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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 章
车内只剩汽车行驶的平稳声响,外界所有嘈杂都被隔绝在外。
唐濛濛艰难地找到自己的声音:“你以为我是出来……干什么的?”
她避开最难堪的字眼,可男人望过来的眼神却没有一寸不在昭示着他的真实所想。
原来他口中的“这种货色”真的是在指自己,原来他以为自己出现在那种场合是欲擒故纵。
“你出来干什么都不重要,只是这种地方,少来。”边扬冷淡地解释,却更像告诫。
他自己的会所他当然最懂是什么德行,里面藏着多少声色犬马、人心算计,他比谁都清楚,只要不玩出人命,任何事情都可能发生。
唐濛濛偏着头,她就这样听着他毫无波动仿佛在劝诫失足少女回头是岸的语气,紧绷了一晚上的神经濒临溃散,心脏酸涩得好像被人反复揉捏,连呼吸都钝痛。
“我只是出来做礼仪兼职……”她尾音轻轻颤抖着,带着难以抑制的委屈,“我们都是通过正规平台招聘来的,不是你想的那种…… 你不能、这么看我。”
唐濛濛从小到大在都是旁人眼中品学兼优的乖乖女,循规蹈矩地读书、生活,她从未出入过这种场合,若非谭梦琪极力邀请加上这次会展的报酬开的太高,她估计这辈子都不会来到这种地方。
可偏偏就是这样第一次来就碰到了他,还让他看到了如此不堪的一幕,更叠加上此前那一夜说不清道不明的误会……种种巧合与偏见一环扣上一环,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让她连辩解的余地都显得苍白。
这世上怎么会有如此荒谬的巧合?让她每一次狼狈都被他精准地碰见。
而他呢,始终像游戏人间的浪子,疏离薄情,前一天还在随心所欲地带她从医院“叛逃”,下一日就能消失的无影无踪,连句回复都做不到,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她明明已经百般谨慎,也明知道靠近他幸福又痛苦,可远离他虽有短暂的解脱却更难过,她凌乱不堪狼狈不已,像个小丑。
女孩始终偏着头,散开的头发遮挡了她大半张脸,唯有那双紧紧攥着安全带的手,指节因用力而泛出青白。
边扬沉默片刻,声线放缓:“我不是这个意思。”
唐濛濛深吸一口气,感觉再多待一秒就要破功:“就在这停吧,我可以自己走回去。”
不知不觉,车已经开到了南大靠近女生宿舍的侧门。
边扬却没有动,唐濛濛试了两下打不开车门,终于转过来看他。
她忍得极好,眼眶没红,也没有掉泪,只是眼尾泛着一层淡淡的红晕,像被晚风熏过的桃花,带着几分倔强的脆弱,想让人忽视都难。
唐濛濛不懂他是什么意思,又伸手试了两下打不开的车门:“你……”
忽然,一股熟悉的气息骤然逼近,清冽如雪中裹挟着淡淡的烟草味,是独属于边扬的味道。
唐濛濛倏然睁大双眼,男人温热的指腹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轻轻摩挲过她因惊愕而微张的红唇,声音低沉沙哑,落在耳畔:“口红涂出来了。”
副驾驶车门 “咔哒” 一声轻响,声音不大,却像惊雷般炸在唐濛濛耳边。
她倏然推开车门从他怀里逃一般地冲了下去,脚步都带着几分踉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不止,脸颊更是烫得惊人。
直到她终于跑到女生宿舍楼下再也看不见那辆轿跑的踪影,口袋里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
唐濛濛一边平复呼吸一边拿出手机,点开屏幕便看见那个许久没有回音的对话框弹出了一条最新的消息。
只有两个字,却带着莫名的穿透力,在夜色里叮当作响。
“晚安。”
……
离开南大后边扬并没有回学校,实际上从大一入学以来他就没有住过校,后来母亲离世,又和父亲闹得不可开交,南大边上那座隶属于边荣集团的五星级酒店最高层套房就成了他最常驻扎的私密空间。
车子平稳驶入酒店地下停车场,专属顶层住户的电梯早已在负一层静静等候。
边扬熄了车,没什么表情地到了顶楼,一推开套房大门,嵌入地面的感应灯就一排排自动亮了起来。
一百八十度的落地窗外除了能将整个南城的夜景一览无余还能看见正朝大海的那一面,黑夜让海面化生为无尽的黑洞,只有远方飘泊的船只和灯塔时不时闪烁微光。
边扬随手挽起袖口从冰箱里拿出一瓶没喝完的威士忌倒了一杯,随后靠着吧台点了一支烟叼在嘴边。
房间每天都有人打扫,所以哪怕住的很久,但每次回来的那一瞬间还是感觉清冷空旷,他甚至都能听见打火机咔嚓一声的回响。
但这是母亲留给他为数不多的东西。
一家依附集团的酒店和一家边婉君为了蒋平卫前途坦荡而建的会所,只可惜蒋平卫都看不上,所以扔给了他这个已经变得可有可无的儿子。
边扬仰着头喉结滚动,烟草醇厚的焦香顺着喉管滑入肺腑,片刻凝滞后,淡白色的烟雾便顺着他的呼吸丝丝缕缕地溢出。
忽然,微信群消息弹出,屏幕点亮他缭绕在烟雾中的晦暗瞳色。
边荣集团最开始在淮宜发家,后来做出海贸易才慢慢把重心转移到南城,所以边扬自幼生活在淮宜,还有三个现在分散在世界各地的死党。
其中曾经最混的追着女朋友去读了军校当飞行员拿不到手机,另一个追着未来的女朋友去了曼切斯特读商科有时差,剩下的一个成了澳洲留子圈的PDF小王子,不点开就知道发消息的是这位哥们儿。
很快,一通漂洋过海的电话打了过来。
“喂阿扬,要不要来澳洲哥们带你飞!“孟辰飞咋咋唬唬的声音从听筒那边传来,通过嘈杂声可以判断显然是刚结束一场派对。
边扬掐灭烟头,摇晃威士忌里面的冰块,慢悠悠道:“不是你跑到中国大使馆门口哭着喊回家的时候了?”
