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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帆影
暮色将海天染成铁锈色时,周大勇正用铁钩假肢勾着桅绳调试弩机。他那只被火药熏黑的独眼眯起——东北方的浪纹正以反常的弧度裂开。
"青禾丫头!"他朝下吼道,“看浪头第七道褶皱!"
船首的青禾闻言翻转手中海图,丝织就的图卷在暮色中泛起幽蓝荧光。
"三娘,船头包铁有新刮痕,定是今晨在珊瑚礁做了伪装。"
秦三娘反手将陌刀插进甲板,刀柄红绸猎猎如旗。她舔了舔虎口旧疤,那是三年前赵家水师留下的箭伤:"让周瘸子准备火炮腿,阿荇的水鬼队..."话音未落,船底传来闷响。
水下三十尺,阿荇咬着的呼吸管剧烈颤动。改良凿子卡进榫卯接缝——这不是普通战船,龙骨里竟嵌着精铁支架!她抽出匕首在船底划出十字标记,这是约定的紧急信号。
"轰!"
海面炸开血色浪花时,周大勇的铁钩假肢正扣在青铜炮栓上。他独眼透过特制瞄准镜,看到敌舰吃水线处泛起的铁锈色气泡:"狗日的赵家余孽,在龙骨灌铅增重!"硫磺弹呼啸而出,却在接触船体的瞬间被升起的铁网拦截。
青禾瞳孔骤缩。她指尖在海图某处重重一按,荧光墨迹竟渗出猩红:"三娘,这是番邦去年进贡的乌兹钢网!"
台风来临前夜,青禾将荧光海图浸入柿子酒。墨迹遇酸显形,竟浮现出蛛网般的金色航线。她蘸着乌贼墨在柞蚕绸上速记,发现某条支线通向三日前番邦使节提及的废弃港口。
"陆砚,算错了。"她对着暴雨轻笑,将星盘推向周大勇,"你说台风眼在八十里外,但若计入乌兹钢的磁扰..."银雀簪在星图某处划出裂痕,"实际距离应该缩短十二里又三百步。"
"所以他们故意暴露赵家残部,真正的杀招是等我们躲进错误的风眼?"
震耳欲聋的雷鸣中,秦三娘单脚踩在倾覆的敌舰残骸上。
她陌刀挑着个湿透的番邦水手,刀尖正抵着对方颈间火焰刺青:"说什么修堤坝,你们丞相买的硫磺够炸平三座海港!"
阿荇从水下浮出,匕首上串着六枚火漆竹筒。她甩了甩发间海藻,将竹筒抛向桅杆:"周叔,戌时三刻方向!"
周大勇的弩箭应声离弦。箭矢穿透竹筒钉在风帆,泛潮的信纸恰好拼出环形走私网。青禾捏碎手中瓷盏——每张信纸边缘都印着太后宫特有的梅纹水印。
太后薨逝的消息传来时,青禾正在给防火布绣青雀纹。银针扎破指尖,血珠在柞蚕绸上晕开。
"陆大人好手段。"她头也不抬,听着身后窗棂的裂响,"用裹尸布运玉玺,也不怕沾了阴气?"
陆砚的玄铁扇堪堪停在绣架前,扇骨暗槽弹出半截密诏:"姑娘可知,这传国玉玺的印泥掺了南海特有的灵草?三年前沉没的宝船'青虬号',现在该叫它移动火药库了。"
刺客破窗而入的瞬间,周大勇的捕蝗弩已装填完毕。铁箭贯穿三只手掌后钉入舱壁,尾羽上"自作孽"三个小字还在滴血。"老子在箭镞抹了乌贼墨,"他咧嘴露出缺牙,"够他们手黑半个月。"
启航那日,八十艘宝船桅杆同时升起青雀旗。阿荇的水鬼队在船底涂刷最后一批菌丝灰浆,这种混合了珊瑚粉的新材料遇水硬化,正在取代传统桐油。
"告诉红毛鬼,"秦三娘单脚蹬着装满防火布的货箱,陌刀劈开浪沫,"再敢往火药里掺沙子,老娘把他们王冠上的宝石熔了做望远镜镜片!"
青禾站在重新校准的星盘仪前,银雀簪在子午线位置投下细长阴影。她怀中《海图测绘》被海风吹开某页,隐约露出极北之地的冰山草图,旁注小字:"七月十五子夜,月全食时可观测磁极翻转。"
周大勇的连发弩正在试射。铁箭穿透十二面风帆后扎进礁石,箭尾绑着的《治蝗十策》在咸风中舒展,惊起成群信天翁——每只鸟爪都系着墨九特制的铜质风向标。
"起航!"秦三娘斩断缆绳,阿荇的匕首已钉住七条跃出海面的飞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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