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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中曲(5)
咚咚咚!
挂钟像是界限,每次敲响都象征着一段时间过去。它的指针不会停留,仿佛永恒般古老而沉重地前进。
不论看到什么,听到什么。
直到第七声钟响,随着一声鸡鸣,旅馆的窗迎来了第一缕微光。而暴雨也已然停歇,只剩下被雨水和昨夜狂风拍弯的树木堆在一起,凌乱触目。
季悬早就醒了——实际上他想多睡会都不行。
先不提昨晚干了什么,光说今天,也不知道是谁在装修还是搬家,一大早就开始不停上下楼,把楼梯踩得“砰砰”响,害得选了楼梯口房间的他烦不胜烦。
陈好这小子睡得倒跟猪似的……季悬瞥了眼房间另一头,暗恨自己没有个好睡眠。
砰砰砰——外面又开始了。
就在他忍无可忍,准备出门阴阳怪气几句时,却突然听见自家房门被叩响了。
季悬挑眉问:“谁?”
“是我,钟遥。”
女人的声音依旧平静,却比昨天多了一丝急促。
“什么事?”季悬心中已经隐隐有了答案,不自觉嘴角一勾,又很快压了下去。
钟遥深吸一口气:“你们赶紧跟我下楼,死人了。”
——
等季悬拍醒熟睡的陈好,三人赶到一楼时,人已经全到齐了。
大家神色各异——明大哥眉头紧锁,徐晓敏捂着嘴发颤,阴郁男则直接跪坐在地上,任裤腿浸在血污里也浑然不顾,只死死盯着天花板。
眼前的景象实在令人心惊。
沙发正上方的天花板上,正悬挂着一道摇摇晃晃的身影。
这具尸体已经僵硬多时,血也早流干了。更骇人的是他下半身几乎被啃得只剩骨架,碎肉零零散散地挂在骨头上,哪怕是还算完整的上半身,也有一截肠子露了出来。
除此之外,只留满地的鲜血和拖痕。
阴郁男见队友变成这样,原本勉强维持的镇定彻底垮了,嘴里反复念着:
“不可能……怎么会……他走的时候明明……”
“够了!”
明大哥突然打断他,眼里暗含着警告:“是他自己心怀鬼胎,非要半夜偷溜出去,死了也是活该。”
阴郁男僵在那儿,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最终只是呆呆坐回原地。
“节哀吧。”
钟遥叹了口气,“人死不能复生,活着的人总得继续活下去。现在最要紧的,是弄清楚他的死因让他安息。”
“还能有什么死因?不就是被鬼杀的吗。”明大哥一脸不耐。
钟遥闻言并不赞同,而是蹲下身,指尖虚虚拂过地板上的血迹道:“被鬼怪杀死是结果,不是原因,我们还需要知道它是怎么杀人的,以及杀人规则是什么。”
徐晓敏闻言抖得更厉害了,咬了咬嘴唇说:“哪有什么规则呀,鬼遇见了人……那不就杀了吗?”
“没错,这里是副本,又不是侦探小说,哪来的那么多逻辑讲……真以为自己是福尔摩斯了?”
明大哥说完冷哼一声,抱臂站在一旁,眼神却不由自主地飘向那具摇晃的尸体,不知在想什么。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着打量尸体的季悬突然“咦”了一声,声音不大,但在这诡异的寂静里格外清晰。
陈好就站在他旁边,顿觉这情况有些似曾相识,于是问道:“哥,你又发现什么了?”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集中到季悬身上。
钟遥似乎有些无奈:“这位许…许先生,你有什么发现可以直接说,没必要故作悬疑。”
季悬对她的提议充耳不闻,依旧微微蹙着眉,那张过分白皙的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混合着恐惧与探究的神情。
他像侦探剧里的线索npc一般抬手,指向天花板,示意众人抬头去看吊起麻子脸的东西——也就是两根透明鱼线。
“你们看那里。”他又说,“还有他脖子后面……那是不是鱼钩?”
众人循着他指的方向仔细看去,果然在麻子脸后颈与鱼线连接处,看到了一个闪着寒光的、深深嵌入皮肉的金属鱼钩。
要不是旅馆的天花板很低,再加上鱼钩是大号的,这点几乎要被忽略。
“鱼钩……鱼线……”钟遥站起身,若有所思,“我记得很清楚,旅馆前台旁边的抽屉里,好像就放着一些这类东西。”
她昨天抵达一楼时,对这一层进行过非常仔细的搜索,因此能飞速判断工具来自什么地方。
明大哥的脸色瞬间变得有些难看,他粗声粗气地问:“什么意思?难道他是被人吊上去的不成?谁会这么干?”
