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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柄
金溪河上,花灯游转,无数星子洒进河里,仿若银河静静流淌。
宣珏叫船工撑船把他们送往方仲石所在的船舫。
那艘船舫高档豪华,灯火通明,趴在栏杆上招揽客人的船娘见有人靠近,笑眯眯地抛出香帕。
“哟,哪来的郎君,生得如此俊俏。”
沈见山面无表情地把飘进他怀里的香帕扔到河里。
宣珏仰起头,灯火映进她的眼中,却不温暖,她言简意赅:“把梯子放下来。”
几个闲谈的船工像是没听见她的话,无动于衷。
眼尾有几道细纹的紫衣船娘娇声道:“咱们这船接的都是老客,娘子和郎君还是上别处寻风流去吧。”
“不让新客上船,新客又如何变成老客?”宣珏勾起嘴角,带着点轻蔑,“这些够了么?”
借着船头亮光,老鸨才看清宣珏手中的几片金叶子。
她喜笑颜开,赶忙招呼船工放梯子。
船舫共分成上下两层,第一层共有八个房间,第二层需要从侧方暗梯走上去,上面只有两个房间。
上船后,总有不会看眼色的船娘蜜蜂扑花般向他们扑过来,当然,主要是扑沈见山。
有些胆大的,甚至口出孟浪之语,不堪入耳。
“郎君,你想要我陪你还是她陪你呀。”
“或者我们俩一起陪你。”
......
宣珏脸色微暗,一言不发,负手朝楼梯走去。
沈见山一个头两个大,好不容易甩掉这群蚂蚁一样缠上来的女人,赶上宣珏的脚步。
他跟在她身后,道:“左手那间,便是方仲石寻欢作乐的地方,那是他买下的包厢。”
宣珏点了点头。
她今日并没有压太多心思在抓方仲石把柄上,毕竟一个刺客的一面之词,还不值得她大动干戈。
不过是来碰碰运气,若是运气不好没碰上,她也没有什么损失。
但从沈见山口中得知方仲石真的在这儿,她确实有些兴奋了。
一个人知道的事,叫把柄。
知道的人多了,就没威慑力了,并且可能引起对方的鱼死网破。
于是宣珏对沈见山说:“这件事你不方便出面。隔壁的厢房是空的,我已经付过钱了,你进去等我。”
沈见山愣了下,很快反应过来,走进了对门。
方仲石的包厢内,各色美人扎堆,靡靡之音不绝于耳。
宣珏拨开一层一层珠帘,□□的景象逐渐清晰。
“尚书大人好雅兴。”她鼓了鼓掌。
方仲石口中的酒还没来得及眼下,一双老眼昏花,待看清来人是谁后,酒像天女散花一样喷了出来。
他怀中还抱着个衣衫不整的船娘,眼神迷醉。
船娘不认识宣珏,以为她是新来的,出言不逊道:“你这贱蹄子,傻站在哪儿干嘛,还不快来给大人剥葡萄!”
宣珏解下腰间金鞭,在船娘莫名的眼神中,一鞭子挥了过去。
“啊!我的脸,呜呜,我不能毁容啊,我可是靠脸吃饭的!”船娘这才知道,眼前女人的厉害。
方仲石眼疾手快地捂住她的嘴,“你们都给我下去!”
船娘们都是看客人脸色讨生活的,哪里会看不出此刻的不对劲,立时作鸟兽散了。
宣珏在方仲石对面的空桌上坐下,神情闲淡:“赌博、□□,不知道尚书大人这样的好兴致,父皇是否知晓。”
方仲石脸色变了几变,故作镇定道:“殿下认错人了吧,微臣只不过见今日月色圆满,乘船游河罢了。其余的一概不知。”
他的狡辩在宣珏意料之中。
宣珏本身就没指望方仲石会承认,她手上虽有证据,但维持和平假象总比撕破脸皮要好。
她为自己斟了杯酒,举起酒杯,在方仲石不解的目光中莞尔一笑:“尚书大人说的是,你夜游金溪河,恰好本宫也在船上。你我二人举杯赏月,其余什么事都没发生。”
“大人,有我在,即便是有其他人看见了你,也不会有人敢声张的。”
话里话外意思,不止一个人发现他做的好事。
只要她透出风声,便会有前仆后继的人去告发他。
她敲打他,又以身入局,让他放下心来,恩威并施。
方仲石听完她所言,已是出了一层冷汗。
天底下没有白来的好事,眼下长公主放他一马,将来必定会找个机会把人情拿回去。
他心中苦笑,暗骂船舫保密工作如此差,面上却不得不笑脸相赔,回敬一杯。
-
宣珏站在窗边上,晚风吹拂起她的长发,她目送方仲石离开,而后敲响了对面房间的门。
各个房间传出淫词艳曲,宣珏只觉得耳朵受到了污染,不禁加快步伐。
“赔钱货!叫你倒杯酒也倒不好,你知道这个琉璃杯有多贵么!把一百个你卖了也赔不起!”
