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木姜心

　　之后的晚上，张柏青他们都没有加练，作息基本和姜亦杰一致。姜亦杰也是好奇，问了他们单独练的是什么，张柏青只说让他等着瞧，等到演练那天看他表演。

　　很快就到了中秋节，也是集体演练的前一天，虽然没有放假，但晚上也不用训练。

　　大家被统一安排到操场上，各班班长派发月饼，举办新生入学典礼。当然鉴于人太多，加上为了省事，学校没有安排座位，所有人席地而坐，面对主席台，坐在假草皮上。

　　首先是校长致辞，欢迎新生们加入这个大家庭，也希望大家在日后友好相处，互帮互助，共同努力，让学校迎来更新的辉煌。

　　接着就是重头戏了，学长学姐们排练的节目。

　　他们学校整体偏向艺术与设计，更是有着影视学院。上台表演的学长学姐们，身材好到，甚至可以做模特了。

　　底下观看的新生们各个瞪大了双眼，满怀激动，小声谈论着。

　　张柏青也不知道是怎么摸黑来到姜亦杰身旁的，直到坐在旁边，姜亦杰才看清来的人是他，姜亦杰的那个位置实在太黑了。

　　张柏青一坐下，就把手里东西揣进姜亦杰怀里。

　　姜亦杰借着舞台上不断闪烁的灯光，才勉强看清楚是个月饼。

　　“你不吃吗？”姜亦杰问。

　　“看看是不是你喜欢的口味，我不喜欢这个。”张柏青借口道，实际上他不咋挑，只要不是特难吃都行。

　　“蛋黄莲蓉，很好吃啊。”姜亦杰把自己的月饼递给他作为交换，“我的红豆馅的，大众口味。”

　　张柏青也没说爱不爱吃，撕开包装就吃了起来。

　　“哇，今天表演的帅哥美女真多。”张柏青边吃边假模假样地赞叹，其实满心满眼里就只有一个人。可就算是借着舞台灯光，他也看不起姜亦杰现在的表情，“咋样儿，有没有喜欢的？”

　　“都挺好看的。”姜亦杰揉了揉脖子，他仰头看太久，脖子很酸，“你有喜欢的吗？”

　　“那个就不错，你觉得咋样？”张柏青随便指了指舞台上的一个人。

　　“挺漂亮的。”姜亦杰话里没有透露太多的情感，就好像是在回答一杯白开水的味道，寡淡。

　　演出好看是好看，但他心里已经有了人，就再也容纳不下其他的了。

　　学姐就更别说了，他提不起一点兴趣，毕竟他的取向在这。

　　估计他在确认自己是否真的喜欢方一鸣之前，很难对别人有感觉了，就和以前一样。

　　想到这儿，他忍不住转头看了看一旁的张柏青。

　　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1]

　　唉。

　　单恋，终究是一场不顾一切的豪赌，还是胜率极低的那种，也幸好他当时没有挑破对张柏青的感情，至少现在他们还能做兄弟。

　　如果哪一天要是忍不住去跟方一鸣告白了，被拒绝之后，八成是连朋友都做不了的。

　　他自己心里那道坎儿都过不去，而且有几个人能接受自己的好朋友天天对自己图谋不轨。

　　最终一无所获的张柏青，拍了拍屁股，回自己队列去了。弄不好解散前还要报数，他不想被罚。

　　真到了集体演练当天，即使练习了这么久，也还是会紧张。

　　为了节省时间，刚开始走方阵是一个连队一个连队的走，姜亦杰他们走的位置刚好是他们日常练习的地方，整个方阵在乐声中气势十足，每个人都卖力地展现着这些天以来的练习成果。

