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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 章
她趴机甲外壳上，抱得死紧，姿势堪比乌龟。
“好饿啊……好累啊……没饭吃也就算了，这鬼地方连站稳的机会都不给。”
“好烦好烦！”
机甲外壳晃动两下，软乎得像床。
她只想躺平。
等等，晃动……
沈知微愣了一秒，缓缓抬起头，发现自己竟然……悬空了？！
正常情况下，防护服不会导致如此严重的失温，但她的防冻服偏偏受了些轻微的损伤。
体温靠近冰层，氖气因受热而迅速气化，产生一股向后的推力，推动机甲外壳向前滑行。
这不就不用吭哧吭哧两条腿走路了？！
沈知微很快能够控制好方向，但速度实在感人。
她想起斯诺瓦气态星球，那好像每年都有场比赛，参赛者利用不同密度气体的对流，乘风而起，穿梭在缤纷多彩的气流之间冲浪。举办方还会将气体染成不同颜色，场面瑰丽又刺激。
小时候也见过邻居玩滑板，风驰电掣地从她面前窜过去。
好像可以试试？
沈知微起身站在机甲外壳上，氖气的推力大大减小，但托这颗卫星小体格的福，推力刚刚好抵消重力，使得她仍能悬浮在冰面上。
她一蹬，滑板就如离弦的箭一般飞了出去。
嗯，怎么不算滑板呢。
在嶙峋的冰原上，回忆小时候见过的动作，沈知微迅速掌握要领，灵巧腾挪，行进速度极快，与入口的距离不断缩小。
她离开的地方，地底剧烈的爆炸已经结束，喷薄的气体被冻结成一座尖锐的高山。
山顶地面突然剧烈震动，大块大块碎冰滚落，一砸就是一个深坑，随即冰层外凸迸裂，一台通体莹白的机甲利刃般刺破夜幕。
它悬停在半空，爆炸没有伤到它分毫，周身流光盈盈，美得摄人心魄。
机甲中的人心情可没这么美丽，青年军官咬紧牙关，面色阴沉。
不久，大部队陆续赶到，所有人显得有些紧张，目光集中在长官身上，等待他的指示。
入侵者当着他面逃脱了，估计长官得气疯。队员们不由屏住呼吸，生怕火上浇油。
“长官，我们应该趁现在追击，入侵者不可能跑远！”
军官没有立即回答，他目光扫过冰原，透过机甲系统的扫描仪仔细检查周围的状况。
冰面上残留的热源显示出那个人不久前还在这里，但现在早已不见踪影。
“报告，没有搜索到目标踪迹。”
军官眉眼又冷几分，看着冰面若有所思。
随后目光在队长身上停留片刻，带着白色手套的左手拇指微微摩挲食指骨节，看到略微红肿的皮肤。
阅读器被暴怒的指挥官砸出，狠狠擦过他的身侧，那是一场毫无意义的争执。
13：25：34
指挥室内，寒晶星基地的控制中心，气氛冻结。
他对面，一脸愠色的指挥官拍得战术桌巨响，“立刻启动基地防护罩！”
他笑容冷淡，语带讽刺，“启动防护罩？为了几个虚张声势的敌人？”
指挥官的眉头皱得更紧，将在外，情势严峻，偏偏自己人一如既往在掣肘，“敌方先头部队火力加大，这显然是在为后续的大规模进攻铺路，这绝不是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我不能冒险。”
“如果是指挥官，一定能看出，他们是虚张声势，”他没有漏过指挥官一闪而逝的厌恶和忌惮，语气平淡，目光冷然，带着恰到好处的审视感，“大校。”
前期颓靡，后期强硬，分明是想通过一次短暂的反击来掩盖他们的整体弱点。
他口中的指挥官，不是眼前人，而是联盟总指挥。
也是让他“空降”到寒晶星的直系长官。
“那你不如上报！”
指挥官深吸了一口气，强忍住心中的不耐：“年轻人，我的决策不能依仗无根无据的推测。无论如何，我们在阿尔法战区的局势不容乐观，我必须保存主力队力量。”
军官微倾身：“希望您清楚，保存力量，是要顶住风险，伺机而动，而不是裹足不前，颓废以待。”
“指挥官是我，你是来观摩战斗的，不是来这里对我指手画脚的。”
在继续争执下去显然不明智，他没有动怒，冷静点头：“那么，让我看看战前简报吧。”
指挥官道：“这就对了，薄暮，还是做你擅长的事比较好。”
薄暮没有理会他的讽刺，接过简报，开始逐条核查情报。
很快，他再度开口：“大校，关于帝国可能攻击阿尔法星以获得钠灵素的情报，信息来源并不可靠。”
“寒晶星富含钠灵素的消息泄露的可能性极低，毕竟联盟在此建立基地已有百年，而真正发现冰层下富含钠灵素也仅是在近十年内。”
