还是不太放心地抓着他胳膊把他推回了座位。

　　纪慈难得上课听得心不在焉，一想到李承光那个装死的样就气不打一出来，这男的够窝囊的。

　　一节课总算熬过去，两个人都被带到了办公室。

　　“谁先说。”班主任问。

　　“这事儿恐怕得让一班的林也自己来说，您看到他胳膊就明白了。”纪慈说。

　　“报告。”门口有人敲了敲门。

　　纪慈回头，居然是林也站在了门口，身后一闪而过的是吴迪。

　　“进来。”

　　林也还没靠近办公桌梁启明就看见他胳膊上一片烫伤的水泡了，比他先看见的是纪慈。

　　“我操你大爷的。”纪慈后退一步一脚踹到了李承光胸口，李承光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他前面居然真的信了林也伤得不重，这一片水泡不重就有鬼了。

　　“纪慈！”林也和老梁一齐吼出声。

　　林也把纪慈挡在了身后，梁启明去扶地上的李承光，奇怪的是李承光挨了一窝心脚也没试图再找回来。

　　“你要是不好好说话直接周一早上去主席台做检讨好了。”这话对纪慈。

　　“有事吗？”这话问的是李承光。

　　两个人都没回答。

　　“老师其实没什么大事，就是中午在食堂李同学不小心踩到了我弟弟一脚，结果我弟没站稳把汤洒到了我胳膊上，药已经涂过了，医务室老师说没有很严重。”林也简单说明了情况。

　　梁启明看着林也胳膊上触目惊心的一片，问李承光：“你道歉了吗？”

　　“没有。”纪慈替他回答了。

　　“道歉。”

　　“对不起。”李承光总算开金口。

　　“你，”梁启明指着纪慈，“本来占理的，但后面当着全班同学的面意图打架斗殴，现在又在我办公室里对同学出手，鞠躬道歉，手写检讨明早交给我。”

　　纪慈一阵沉默，动也不动。

　　林也硬是压着他后背两人一起给李承光鞠了个躬。

　　“对不起李同学，我替我弟弟和你道歉，以后我会好好教育他，绝对不会再让他这么冲动，希望你原谅。”

　　纪慈听了这话五脏六腑都揪到了一起。

　　林也拉着纪慈回了教室，上课铃已经响过，下一节课的老师正站在讲台上，林也看着纪慈在位置坐好才离开。

　　纪慈坐下直接趴在桌子上脑袋对着墙，没有看门口的人。

　　一下午的课都不知道怎么上的，本来会的题现在也做不出来了，数学老师看得出来他心情不好，上前提醒了他专心一些，也没再说别的。

　　放学铃响了，纪慈磨磨蹭蹭地收拾书包，放学还得和林也一起回家，今天都不知道路上要和他说什么了。

　　林也下楼的时候就看见他人两个胳膊架在走廊栏杆上，半死不活地看着楼下放学的人群。

　　“走了。”林也从他身边经过。

　　纪慈跟上，视线从他背后跟着那只左手，过了一下午的状态一点也没好转，甚至还加重了，他扭过头不敢再盯着看。

　　经过那棵巨大的香樟树的时候纪慈捡了片树叶拿在手里，走了两步又扔掉了。

　　俩人很少走得一前一后，纪慈今天走在前面，出了门一路跟一颗小石子过不去，从校门口快踢到小网吧了。

　　“再踢下去你那好几千的鞋别要了，现在可是穿一双少一双。”

　　“你今天对他那么低声下气干嘛？”纪慈晃着脑袋，钻石耳钉在阳光下被反射出道道闪耀的光泽。

　　林也被吸引了视线，跟着往他耳垂看过去，阳光融成一条线刺破天空和柏油马路，落在纪慈的发梢。

　　他的心软了一些。

　　“还没想通呢？”林也不知道从哪说起，“你到底知不知道原本殴打同学要记大过？”

　　“记就记好了。”纪慈无所谓，继续踢石子。

　　“记大过是要进档案的，将来这个霸凌同学的污点会跟着你一辈子，你也不在乎？”林也继续说：“你以为李承光为什么一句话不说，他等着你忍不住跟他动手呢，你当着梁启明的面踢他那一脚估计他心里都笑出声了。”

　　纪慈嗓子眼里堵住了一样，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就感谢这次的事是他先挑的，感谢我胳膊伤成这样，才让梁启明放了你一马。”

　　林也抬起胳膊看了看，“老梁说让你道个歉，写份检查就行了，你真应该马上谢主隆恩，他够义气了，你走了李承光肯定在办公室跟他讨价还价呢，他挨那一脚估计不会白挨，以后离他远点吧。”

　　“我跟他无冤无仇的，他黑我干什么？”纪慈现在才转过弯来。

　　“哦，”林也总算想起来，“是我跟他有梁子。”

　　“你！”纪慈指着他说不出话，“你们什么事？”

　　“我说不出口。”林也想起来就一阵无语。

　　纪慈没问了，估计是什么狗血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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