伪善年上真心爱

　　李清秋晃晃悠悠站稳，眼神开始变得迷离。

　　梁庚衍没有碰她，慢条斯理擦着头发，“我睡哪里？”
　　李清秋费劲眨眨眼，抬手指了指床，“那里。”

　　“你呢？”
　　李清秋软绵绵，指指沙发。

　　“你几点睡？”
　　“唔......”李清秋强撑精神，“十二点。”

　　“现在几点了？”
　　李清秋往桌面上摸手机，抓空几次才拿起来，“十点，二十三分。”

　　“你明天几点起床？”梁庚衍好整以暇，继续问。
　　“七点半......”李清秋都要站不住，还得把脑袋从浆糊里拔出来，思考他提出的问题再进行回答。梁庚衍问的问题都不复杂，但几番抗衡下，她的醉意消散了不少。

　　李清秋懊恼，真是白喝了那么多酒，又苦又涩。

　　“车开得习惯吗？”梁庚衍继续问。

　　他问这些话没别的理由，只想帮她保持清醒。
　　她想醉，他偏不让她醉。他要让她一而再再而三地承认，是她先喜欢他，是她在喜欢他。

　　李清秋点点头，又要去抓酒杯。里面还剩下一些。

　　梁庚衍把头发擦到半干，顺手将酒杯挪远，“清秋，不要逃避。”
　　李清秋算盘落空，嘟哝，“我没逃。”

　　“我们应该清醒地谈一谈。”梁庚衍将毛巾搭在椅背，心情算不上愉悦，“为什么要喝酒？”

　　“想骗自己是真的喜欢我，还是不愿意承认自己会喜欢我？”梁庚衍问得不紧不慢，如同一根针，见血了依然往皮肤里推，“面对我，你不需要喝酒壮胆，但你想麻痹自己，是吗？”

　　空气陷入死寂，李清秋彻底醒了。

　　心底最隐秘的卑劣和优越被风轻云淡掀开，她反而敢面对他的眼睛。梁庚衍的眼睛是极好看的，连眼角的细纹也有韵味。

　　她喜欢他的眼睛，却不想承认她连象征衰老的细纹也喜欢。

　　“撩拨我，却不主动，你知道我们的关系暴露后会受到非议，所以想让我来当这个坏人，至少让自己的心里好受。是这样吗？”梁庚衍眼里看不出喜怒，只有垂眸不语的她。

　　“你可以承认，我不会走。”梁庚衍又说。

　　他什么人没见过？自私虚伪的，势利圆滑的，愚蠢天真的，老实的......人性不是非黑即白，她大可不必为她自己这点摆不上台面的小心思难为情。

　　这些话他可以不说，但他不可能事事顺她心意，只为维护她那点自尊心。

　　更何况，他也要当一个好人，正如外人对他的评价那样。

　　至少，他要听她先说喜欢他。
　　他把主动权交给她，她必须抓住了，不能丢回来。

　　李清秋信了他最后说不会走的话，借着醉意难得负气道：“是又怎样，你不缺女人，还不是因为你有钱有势。就算我说喜欢你这个人，你能信？”

　　挑衅的话仍裹在窝囊里，可梁庚衍就喜欢她这副模样。心头不快顿时消解，他笑问：“真喜欢我？”

　　“是啊。”
　　很有气势。

　　“清秋，是你先说喜欢我。”

　　李清秋还想应嘴，敌不过梁庚衍手一伸，直接把她带进怀里。

　　梁庚衍往上不轻不重托了两下，皮肉是软的，但他能明显感受到怀中人瞬间的僵直和火热。

　　不过不碍事，他吻下去，之后的事，水到渠成。

　　人生苦短，既然没人耗得起，那就从此刻开始。

　　-

　　梁庚衍在李清秋家里住了一周，司机休完假，梁庚衍刚好有工作需要亲自出面处理，便让他来接自己。

　　秘书坐在副驾，按他吩咐带了一车的新衣服过来，见面后，秘书借新年新气象的话术，让李清秋把柜子里的杂牌衣全都扔掉。

　　秘书把话说得体面漂亮，李清秋看起来挺高兴，欣然接受。

　　她开心，梁庚衍自然也高兴。

　　再后来，他常常为她购置首饰衣物和其他日用品，她总是很高兴，换了新手机高兴，戴上新手表高兴，收到新包也高兴，甚至得到一枚作为配货的普通丝巾也会扑上来给他一个毫无保留的拥抱和一个羞涩的吻。

