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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花债
房拘礼的员工彼时正推了装着红酒的小推车走至会议室门口,因为房拘礼和李辞谦的谈话涉及私密问题,他不便进去于是就在门口守候,随时等房拘礼指令。
“朋友,”许绍嘉仗着自己脖子上挂着工作证,胆子也大,从上来便搭话,“给我们老板送酒?”
庄希彼时奉佘楠之命走进卫生间,刚好和许绍嘉转身擦肩而过。
“是啊。”员工早见到过这张工作证,李辞谦手底下员工人手必备,便不设防备地和他闲谈,“北京那边工作怎样?”
许绍嘉视线不住往红酒上瞥:“不错,首都城市么,人多热闹点。”
“我去北京玩也这么觉得,随便哪个景点,一点风景欣赏不了,只能看得见人头。”
许绍嘉见无从下手早已心急如焚,只得心不在焉回应:“嗯。”
“小兄弟,我看你年纪不大,刚毕业就找到这么好的工作啊。”
“不小了,二十七。”
“比我还大两岁?看着比实际年龄小很多啊,我以为你应届毕业生呢。”
许绍嘉没什么心情和他闲谈,只闷闷地“嗯”了几声敷衍了事,伺机而动。
员工见他兴致缺缺也不愿自讨没趣,便闭口不再言语。
“阿梁哥,你过来一趟。”背后忽然有个同在房拘礼公司打工的同事有急事找他。
阿梁不太情愿地抓了抓头发,许绍嘉一挑眉故作善解人意地说:“你去吧,老板要是叫的话,我送酒进去。”
阿梁冲他一笑,开口却没说出话来。
许绍嘉当即明白阿梁是不愿意失去这次送酒抓尖卖乖的机会,刚好许绍嘉也没办法将酒送进去,便抿嘴乐道:“待会要酒我叫你。”
阿梁拍了拍他的肩,讪讪笑道:“小兄弟,多谢你了。”
待阿梁离开后,许绍嘉笑意散尽,掸了掸他触碰过的布料,又从兜里掏出了药盒,回头望了眼监控,背身拆包装。
许绍嘉早看见酒杯摆在会议室外的小推车上,只不过是有两个在,他不知该在哪个里面给李辞谦下药。
于是他干脆眼一闭,心一横,两个都下了药。
反正李辞谦至少会喝掉其中一杯,那他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至于房拘礼,他那阳萎样喝了也不见得有啥效果,有效果了也是找上谁算谁倒霉,总而言之,这不干他的事。
他一边倒粉末,一边心里有些忐忑,他怕不见效,恨不得把一股脑将所有药泄了个干净,但又怕叫人看出端倪,掂量着散了一点便折叠好药袋神不知鬼不觉塞进了口袋里。
他盯着铺着薄薄一层粉末的酒杯,心里说不出来的滋味,既激动又忐忑,更多的感受却是他想李辞谦了。
真的很想他。
否则他也不会做出这么疯狂、这么丢尽脸面、这么惹人诟病的事来。
阿梁走出来时早已不见了许绍嘉身影,他四处张望时,却听见门里房拘礼发话了:“酒送过来。”
阿梁立刻端正身板,调整领带,笑容满面地迎进去:“房总好,李总好。”
……
“李总,合作愉快。”
李辞谦站起身同房拘礼握手,房拘义笑盈盈地送李辞谦出了会议室,彼时佘楠和几个员工正在门外等他。
佘楠见他出来立刻低声问:“怎样?顺利吗?”
李辞谦微微点头示意他安心,佘楠便放下一颗悬着的心,笑着和房拘礼寒暄:“房总,合作愉快。”
房拘礼笑意里掺了几分假:“佘楠,你跟辞谦多久了?”
“要真论起和哥做生意的话,”佘楠细数时间,“三四年也该有了。”
佘楠留心到阿梁从房拘礼背后的会议室门口推着红酒走了出来,正欲再多打量几眼,便被房拘礼的话打断了思绪。
“多好的孩子,”房拘礼感慨道,“我要是有你这样个助理也能多省份心,李辞谦有你也算如虎添翼了。”
“还是拘礼哥抬爱了,拘礼哥手底下的青年才俊个个也都是出类拔萃的。”
李辞谦并无心情听两人讲了什么,从会议室出来时便觉得有些头晕,他只当作是乍来广东的水土不服以及舟车劳顿的疲惫,揉了揉鼻梁。
佘楠见他精神状态不佳,便先和房拘礼说了告辞,房拘礼叫人送他们几个也被佘楠谢绝了,他只拉着李辞谦离开。
却在此时,耿柏冲到李辞谦面前献殷勤:“老板老板,我和你讲的那位救命恩人刚刚来了,我看你在开会就叫他在休息室里等着,要不要见一面?”
