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活到猫养我这一天了

　　“就在把手伸向它们的那一刻，我听到了一个尖锐的声音。”

　　蔡希说完这句话，刻意地停顿了一会儿，然后眯起眼睛看向坐在对面沙发上的许芷砚和墨酩。

　　许芷砚：“……吱吱？”

　　蔡希扶额：“要是老鼠叫有什么好稀奇的？我听到的是一个尖细的声音，直接在我脑海中响起，它说‘别杀我别杀我’！”

　　“还不如吱吱呢。”墨酩说：“这一下子变成恐怖片了。”

　　“蔡希学长，如果我没记错，你刚进课题组的时候，是很多年前的事了。”许芷砚皱起了眉：“可是异象事件是半年前才发生。”

　　“就算发生了异象事件，动物也是不可能开口说话的。”墨酩纠正道：“只有变成了妖，才能像人类一样说话。不过这也是看悟性的，有些妖依旧说不好人话。像顾凉那种植物妖更是，即便是学会了人类的语言，依然不习惯讲话。”

　　“是的，所以当我发现小白鼠在对我说话的时候，我第一反应就是自己终于扛不住压力疯掉了。”蔡希苦笑一声：“但是鬼使神差的，我真的没有选择那只说它不想死的小白鼠，而是换了几只。”

　　“等到第二天我再去的时候，它又对我开口说话了。”

　　“这一次，它说‘谢谢你，但是我今天还是不想死’。”蔡希眯起眼睛，陷入了过去的回忆：“于是我把它单独拿出来，我忍不住问它‘你怎么会说话’，你们猜它怎么说的？”

　　许芷砚和墨酩纷纷摇头。

　　“它说‘我不会说话，我以为你能听懂鼠语’。”

　　“我偷偷把它带出了实验室，养在了家里。只不过，在它来到我家后，就再也没说过话了。与此同时，更诡异的事情出现了，我发现我能听懂越来越多的动物说话！”

　　“天上飞过的喜鹊，公园流浪的猫咪，学校水池里的天鹅……我发现每当它们情绪激动的时候，我就能清晰地听出它们想要表达的意思。但是在他们情绪平和的时候，他们的叫声听起来就和普通动物别无二致。”

　　“实验组埋没了你，蔡希学长。”许芷砚感慨道：“这听起来简直是异能。”

　　蔡希苦笑了一声：“的确不错。只不过当时，我实在是分辨不出这是他们真实的语言，还是我自己的臆想。所以我把这件事埋在了心底，没有告诉任何一个人。”

　　“其实我还是有些小窃喜的。”他用食指挠了挠脸颊，不好意思地笑笑：“我那时候心想，如果有一天被赶出实验组，我就去当兽医，有这个技能，我简直是如虎添翼，天选兽医。”

　　“没想到，一语成谶了。“蔡希一边叹息一边摇了摇头：“许教授和蓝教授失踪后，只有一小部分的人被选中到新课题组继续研究，像我这样没什么成果的研究员，就都领了补贴后回家了。”

　　“你的父母失踪了？”墨酩神色一变，紧张地看向许芷砚。

　　“……他们在一次探测科考中遇到了雪崩。”

　　“找到尸体了吗？”

　　许芷砚摇了摇头。

　　墨酩皱紧了眉头：“那就还有希望。”

　　许芷砚没有接他的话，继续问蔡希：“所以在那之后，蔡希学长你就去当兽医了吗？”

　　“没错，在兽医院我简直是如鱼得水。”蔡希笑笑：“因为和动物们格外地沟通顺利，我升职得很快。又过了几年，等我攒够了钱，就来到杏坞市，自己开了一家宠物诊所。”

　　“本以为一辈子可能就这么过去了，没想到……异象事件出现了。”

　　“在那之后，能听懂动物的语言这件事再也不值得稀奇了。毕竟妖能更好地理解同族的语言，而我只能在它们情绪激动的时候听懂。”