　　他们的很多次，就这么发生。

　　司机也乐得自在，梁庚衍不想暴露约会行程时就给他放带薪假期，他有钱有闲，终于能够好好陪陪老婆孩子。

　　秘书起初觉得李清秋呆蠢，说什么都信，给什么都开心，但梁庚衍迷上她后不再出国，他不用昼夜颠倒配合他的时差起来改文件，睡得好，心情也好，遇到李清秋时也能笑脸相迎。

　　但他对她的轻视依然存在。特别是梁庚衍为节省时间让他在车里汇报工作时，李清秋也在，他打心底里觉得李清秋不配和梁庚衍平起平坐听他用心整理的汇报。

　　梁庚衍也是，牵着手能听进去什么？
　　枉费他事无巨细的前期准备。

　　人都有惰性，懈怠的念头一出现，长久养成的严谨习惯马上缺了口，章恒不小心算错了一组数据，念出来后才意识到，梁庚衍就已经敏锐皱起了眉，“这里停一下。”

　　章恒不怕梁庚衍挑错。梁庚衍对事不对人，和他父亲不同，不是揪着一点小错就开始翻旧账的性子，温和指出错误就过去了。

　　这次也一样。

　　但章恒觉得丢脸。他在梁庚衍身边做了这么多年的秘书，哪一项工作不是处理得滴水不漏？今天是他第一次出差错，还是这么低级的错误。

　　他异样安静了两秒，李清秋察觉到什么，突然开口安慰他，“不做事的人才不会做错事，没关系的。”

　　被她安慰，章恒心里不是滋味。他的顶头上司不是她，她安慰有什么用。

　　可他却听到梁庚衍嗓音染上笑意，“不要紧，继续吧。下次注意。”

　　-

　　司机把梁李两人送到一家餐厅门口就接着送章恒回公司，梁庚衍牵着李清秋的手走进旋转门，“章恒追求完美，你安慰得很到位。”

　　李清秋觉得能帮到别人也很开心，“那当然。”

　　两人跟着侍应生的指引找到位置并排坐下，梁庚衍点了几份常吃的日料，交还菜单后继续问她，“平时和他接触得多么？”

　　章恒办事利落，待人周到，他常叫章恒帮忙送东西给她，两人见面的机会不少。

　　李清秋点头，“上次的床单还是我叫他帮忙换的。”
　　每次做完，床上都一片狼藉，李清秋仅有的两套床上用品来回洗也赶不上更换的速度，梁庚衍便按自己审美买了新的。

　　“他好像有强迫症，脱下的鞋子要摆得很整齐才愿意进屋。”李清秋说，“所以我猜，万一工作上有什么地方做不好，就算你不怪他，他肯定也会自责。”

　　梁庚衍不置可否，“嗯。”
　　他选章恒做自己的秘书确实有这一部分考量。

　　“你也很厉害，有问题马上就听出来了。”李清秋毫不吝啬也把他拉出来夸，凑过来往他耳垂亲了一口。

　　梁庚衍笑：“观察得很细心。”

　　李清秋被夸了更开心，嫌亲得费劲，拖动高脚椅将两人之间的距离缩到最近，非要挨着他才舒服。梁庚衍看到她灯光下伸过来的莹润的手，顺势握起来亲了亲。

　　吃完日料，走出餐厅后李清秋突然说要上卫生间，梁庚衍便站在餐厅门口等她，正等着，一个年轻男人突然弯起腰，姿态恭敬走到他面前，“梁先生？”

　　梁庚衍扫过去一眼，微笑伸出手和他相握，“你好。”

　　年轻男人看起来只有二十几岁的模样，精心打理的发型，稍宽松的西装包住瘦削的身体，肩上还背着一个双肩包，底下一双黑皮鞋。

　　梁庚衍松开手，来人也不说来意，他只好自己问：“找我有什么事？”
　　年轻人这才反应过来，从包里掏出一个文件夹，又从西装夹层里拿出一张名片单手递过来，“我姓张，叫张华，您可以叫我小张。”

　　梁庚衍看一眼名片。
　　一家不知名游戏公司的经理。

　　梁庚衍点点头，很给面子地赞许道：“年轻有为。”

　　张华高兴坏了，不好意思摸摸脖子，“也没什么，就是和几个兄弟开一家游戏公司，小公司而已。”

　　接着迫不及待把文件夹摊开，递到梁庚衍面前开始介绍。
　　梁庚衍接过来翻了翻项目书，“你怎么找到我的？”

　　张华笑呵呵，“说来也是巧，我听说您最近在这附近出现，就想来碰碰运气，没想到第一天就看见您了。真是有缘分！”

　　梁庚衍随手翻几页就合上了文件夹，看看手表，“我还有事，在外面也不方便聊工作，这样吧，我给你留下我秘书的电话，你可以打电话找他。”

　　张华以为谈妥了，喜出望外，就差没鞠躬，“谢谢梁先生！您真是好人！”

　　梁庚衍又点头，鼓励道：“年轻人好好努力。”