佘楠向来痛恨这帮新招来的员工年纪小,社会经验少,没有一个有眼力的,本想带着他们走南闯北各处历练历练好长点真本事,却不料个个都是烂泥扶不上墙,空有学历的。
此刻耿柏刚好是撞在枪口上,恨得他咬牙切齿:“李总不舒服,这样的事改天再谈。”
“可是他等了一晚上……”
耿柏话还没说完就被佘楠瞪了回去,垂头丧气地收住口。
耿柏也知道李辞谦向来不喜欢节外生枝,便心里羞愧,认为愧对了许绍嘉兴致冲冲想见李辞谦一面的愿望。
就在他低头叹息不知该如何向许绍嘉解释时,却听见李辞谦破天荒似的开口说:“见见吧。”
佘楠当即瞪大眼睛,似怒似嗔地大叫:“哥!”
李辞谦只揉了揉眉心,依旧觉得头晕脑胀,佘楠还要继续说什么,却被他一个手势制止了。
佘楠虽然气得胃痛,但也明白李辞谦的脾气,他若是决定好了一件事,任凭旁人怎样说也是不会更改的了,自己若多嘴反倒惹他生厌,便只生闷气不再言语。
“我去叫他。”耿柏顿时眉开眼笑,“我现在就去叫他!”
他一路小跑冲进会议室,打开灯刚想开口叫人却愣住了。
彼时李辞谦也早已跟在他身后走了过来,望着空无一人的会议室沉下眼睛默不作声。
耿柏有些尴尬,僵笑了几声,正欲说些什么时,却见李辞谦转身就走了。
佘楠刚追上来见李辞谦要走,便也紧跟上去,还不忘回头瞪了一眼弄巧成拙的耿柏,用口型说:“少弄这些没用的人来。”
“哥,你怎么了?”
李辞谦彼时坐在车上,偏过头去看窗外的风景,阴影里只露出上半张脸,硬朗锋利的五官镀上银白月光,纯黑的瞳孔里映不出他眼里任何的景象。
“哥,你不舒服吗?”
半晌后,李辞谦开口,声音低沉极度压抑:“水土不服。”
“我这些天不敢碰广东的水,都是买矿泉水喝的,没办法,南北方离得太远了,地质水源都不一样。”
李辞谦没有回应,只是静静倚靠在车窗边,喘气声沉重,低垂着眼眸,一言不发,像是一潭冰封多年的古泉。
佘楠忽然觉得奇怪:“你之前不在广东待过一年吗?”
就算是七年没再回广东了,水土不服的反应会那么剧烈吗?
等到了苍柏酒店楼下,身为司机的庄希打转方向盘驶进停车场,按了几个喇叭吵得本就心慌的李辞谦耳朵疼。
佘楠碍于李辞谦在不好发作,只瞪向这个没眼力的货色。
庄希立刻出了一身冷汗,任他们这群员工里也挑不出一个不怕佘楠的,便将按喇叭换成了打双闪。
佘楠只关心李辞谦的情况,便不时轻声问候,没有在意庄希几人的动向。
直到商务车在酒店前绕了三个弯时,佘楠才抬头问:“都到酒店了怎么不停车?”
庄希登时被吓得冒出了一身冷汗,也不敢隐瞒只一五一十地说:“没有停车位。”
佘楠皱着眉抬头看去,夜色里也并不是一个供应停车的位置都没有,只是全被一些不大不小的圆筒锥占据了,零零散散的,看上去并不多,只是毫无遗漏地将原本有空余的停车位占了个满。
佘楠原本的耐心已经所剩无几:“谁找得酒店?”
庄希默不作声,赵梓淇干脆戴上没有播放音乐的耳机,只有耿柏一人做贼心虚,从车内后视镜内去看佘楠,刚好和他对视,便听佘楠怒斥一声:“不像话!早就一遍一遍地和你们说过找酒店之前把一切点都踩好了,谈完工作能尽快回去休息,你们怎么桩桩件件都做不好?”