　　蔡希苦笑了一声，摇了摇头。一时间三人都没有再说话。

　　离开了蔡希的家，许芷砚和墨酩向着自己家的单元楼走去。

　　一路上，许芷砚沉默不语，一直若有所思的样子。墨酩好几次偷偷看她，都没有被发现。

　　被忽视了一路的墨酩有些不高兴，但更多的是对许芷砚当下飘忽状态的不安。等到许芷砚打开家门，他先一步走了进去，快速在门口更换了拖鞋后直奔厨房，撂下一句：“我去做酒酿莲子百合汤。”

　　许芷砚跟着他走到餐厅，拉出来一把餐椅后坐下。一边看着墨酩在厨房中忙碌的身影，一边问道：“墨酩，你还记得你还是奶牛猫时候的事吗？”

　　“一部分吧。”墨酩含糊地说。他把莲子和百合倒入煮沸的砂锅中，又放了两块老冰糖，“怎么了？”

　　“我觉得，蔡希学长的情况，可能并不是什么上天恩赐。”许芷砚说：“如果真像小说中描写的那些异能，突然能听懂动物说话，那为什么不让他能够完全听懂，反而只有在动物情绪激动的时候才可以？”

　　许芷砚长吐一口气，用手揉了揉脸，担忧道：“我担心，他可能受到了实验室的辐射，产生了一部分的异变。”

　　“如果是这样，实验室里那么多研究员，为什么只有他发生了异变？”墨酩问。

　　“也许是基因的选择。就像到现在为止，也没人能说出动植物变成妖的条件。如果人类发生这么巨大的异变，那么先决条件也一定是相当偶然且随机的。”

　　“既然是基因的选择，那你就不要放在心上了。”墨酩双手叉腰，不甚赞同地看向许芷砚：“听你刚刚的语气，好像想要把他异变的责任全包揽了似的。他发生了这样的变化，反而给他的人生增加了新的机遇，他现在也过得很好，这不就行了吗？”

　　“万一他以后身体出现问题怎么办。”许芷砚放在膝盖上的手默默攥紧了拳头：“基因的异变牵一发而动全身，没有人能担保这样的变化一定是好的。”

　　“既然没有人能担保，那你在这里杞人忧天也是没有用的。”墨酩将一小罐醪糟倒入汤中，用木勺搅拌：“如果你实在担心，我们哪天约他一起去医院做个检查好了。”

　　许芷砚心里清楚，如果真是她担心的那种情况，就是检查也检查不出什么。不过墨酩说得也不无道理，一味地钻牛角尖解决不了任何的问题。

　　两碗酒酿百合莲子汤装在莹润的白瓷碗里端了上来。在墨酩期待的目光中，许芷砚舀了一勺，送入口中，顿觉满口清香。

　　汤的口感温厚醇香，醪糟的甜香混合了百合和莲子的清苦，达成了一个和谐的平衡。在这个稍有闷热的夏夜，恰恰好地缓解繁杂的心绪，让焦虑的浊气也得以疏散。

　　“谢谢你，墨酩。”许芷砚喝着甜香的热汤，向墨酩露出一个笑容：“不知道为什么，虽然我们才认识不久，但是我恍惚之间又觉得我们好像已经认识了很多年，在你身边总是格外地安心。”

　　墨酩的脸颊连着耳朵瞬间红了一片，他的勺子和汤碗碰撞，发出了一串清冷的响声。

　　过了一会儿，他小声喃喃道：“也许真的已经好多年。”

　　-

　　那天从蔡希家里离开前，蔡希主动加了许芷砚现在的联系方式，并热情邀请她和墨酩没事就来坐坐。只是许芷砚和墨酩都不是习惯和人寒暄的类型，本以为这个邀约可能要再过一段时间才能兑现，没想到没过几日，他们就碰上了一个再次见面的情况。