老鸨怒气冲冲,情绪激动时上手扭打对面的女孩。
女孩瘦弱的肩膀颤抖着,咬着唇默默哭泣,垂在身体两侧的手血痕交错。
宣珏离开的脚步一顿,脚尖抬起,轻轻拐了个方向。
“老妈子,教训姑娘也不是这样教训的。”她伸出手臂挡在二人之间,将她们隔开了点距离,“瞧瞧,这么好的一双手被打成这样,以后还怎么给你端茶倒水?”
老鸨眯了眯眼,突然想起眼前这个气宇非凡的女子,便是给她撒金叶子的人。
气焰顿时不敢嚣张了。
她并起食指和拇指,搓了搓,“只是...她摔坏了我的琉璃杯,总得有个交代,我不能白白亏钱啊。”
宣珏扔了一片金叶子过去,语气淡然:“别再为难她。”
她转身,衣角被很轻很轻地扯了下,女孩哽咽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谢谢你。”
宣珏听着这声音,忽然觉得有些耳熟。
刚刚女孩垂着头,她没看清她的长相,现在她在等下细细一看,竟从她脸上看出了几分江逾白的影子。
“你是江家的人?”
女孩慌乱了一瞬,脸色变得沉寂下来,“嗯,你认识我?”
“你和江逾白是什么关系?”
女孩道:“他是我堂兄......”
宣珏微微一笑:“婉清,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
江婉清瞪大了眼,“我不记得了。”
宣珏心疼她,小时候的她还是窝在母亲膝头,无忧无虑的世家小姐,今日却沦落到被一个老鸨打骂。
她更担心,小小年纪的她,到了这种地方会被迫害。
许是读出她眼中的担忧,江婉清羞赧地说:“我年级小,别的地方不要我做工。我才到船上打杂的,紫娘没有强迫我接过客......”
宣珏舒了口气,老妈子还算当了个人。
她问道:“婉清,你想离开这里吗?我和你兄长是朋友,你可以到我府上工作,不会很累,也有薪水拿。”
江婉清本能地对这个帮过她一次的漂亮姐姐有好感。
可是——
“现在走了,我上个月的工钱就拿不到了。”她小心翼翼地说。
宣珏摸了摸她的脑袋,抬眼看向老鸨,眼中透着不容分说的威压。
老鸨讪笑,摆摆手,“会给的哈,你们走吧。”
起初撑船送他们过来的船夫早已等得瞌睡连天,不过雇主给的钱够多,让他等一晚上他都乐意。
宣珏掩在袖中的手悄悄碰了碰坐在身旁的沈见山,等他看过来,“以后少和那几个人接触,他们抽大烟,染上了就戒不了了。”
觉得自己被冷落了一晚上的沈见山,这时才露出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
她还是关心他的。
船靠岸,两人背道而行。
-
宣珏给江婉清安排了个闲差,负责扫扫她寝殿前的落叶。
一开始她也想过直接给她发钱,但这样未免太伤人自尊,还是决定给她点事做。
不会挨打挨骂挨饿,工作清闲简单,薪水还高,这对江婉清来说简直是梦里求来的好事。
四五个婢女在门前打扫,平均下来一个人就扫一小块地。
江婉清抱着扫帚,嘴角不受控制地疯狂上扬,公主府连空气都格外好闻。
宣珏等她扫得差不多了,把她叫到身边来,问道:“你想不想见见你堂兄?”
江婉清迟疑道:“堂兄他...还好吗?”
宣珏沉默片刻,“......还好吧。”
“那我想见见他,从前他总嫌我娇气,现在我要告诉他,婉清已经长大了,能靠自己赚钱了! ”说到赚钱,江婉清眼里亮晶晶的,十分来劲。
“嗯,婉清很棒。”宣珏温声道。
“那我们下午去找你堂兄吧,那时候他应该不怎么忙了。”
过了饭点,金霄楼冷清了下来。
宣珏却没找到江逾白的身影。
她指尖点了点桌面,问掌柜:“江逾白今日请假了吗?”
掌柜对这尊大佛的到来是又惊又喜,掐着措辞道:“今天不忙,现在他应该在后院午休。”
宣珏熟门熟路地带江婉清往后院方向走去。
太阳投下的光影被巨大的樟树树叶切割成无数块,最后温柔地落在靠在树下,闭目小憩的男子身上。
“呼,真的是逾白哥!”江婉清惊呼,而后意识到江逾白正在睡觉,手动捂上嘴。
江逾白眼睫飞快颤了颤,缓缓睁开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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