耿柏有苦难言,从前他就负责过找酒店这种事宜,佘楠是个吹毛求疵的人,样样都要精益求精,对他们本就苛刻,再加上今天耿柏接二连三地失误,佘楠的耐心早就消耗殆尽,只怕回到公司就有一封辞退通知扔在耿柏脸上。
可是他心里也纳闷,他分明记得自己拨电话问过酒店前台,那时前台也口口声声地告诉过他:“我们酒店停车位每天都有空缺的,您不必担心停车的问题……”
可现在放眼望去,怎么但凡是个停车位要么是被电动车自行车占据了,要么就是被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圆锥筒堵了个毫无漏网之鱼。
“庄希!”
佘楠一嗓子喊得庄希一打颤,庄希知他心情不顺怕被牵连受气,丝毫不敢怠慢:“到!”
佘楠叹了口气,似乎是被这几个蠢材给折服了:“把车停下,先让老板下车。”
“是!”
庄希将车停在了酒店门口,便回头等佘楠旨意。
佘楠气得头疼:“每句话都要我说到吗?”
三个在车上的员工便大眼瞪小眼地无声询问“你知道接下来该干啥吗”,又从对方眼里得出答案“你问我我问谁呀”。
佘楠一口闷气堵在胸膛,怕再大吼出声吵到李辞谦的清净,垂下头指了指赵梓淇三人:“老板身体不舒服,你和耿柏送他回酒店,庄希跟我去找个车位停车。”
“佘楠哥,”赵梓淇难得懂事了一回,“你这累了一天,就先回去休息吧,我和耿柏陪庄希停车就行了。”
“你这个蠢货,”佘楠只觉得一口气喘不上来,似乎马上就要死在车里了,“非要我把话说明白吗!”
三人又开始大眼瞪小眼地用眼神交流。
佘楠用力捶赵梓淇的靠背,低吼道:“我信不着你们三个废物,叫你们三个人去停车不是车被偷了就是人被拐了!要么车也被偷人也被拐!”
三人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不敢再犹豫一秒,也不敢抬头看佘楠一脸,慌慌张张地听话照办。
赵梓淇先下车,打开了李辞谦那侧的车门,站在车门那侧让出了路,毕恭毕敬地说:“老板请,老板请。”
耿柏红着脸走到赵梓淇身侧,看李辞谦从车上走下来,想伸手去搀扶,可那只手却被李辞谦一把甩开。
耿柏愣了愣,倒不是因为李辞谦甩开了他的手,李辞谦跟不喜欢旁人接触已经是公司里人尽皆知都能纳入员工手册的事项了,有好几个有姿色的女员工因为心思不纯总想在李辞谦面前搞点小动作的,无一例外都卷铺盖走人了,他也只是出于下意识伸出了手,但令他吃惊的是李辞谦脸上的表情。
李辞谦极少露出喜怒哀乐种种情绪,不少员工背后讲他是“面瘫脸”,耿柏也是第一次见他除了平静以外第二种情绪映在脸上。
少有的、罕见的痛苦。
他记得李辞谦四处应酬,一夜酒喝得胃痛也一声不吭,依旧是那副任是山海翻腾也掀不起丝毫涟漪的表情。
他第一次陪客户吃饭心里还是兴致冲冲的,没注意李辞谦的状态,直到他傻笑着陪李辞谦出了餐厅门,他听见李辞谦说了句话,可声音有些微弱,他听不真切。
他便问:“老板,你说什么?”
只见李辞谦额头上渗出细微的汗滴,嘴唇发白:“去医院。”
到了医院,医生眼睛都瞪大了,赶忙安排护士给他输了液,皱着眉问耿柏:“都胃痉挛这么严重了,怎么才送来医院?”
耿柏欲哭无泪:“我不知道啊,我真的不知道。”
他第一次面对这种突发情况,手忙脚乱不知如何是好,就快要急哭了,此时听见李辞谦靠着倚背说:“给佘楠打电话。”
他回头看,永远也忘不了李辞谦的眼睛。
一双沉静的眼睛。
他只能这么形容。
无论惊天动地,哪怕地动山摇,从来就不会影响他半分,他那双眼流露出的锐利冷静超乎常人,叫人一眼看过去第一感受不是崇拜,而是胆寒。
他又想多看李辞谦一眼,确定他是不是真的难受得厉害,但李辞谦已经走进酒店了。
“老板!”他连忙追上去。
李辞谦走到酒店前台,举起手机屏幕给前台看了耿柏的电话号码,前台去查号码的空隙里,从漆黑走廊里缓步走出来一个人,身影清瘦,不紧不慢走到他面前。
原本盯着地毯的李辞谦看到一双长腿停在他面前,抬眼看就见许绍嘉撑着脸倚在前台柜子上,一双狐狸眼带着迷人的危险:“好久不见,聊聊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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