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兰花日记

　　【老张日记·8月3日】暴雨

　　操他妈的暴雨把阳台淹成了水帘洞。我蹲在客厅地板上修漏电的插线板，王云那傻狗最爱的皮卡丘公仔泡在水里，黄毛耷拉得像条死鱼。手机突然震了震，那小子发了张和贺承宇在火车站的合影——姓贺的手里攥着块破石头，王云笑得牙龈都露出来了，卫衣领口大得能塞进两个拳头。

　　我对着屏幕竖中指，指关节撞翻了泡面桶。红油汤漫过王云忘带的维生素瓶，锡箔板上的凹痕拼出个歪歪扭扭的"SB"。这孙子最近突然养生，冰箱里塞满钙片鱼油，活像个退休老干部。

　　翻冰箱找啤酒时发现冷冻层塞满塑封好的熟食，每袋都贴着便签："周二加热""别放辣椒"。王云的狗爬字旁画着颜文字笑脸，可上周他吃麻辣烫还往死里加辣。我抓起冰块往墙上砸，冰碴溅到去年生日他送我的等身抱枕上，绫波丽的脸裂成蜘蛛网。

　　微信突然弹出视频邀请。我光速套上他落下的恐龙睡衣，把镜头对准天花板的霉斑。"老张你背后怎么有女人！"王云的破锣嗓子炸响时，我差点摔了手机。画面里他缩在卧铺角落，锁骨突兀得能挂酒瓶。贺承宇在背景音里咳嗽，每一声都像含了把沙子。

　　"放屁，那是老子的新女友！"我抄起拖把杆假装搂人，"36D电竞少女！"王云笑得直拍床板，画面天旋地转间拍到贺承宇的手——那孙子指节缠满创可贴，还粘着青石镇的石粉。

　　凌晨两点被雷劈醒。抱着笔记本改第149章剧情时，王云的仓鼠突然疯狂跑滚轮。我抓起一把瓜子蹲在笼子前，发现食盆底下压着张皱巴巴的体检预约单，日期是半年前的。阳台的玉兰枯枝在狂风里鬼画符，我翻出他没带走的登山杖往墙上刻字。水泥灰迷了眼，再睁眼时满墙都是"王云王云王云"，活像中了邪。

　　翻王云的衣柜找干净T恤时，发现最底层压着件褪色的校服。胸口绣着"2005级3班"的字样已经模糊，但那个被烟头烫穿的洞还在——那是他替我挡的。我记得那天他龇牙咧嘴地说"不疼"，可现在那件校服空荡荡的，仿佛能塞下两个他。

　　厨房里飘来泡面的香味，我掀开锅盖才发现是幻觉。灶台上摆着他临走前煮的最后一锅汤，已经结了一层油膜。我舀起一勺尝了尝，咸得发苦——这孙子什么时候开始吃这么淡了？

　　雨停时我去便利店买烟，货架上的蜂蜜柚子茶生产日期全是王云生日。收银小妹说最近有个戴工装手套的男人总来囤止疼片，描述的身高体型他妈的跟贺承宇完全吻合。我踹飞路边的易拉罐，铝罐撞在"天下第一奇石"广告牌上，贺承宇雕刻的玉兰LOGO在月光下碎成渣。

　　路过药店时看见橱窗里的体重秤，鬼使神差地站了上去。数字跳出来时我愣了半天——比上个月轻了五斤。

　　操，老子什么时候瘦的？该不会是有人给我下泻药了吧？

　　回家路上遇见楼下遛狗的大爷，他家的金毛冲我狂吠。"对了，你家小王最近怎么瘦成这样？"大爷的话让我心里咯噔一下，"上次见他遛狗，风一吹都能飘起来。"

　　现在瘫在王云床上写日记，他枕头上还粘着两根头发。电脑文档里新添了段剧情："男主攻星际海盗王云掏出机械心脏扔进黑洞，他说宇宙最疼的不是射线风暴，是发现死对头比你早长白头发。"

　　微信突然弹出位置共享，那两个红点正在穿过某条隧道。我对着空气骂了句"狗男男"，把他们的坐标刻在泡烂的墙纸上。雨又开始下了，这次淹了贺承宇送的那盆破石头花，水位线正好漫过王云画在盆底的歪心。

　　手机相册自动跳出那年校运会，他挂着葡萄糖吊瓶给我加油，阳光把输液管照得发亮。我忽然想起他最近总说"困"，动不动就蜷在沙发上打盹，连最爱的动漫更新都不追了。

　　翻出他落下的游戏机，存档停在《最终幻想7》的最终BOSS战。我记得他说要打通关给我看，可现在进度条卡在99%。充电器插头还插在墙上，仿佛他随时会回来继续玩。收拾客厅时发现沙发缝里有张皱巴巴的电影票，是去年我们看《星际穿越》的。票根背面用铅笔写着："如果我也掉进黑洞，老张你会来救我吗？"我抓起马克笔在旁边补了句："救你大爷，老子直接写死你。"

　　厨房的微波炉突然炸了，热好的速食粥溅得到处都是。我蹲下去擦地板，发现瓷砖缝里卡着颗褪色的玻璃珠——是王云初中时总戴在手腕上的"能量石"。他说这玩意儿能吸收宇宙射线，结果上周突然摘下来塞给我："送你了，老子现在改信科学。"

　　可是科学救不了你，不是吗？

　　翻到王云的旧手机，充电开机后发现屏保是我们初中毕业照。他站在最后一排举着"小说完本"的横幅，我坐在前排抱着可乐罐比耶。照片角落用修图软件P了行小字："等老张写完这部，我们就去人马座开烧烤摊。"

　　凌晨四点，我对着镜子练习微笑。等那傻狗回来，老子一定要笑得比他还灿烂。可镜子里的人嘴角抽搐，比哭还难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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