“我也没说是人做的呀。”
季悬垂下眼睫,飞速遮住眸底的情绪,语气显得温和而无害,“我只是觉得奇怪。如果真是鬼怪袭击,为什么要多此一举,用鱼钩和鱼线把他吊起来呢?鬼怪这么干图什么?”
随后他顿了顿,像是无意般补充道:“而且,明大哥你刚才说他是‘半夜偷溜出来’的……这么晚了,他为什么要独自前往一楼?”
“这,这我哪知道?”明大哥扫了季悬一眼,额角青筋跳了跳。
阴郁男则像是被点醒了什么,猛地转头看向明大哥,眼神里充满了惊疑和一丝被压抑的愤怒。
陈好没注意到队友间的暗流,而是对季悬喃喃:“对啊,他下来干什么……”
钟遥将众人的反应尽收眼底,最后目光竟然落到了不远处的大门口,冷静开口道:
“先暂且假定他是被鬼怪杀死的,死亡原因是独自下楼遭遇了鬼怪,至于目的……很好猜,你们没发现吗?”
她死死盯着旅馆大门旁放雨伞的那片空地,此刻它已经空了大半。
“我们的伞,好像少了四把。”
伞不见了。
众人下意识将目光投向那片空荡荡的地面,表情各异。
季悬自然地流露出些许讶异,随即也陷入沉思。
因为他知道,自己昨晚只做过两件事:偷伞,以及处理掉同行。当时的麻子脸虽然脖子被扭断了,但身体绝对是完整的。
所以,对方现在这副惨状……到底是什么东西的杰作?
“先把人放下来吧。”
钟遥的声音打破了沉默,“一直挂着也不是办法,我需要仔细检查尸体,或许能找到更多线索。”
明大哥点点头,拉起地上崩溃的阴郁男就抢着上前帮忙,二人最终合力踩上沙发,小心翼翼地解开了那近乎透明的鱼线,将麻子脸残破不堪的尸体平放在地上。
浓烈的血腥味和一股内脏特有的腥气扑面而来,让旁边的陈好没忍住原地干呕了一下。
钟遥却面不改色,她示意两人帮忙按住尸体僵硬的腿部,自己则开始对尸体仔细检查起来。
季悬也顺势蹲下,隔空感受着尸体的冰冷和僵硬,他垂着眼,目光落在那些狰狞的啃噬痕迹上——
齿痕杂乱,不像是人类,也不像是常见的犬科或猫科动物,倒像是……被什么东西反复啄食、撕扯过的。
“死亡时间应该在午夜十二点到一点之间。”
钟遥检查着尸斑和僵硬程度,冷静地判断,“致命伤是颈骨折断,很干脆,像是被人……或者某种力量瞬间拧断的。至于这些啃噬伤……”
她顿了顿,指尖虚划过那根裸露的小腿骨和挂着的碎肉,“是在死亡之后发生的。”
“之后?”徐晓敏捕捉到关键词。
“嗯,伤口边缘没有生活反应,出血量也与致命伤不符。”钟遥解释道,“也就是说,他是先被杀死,吊起来,然后才被‘吃’掉的。”
这结论让在场的人都感到一阵寒意。杀死,悬挂,再被未知之物啃食……这背后透露出的恶意令人不寒而栗。
“钟小姐不像律师,倒像是法医呢。”季悬支着下巴,随口一说般调侃道。
“我经常接触刑事案件,见识的多了,自然懂一点。”
说完钟遥就直起身,用旁边墙上的浴巾擦了擦手,“除了已经看到的,没有更多发现,他身上也没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明大哥立刻接话:“那还在这耗什么?人已经死了,我们总不能陪着他在这等死吧?”
他说完转向空了一半的伞堆,“伞不见了肯定有问题,我们得出去看看,找找线索,总比继续待在这强。”
这人似乎对探索地图有着格外的热衷。
季悬看着明大哥,越看越觉得这人不对劲,于是不准备和对方唱反调了,第一个回答:“我同意。”
钟遥点点头:“我也同意,死亡不能打乱我们的节奏……你和他是朋友吧?”
她后面这句话问的是阴郁男,由于不知道名字,所以只能用“你”来代称。
阴郁男点点头,此时脸上已经见不到多少伤心了。
“带走一些随身物品,然后找个地方安葬他吧。”钟遥叹了口气,“需要帮忙吗?”
“不需要。”
阴郁男垂眸看不清神色,想也没想就拒绝,眼神锐利地扫过在场众人,里面包含了重重复杂情绪,最终全部落到明大哥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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