　　等连队之后，是特种班，其他所有人都以班级为单位退到操场四周。

　　特种班的人数和普通班差不多，但每个人都是身高出挑，身材强健，他们走起方阵气势方面就压了普通班一头。

　　姜亦杰他们的位置虽然距离主席台有点远，他还是一眼找到了张柏青的位置，那个站的笔直的，每一个踢腿，每一个动作都行云流水的男生。

　　等特种班走完，姜亦杰晃晃脑袋，不让自己胡思乱想，可有些情绪总是会不间断的迸出来，而他得一次次的将其扼杀。

　　特种班之后居然还没结束，是彩旗队，这就很没有牌面了。

　　彩旗队是新生里实在纠正不了动作的同学组合起来的，姜亦杰都没注意到章明的离队，章明现在就在彩旗队里。

　　不论奏乐再怎么有节奏，彩旗队的人还是各走各的，同手同脚，手脚乱摆，奇怪的姿势层出不穷。

　　等彩旗队走完，方阵才算彻底结束，接着就是军体拳和匕首操。

　　场地都没有事先排练，直接按照以往练习的来，平常练习就算是排练了。

　　也幸好后来调整过几次站位，不然指定要出点岔子。

　　军体拳的每个姿势，都蓄势待发，挥出的每一拳，都饱含力量；匕首操则是多了些轻盈和凌厉，学校还特地发了匕首模型，虽然只是橡胶做的假匕首。

　　军体拳和匕首操都结束之后，所有人归队，姜亦杰本以为演练应该就这些了，没想到领导此时发话，特种班表演。

　　一下子上去七八个辅导员帮忙铺设道具，沙袋掩体和课桌，安排好后又立刻离开。

　　接着就是特种班的人上去，只上了七个人，一个打扮随性的扮演歹徒，劫持着同学，躲在课桌后面，其余穿着特种作战服的特种班成员，扮演救援人员，和他对峙。

　　穿着作战服的几个人，时而翻滚前行，时而匍匐前进，最后趴在掩体前面，面向歹徒那边，只露出半个脑袋探查。

　　确定歹徒只有刀，没有其他凶器的情况下，几名救援人员走上前去安抚歹徒的情绪，而张柏青则扛着狙击枪隐匿在后，伺机而动。

　　等到歹徒突然间情绪激昂，彻底失控的时候，张柏青瞄准开枪，伴随着枪口的一阵烟雾，歹徒应声倒地，倒地动作之浮夸，不亚于突然尸僵。

　　之后就是几人上前救出同学，表演结束。

　　整个流程行云流水。但学生们显然不买账，只有领导在上面鼓掌，气氛显得尤为尴尬。

　　大家看完这个，心里除了暗骂装x之外，就是觉得无聊，希望今天演练早点结束，可以早点休息。

　　校领导大为赞赏，连连夸赞，然后直接宣布军训到此结束，让大家有序退场。

　　也是十分干脆利落，没有展开大演讲，大动员什么的，让大家舒心不少。

　　解散了，姜亦杰跟着人流往操场外走，没看到教官的身影。同班同学说教官中途就坐大巴走了，就跟他们来的时候一样，来的匆忙，走的仓促。

　　大概是不想告别，弄得太忧伤，所以早早的走了。

　　姜亦杰的步伐很慢，这么多天的军训突然一下子结束了，他还有点感到不真实。

　　慢慢操场上的人就少了，剩下的大多几人一起，边聊天边走。

　　不远处一个穿着特种作战服的人朝这边跑来，走到姜亦杰身边，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一下子就把他抱起了，抱的太用力，姜亦杰有一种被对方半扛起的错觉。

　　粗重的呼吸打在脖子上，还伴随着对方不正经的发问：“哥帅不帅？”

　　姜亦杰本来还想回答，后知后觉他们还在操场上。

　　人群里传出小声惊呼，四周视线也都在朝着他们聚拢。

　　姜亦杰感受着张柏青一身硌人的装备，及时回过神来，一巴掌糊在张柏青脸上，把自己从他身上撕了下来。

　　然后轻声丢了句“帅”，在张柏青满脸憨笑的注视下仓皇而逃。

　　刚刚那一瞬间的失神，似乎让姜亦杰回到了高中时候，一样是燥热的夏天，班上的破吊扇摇啊摇，他转头传着老师刚批改完的试卷，身后有个人支着脸傻傻的看着他出神。

　　就好像还在那个时间段，一切都没有改变，他还可以对他抱有希望，还可以怀揣着内心的小小期许，等待着一个近乎不可能的答案。

　　试卷上的红笔印，一道接一道，少年心底的褶皱，拧巴又拧巴。

　　无法宣之于口的爱情啊，在那一个个燥风浮动的夏天，飞向了远方，再也没有回头。

　　他一次又一次的告诉自己，他们是好兄弟，这不过是兄弟间的正常互动，可张柏青为什么，为什么要一次又一次地靠近，挑战他的底线，越来越过分，越来越让他难以……

　　总是给他这种，他们可以在一起的错觉。

　　姜亦杰跑回宿舍，用凉水搓了搓脸，毛巾擦干之后，虽然面上已经恢复平常，心底却还是翻江倒海。

　　只是一个拥抱而已，却让他心神动荡。

　　明明他现在喜欢的应该是方一鸣。

　　又做了几个深呼吸，姜亦杰接着暗示自己，张柏青只是把自己当作好兄弟，他再怎么样也不该往那方面去想。

　　一刻钟之后，姜亦杰才算是彻底冷静下来。他会把这段记忆深藏，维持这持续多年的兄弟情，不让它产生裂痕。

　　煎熬的，他一个人就够了。那些非分之想，早该忘了，他还得考虑自己对方一鸣的感情是否为真。

　　总有一天，时间会把一切淡化，总有一天，时间会把一切替代。

　　那些来不及发芽的种子，那些埋藏心底的秘密，终会随风消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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