“在发现的第一时间我们就进行了伪装，确保任何光谱检测手段都无效。更何况提取设施在一千五百米的地心，在地表都不可能发现，更不用说通过卫星。”
薄暮放下简报，抬头审视指挥官，目光转冷：“你就这么确定，结论可信？”
指挥官挥了挥手，不耐烦地斜睨他一眼：“无论如何，大局既定，我的决定不会改变。”
……
于是他来到这里，证明了自己的判断。
“长官，我们是否继续追击？”小队队长再次问道，语气中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催促。
薄暮顿了顿，目光中透出深思，随后唇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令人毛骨悚然的微笑。
“不必追了，会再遇见的。”
队员们交换了一下眼神，脸上露出不同表情——困惑、不解，甚至有些愤怒。
没有人理解他的决定，有人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些什么，但被旁边的同伴迅速拉住，生生将话语咽了回去。
“你疯啦，知道他什么来历嘛！”
薄暮慢悠悠转头，目光精准落在新兵身上，嘴角的笑意不减反增：“刚才是谁说话？继续，我听得，很认真。”
士兵脸色瞬间苍，身体微微颤抖。
他轻轻摩挲手指骨节，温柔地如春风拂面：“我还在和机甲的共感当中，下次，注意点。”
指挥官相信寒晶星存在钠灵素的情报已泄露，因此决定撤离，或许是为了保存有生力量。但既然基地自毁已然启动，若真想让帝国咬钩，是否还要主动出手一把，就显得微妙了。
这个节骨眼，要想做得不露痕迹，还真是难得一等的难题。
薄暮指尖轻轻一顿，脑内幽灵终端微光一闪，一条高权限密报悄然浮现。
【代号：丑角。权限等级：极密。】
【身份：RZ—3234，猎隼特种小队队长。】
【内容：我在寒晶星，深空通讯断得早，不确定这条你还能不能收到。你之前让我汇报猎隼位置，没来得及，现在补一下。我把副队送你们那儿了，估计能从她嘴里撬出些有用的。其他的……我也没全掌握。】
青年军官轻轻勾唇，像是笑了一下。
“……丑角就是丑角。”
明知深空通讯中断，还假模假样“汇报”。战前他能说的时候偏偏拖着不说，主打一个两头通吃，现在倒是积极了。
不出所料，下一条信息接踵而至。
【内容：我暴露了，已经到你们中央基地。猎隼已离开，不过我把他们引去了起飞点。
原本寒晶星就我们，但帝国两小时后到。】
挺好，省得他再纠结。
他顺手在光脑上把情报发给指挥官，很快指挥官的回复到了。
“你确定爆炸时间设在十五时？但中央终端上没有你接收到这个情报的记录。”
“不是所有命令都通过公开频道发，安全。”
“薄暮，加密频道也不安全！”
薄暮眼中已有不耐烦：“我自己。”
“……你？”
“在这里。”他食指敲了敲额头，“幽灵终端，无法拷贝，无法读取，只能接收。”
指挥官倒是敏锐找到了问题：“也就是用大脑替代硬盘……但人类很难会记住精确数据。”
“放心，我不健忘。”
星球托着滑板到达最终目的地，沈知微跳了下来，低头面无表情地走神，耳中突然有道机械音：“您是感觉到悲伤吗？”
“你怎么还能和我通讯？！”
她离代步车已经太远了，沈知微被突然冒出来的智能系统吓了一跳。
“我是内置在您耳机中的小型节点。”
沈知微想起那个年轻军官攻击时耳麦中的巨响：“前面是你提醒的我？”
“感谢您的包容，因为语言示警较为耗时。但我已将音量控制在不会损伤您听力的大小。”
这就更有趣了，她只携带了智脑、单兵目镜与耳麦。
这类精简设备皆不含有全方位环境探测功能，充其量只能看到和她一样的前方画面。她那会儿为了爬山丘，离代步车已经有段距离了。
沈知微似笑非笑，“你怎么发现的？”
“在您接入防御系统的同时，我同步获取了联盟部队监控内容。”机械音一阵停顿，“请问，您在悲伤吗？”
沈知微“哦”了一声，不置可否：“讽刺而已。”
这不过是帝国与联盟长达三百多年的死战中，短暂的一天，是五个星系数以亿计星球中，边缘的一粒。
因此死去的英雄不会有记载，牺牲也只是是被榨干的资源，就像寒晶星这片死寂的冰原，在空洞与沉默中，逸散为宇宙星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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