孟辰飞猝然一哽。
因为高中成绩太差根本考不上国内的大学,孟辰飞家里干脆在他毕业后把他打包扔到了墨尔本,养尊处优的少爷一下子从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直接坠落成了自力更生打袋鼠的阶级,根本受不了,于是便有了跑到中国大使馆门口哭着喊回家的光荣事迹,还不止一次。
往事暗沉不可追,现在孟辰飞已经完全爱上了天高皇帝远的生活,反正他家里未来也不指望他能顶天立地,前面还有一大溜哥哥姐姐等着上位,他唯一的人生目标就是花钱而已。
所以孟辰飞也很不能理解自己的哥们究竟在折腾什么。
“阿扬,虽然这话不好听,但我觉得阿姨不会希望看见你和叔叔闹成这样的,更何况……你不是最讨厌去公司干活了吗,你爸之前天天威逼利诱才能叫动你,现在好不容易清净了,锅都甩给蒋轩展了,还不如出来潇洒!”孟辰飞话说的很委婉,其实他还有没说的后半句。
边扬的母亲离世后蒋平卫迟早会再娶,不是这个带儿子嫁进来的寡妇也会是别的带女儿嫁进来的寡妇,至少不像有些人家里娶的后妈跟儿子年纪一样大,看上去太不像话。
最关键的是,边婉君是实实在在给边扬留了酒店和会所,能直接参与分红的,不像他妈给他弄的信托要他妈的等到六十岁才能生效!
孟辰飞悲伤地怀疑着自己真的能活到那天吗?
边扬冷笑:“呵,蒋轩展他真是我爸的儿子。”
孟辰飞宕机了一下:“啊?”信息量太大,他半天没反应过来,“他、他他不是比你大七八岁吗?!”
所以蒋卫平早就出轨……不对,按照时间来算,蒋卫平还没和边婉君认识就有了蒋轩展!
孟辰飞惊的半天说不出话,脑子里已经脑补了一场穷小子抛弃糟糠妻攀附富家小姐的狗血桥段,难怪这段时间边扬这么疯,他还以为之前和自己一样摆烂的兄弟突然奋发图强要争夺家产了。
孟辰飞悲怆道:“我、我……我现在就回国,兄弟啊你真是受大委屈了,哥们回来陪你散散心!”
“我可不想再被下一次药,”边扬呵呵,“挂了。”
孟辰飞:“……”
边扬喝完最后一口威士忌啪地一声把被子扔吧台上,他面无表情地盯着里面转圈的球形冰块。
他怎么会猜不透徐立志的心思?
二十多年前,徐立志跟着蒋卫平一起打江山,到头来却因为两个人意见不合连一杯羹都没分到,心里的怨怼与不甘早已昭然若揭,他最想看到的不外乎边荣集团被搅得分崩离析。
可那又怎样?
边扬根本不在乎什么继承什么家产,如果蒋卫平想要将母亲留下的心血和产业彻底替换,那他哪怕是毁了所有玉石俱焚都无所谓。
所以蒋轩展母子派人来给他下药,想让他因为私生活混乱的丑闻被蒋卫平厌恶简直就是天大的笑话。
他会在乎这些?
既然这么想要丑闻,那他大可顺水推舟给他们制造成百上千个,只是……
哗啦——
浴室顶端的花洒骤然启开,温热的水流倾泻而下,带着氤氲的水汽瞬间弥漫开来,将整间浴室裹进一片朦胧的白雾里。
边扬抬手抹了把脸,任由水流顺着凝成绺的发丝滚落,沿着冷硬的眉骨、线条利落的脖颈再淌过肌理分明的胸膛,又在紧实的腰腹间汇成蜿蜒的水痕,最终在光滑的瓷砖上溅起细碎的水花。
只是……那晚终究还是牵扯了不该牵扯的人。
男人垂着眼帘,目光沉沉地落在蒙着薄雾玻璃门的某个位置,与之重叠的虚影,是女孩撑在上面纤细又白皙的手臂。
抓紧又滑落,玻璃上落下的痕迹很快会再次被雾气覆盖,她很努力在压抑,眼尾要比今晚更红,她很瘦,于是可以轻易地托起,哪怕奋力挣扎也只能在绝望中更深。
“呼……”边扬单手撑着那扇玻璃门,蹙眉仰头时,锋利的喉结在剧烈的喘息中上下滚动。
缓和良久,他冷漠地将另一只弄脏的手伸到水流中冲洗,白色很快被冲散不见,可他的压力却并未完全释放。
是否是曾经沧海难为水?
边扬不知道。
他只知道,在这一刻,真的特别、十分、无比想念那初次体验的柔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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