　　张华一步三回头走远，梁庚衍把名片扔进了垃圾桶。

　　他不是干风投的，但偶尔心血来潮会投一些有趣的小项目当作消遣，遇到朋友家的小孩想一展身手，他也会意思意思，久而久之，他乐善好施的名声便传了出去。但毛遂自荐的创始人他见多了，这么不懂规矩的他还是第一次见。不走预约，没有人脉，事先蹲点，打扰私人生活不说，甚至妄想站在大街上就把工作谈妥。

　　果然活得久了什么都能见到。

　　梁庚衍重又进入餐厅，洗了洗手。

　　回程时李清秋发现来接他们的车没变，但司机换成了女性，以为是工作调动，便没问什么。

　　梁庚衍在国内待了几天又要走，那边某个商会组织了一场晚宴，他也受到了邀请。李清秋盘腿坐在床上看他收拾行李，问他什么时候回来，梁庚衍走过来吻她额头，“想一起去吗？”

　　李清秋惊喜，“我也可以去吗？”
　　梁庚衍笑：“当然可以。你想去哪里都可以。”

　　半小时后，李清秋把所有证件一齐交给了秘书，惊愕发现秘书也换了人，不再是章恒，而是一位成熟知性的中年女人。

　　秘书走后，李清秋马上扑倒梁庚衍，压在他身上问，“你是不是吃醋了？你把司机和秘书都换成了女的。”
　　梁庚衍双手将她往上抬，调整成跨坐的姿势放下来，“才发现？”

　　李清秋咯咯笑，搂住脖子吻他，“真小气。”

　　两人在沙发上做了几次，第二天一起坐航班离开。

　　晚宴在一座古典建筑里举行，不能带手机，来往都是陌生的欧美面孔，李清秋怕自己走丢，一路上紧紧抓着梁庚衍手臂。梁庚衍遇到同好驻足交谈，她就在旁边微笑，等梁庚衍得了空闲才拉着他去餐桌上找点心吃。

　　梁庚衍吃得少，大部分时间在欣赏李清秋吃相。
　　李清秋吃什么都吃得香，比起每一口都要计算热量的程筝更可爱些。

　　“喜欢来吗？”梁庚衍问。
　　李清秋心满意足点点头，拿叉子叉了一个巧克力球模样的点心喂他。

　　梁庚衍不喜欢甜食，只吃了一小口，李清秋见他没吃完，便收回来全塞进了自己嘴里。

　　梁庚衍看她腮帮子鼓鼓，心里动了动，失笑，“有这么好吃？”
　　“跟你在一起，吃什么都好吃。”李清秋笑得灿烂。

　　“下次还想来么？”梁庚衍问。他也留意到他和人交谈时她被冷落。其中一个亚裔女人还怪他不够体贴只顾着自己社交，转头和李清秋攀谈，连打几句招呼，见她眼神茫然没什么反应，很快笑着转身走了。

　　那个笑容意味深长，饱含善意之外的怜悯。

　　李清秋和他心有灵犀，也想到了那一抹笑，脸上表情慢慢凝固，手上动作骤然放慢又马上恢复原样，声音很轻，“不想。”

　　说完，她垂下头，若无其事继续吃盘子里的食物。

　　梁庚衍没追问她为什么不想，接下来几天带她去逛了自己的几个庄园，得知国内有知名艺人在附近看秀，像哄梁安开心一样带她去看秀偶遇结识，他让秘书把行程安排得满满当当，想逗她开心，但李清秋越来越提不起精神。

　　梁庚衍想起他和程筝感情出现裂缝时，程筝也是一副对任何事情都不感兴趣的模样。他想做点什么挽回，程筝却总是不领情。
　　后来才发现，程筝只是对他提不起兴趣。

　　有朋友取笑他，当初不如选一个拜金的结婚，拜金的给钱就能哄好，地位相当的你给什么她都不稀罕，花时间精力去照顾她情绪反而讨人嫌。

　　梁庚衍起初十分鄙夷这位花天酒地朋友的说法，但后来看见程筝养了一个小白脸花钱买服务，日子过得十分滋润，便开始改观，现在看来，朋友的话确实有几分道理。

　　任何一段关系的本质都是各取所需，既然她需要的关心和照顾他给不了，他给的钱她不需要，那就分开好了。

　　李清秋看着不像贪钱的模样，梁庚衍直觉他们这一段关系也是时候结束了。

　　小年轻么，尝过新鲜劲就腻味了，做事尚且三分钟热度，又指望能爱多久呢。

　　很快，李清秋说想回国，梁庚衍便放她回去。

　　李清秋以为能一起回去，看他没有那方面意愿，也就没问。他们之间的生活差距太大，并不是她走在他身边就能拉近的距离。

　　她不能浪费时间在这些表面交际上。

　　她必须抓紧时间把自己的事业做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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