　　会面的原因也是相当的出人意料，只因蔡希向人妖沟通协会的官网递交了调解委托，又正巧派发给了许芷砚。

　　许芷砚于是和墨酩再次在协会的调解室见到了蔡希。

　　一推开门，站在门口的是一位白色头发的男子，他的头上顶着两个小小的圆耳朵，彰显着他妖的身份。

　　许芷砚第一反应还以为自己走错了调解室，正要道歉的时候，蔡希一把推开站在门口的男子，尴尬地冲他们笑道：“芷砚，墨酩，你们来啦。”

　　“又见面了，蔡希学长。”

　　“是啊是啊，真是意外。”蔡希哈哈笑着说：“上次你们来家里，净听我说我自己的事了，都忘记问你的情况。昨晚你给我打电话说你现在在人妖沟通协会工作，又正巧接到了我的委托，真是把我吓了一大跳！”

　　“是我忘记说了。”许芷砚笑了笑，看向站在一旁的白发男子：“那这位大概就是你委托书里说的白先生了？”

　　“没错，我就是白术。”男人向他们颔首：“我不知道蔡希还找了调解的人来，我不认为我们之间有什么矛盾。你们叫什么协会来着？”

　　“人妖沟通协会。”许芷砚好脾气道：“不如我们先坐下，详细说说情况。”

　　白术坐到了沙发的一侧，蔡希好像怕他似的，远远坐到了另一侧去。许芷砚和墨酩依旧是坐在沙发对面的椅子上，刚一落座，蔡希就忙不迭地大声控诉：“就是这个妖，前几天突然出现在我家门口，非说是我养的小白鼠，让我接纳他！这太离谱了！！”

　　“注意你的措辞。”白术的面色不改，“我是说我是你养的小白鼠的转世。”

　　“大哥这更扯了好吗！”蔡希抓住了自己的头发：“你能不能讲点逻辑！！”

　　“你都能听懂动物说话，还讲什么逻辑。”白术反驳道。

　　许芷砚低头看了一眼手上打印出来的蔡希的委托书，上面写着一个鼠妖自称是他的老鼠转世，非要和他同居不可，他不堪其扰，这才向协会求助。

　　“蔡希学长，你当年从实验室带出的那只小白鼠，活了多久？”许芷砚问。

　　“一周不到就死了！”蔡希激动地说：“实验用的小白鼠根本无法适应不是无菌的环境！所以我说这妖绝对是来讹诈我的！”

　　许芷砚转向白术，接着问：“白术先生，您说您是学长那只小白鼠的转世，有什么证据吗？”

　　白术气定神闲道：“我知道他能听懂动物说话，这不就是最大的证据么。”

　　“因为除此之外你什么都说不出来了！”蔡希气愤道：“我家的家居摆设、装修风格，你一个都说不上来！你不是骗子都天理难容！”

　　“拜托，我是一只小白鼠。老鼠的视力是很差的，你不知道吗？”白术无奈地扶额：“我除了能看清笼子里的一亩三分地，其他的什么都看不清。”

　　“既然你什么都看不清，那你怎么知道我是你的主人？”

　　“还不是你每天自己在家里大喊‘蔡希加油今天的实验一定会顺利的’。”

　　蔡希骤然沉默，面色古怪地从上到下打量起了白术，嘴里嘟囔道：“我倒是的确说过这话……”

　　“白术先生，冒昧问一下，假设你真是学长养的小白鼠，那么你想做些什么呢？”

　　“没什么，就像我说的，我只是想重新和他住在一起。”白术说。

　　“恕我直言，白术先生。毕竟现在异象事件才过去半年，针对妖的各种法律都不完善。”墨酩冷冰冰地说：“但是无论蔡希日后是否结婚，他的遗产大概率不会落到一个突然出现的妖身上。”

　　“更何况，就算是当初那只小白鼠，与蔡希相处才一周不到，又会有什么感情呢？”

　　“你这是对我的恶意揣测，我会向协会投诉你。”白术冷漠地说。

　　“你敢！这是我的委托，你说投诉就投诉？！”蔡希简直是气不打一处来：“墨酩说得没错！就算你真是那只小白鼠转世，我们之间又有什么感情基础？让你非要到我家来住不可？！”

　　听了这话，白术沉默许久，突然冷笑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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