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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刀杀人
“他当真这么说?”文屈夷将手中的奏折用力地合上。
“陛下切莫为此动怒,尹硕无非酒后说了些诨话。”
“这尹硕本就无将相之才,若非表兄战死,这将军位哪轮得到他?若不是他控制护邻军,朕真想除掉他。”
“陛下,这大邺目之所及、行之所至皆为陛下您所有,军队自然也是您的。”
“必谦,现在不是让你来恭维我,你也知道,自我舅舅带着那支队伍屡立战功,成就了今日的护邻军,军中一向视尹家高于皇家,就连先皇都得退避三分,我于他们不过是个摆设罢了。”
“陛下忧虑的有道理,眼下,魏将军远在千里之外,禁军若与护邻军起冲突,孤立无援未必能全胜。但若纵容尹硕,必会引起百官不满,到时势必会牵连陛下。”
“那你说,我们该如何?”
“尹硕虽性子直爽,但他是尹国公的亲侄子,在尹家颇有威信,若陛下直接对他动手,恐怕会引起军变,不如......”
“你想说什么?”
“不如换个听话的。”
“换,如何换?尹硕可不会交出军权。”
“他自然不会,但死人如何掌握军权?尹硕与秦家的仇还未了,想必,秦家不会善罢甘休。”
“借刀杀人?”
“陛下圣明。”
尹硕接到圣命,心中很是不满,为君王卖命本就是件极其危险的事,自己留存着关键信件,也是给自己留条生路,这皇位谁知道他能坐多久呢?任意听信谗言将自己下狱,又将这苦差事交给他,瞧不起谁呢?干脆置之不理,躺在床上酣然大睡。
尹舫匆忙赶来,“兄长怎能如此肆意罔顾圣意?”听尹硕大吐苦水后苦心规劝,“兄长糊涂啊,你被冤枉豢养暗卫,陛下让你查暗卫,是在给你机会啊。”
“你知道暗卫在什么地方吗?当初太傅下狱,我们突袭太傅府,拢共才抓了那么几个,还都是假的,我上哪找去?万一一我抓不到暗卫,他再以此为借口治我罪,那我不就死路一条。”
“兄长,只要暗卫还在,必定会留下蛛丝马迹,兄长只要肯找,定会找到,况且,陛下不是给了半年时间吗?”
“照你说,我该怎么办?”
“太傅生前必定与暗卫有联系,府上人或许见过,兄长可先将他们请来问问。无论如何,总得有些动作,免得引起陛下起疑。”
“我何尝没想过审问秦家人,可我现在被人怀疑杀太傅,若再找他们,这嫌疑怕是洗不清了。”
“兄长莫急,秦家人若有难,暗卫不会坐视不管,你只需将秦公子请来吃吃茶,等一等,无论是暗卫,还是冀王,定会有所行动。”
“行,那就依你的。”
“他开始抓人了?”
“是,线人来报,尹将军将秦大公子带去了将军府,我们用不用出手?”
“你先派人暗中盯着,太傅的家人切不可有闪失。先别动手,既然他们的目标是暗卫,那就让他们先替我们辨辨真假”。
张崇戬接到线报时,立刻向文仲衡报送了消息,等候安排,却一直没接到回复。
尹硕将秦域带回去整整七日,愣是没等到一点动静,连在将军府周围打探的人都没有,心中愤懑,连夜赶到秦府。
府上因当家人被带走,已是惊恐万分,夜半时分又被这群人惊扰,气愤却又无可奈何,一群人站在院内的亭子里,紧紧围绕着秦老夫人,怒目而视。
“今晚,你们若不说出暗卫在哪,我就放火烧了这府。”
“尹将军,我家老爷乃两朝元老,不幸被奸人所害,尸骨未寒。即便你想查案,也得以礼相待,你今日这般,与村野莽夫何异?
“秦太傅豢养暗卫意图谋反,我又何必礼遇你们这群反贼?秦老夫人。”
“你一口一个豢养暗卫,拿着既定的罪名,来我府上找证人,是缺人手了还是上次带走的暗卫露馅了?”
尹硕心中的隐痛被揭开,恼羞成怒,抽出长剑愤恨一击,直接穿透庭院的柱子,剑尖带着些木屑悬在半空。
他眯起眼扫视着这群人,秦老夫人身后,一位穿着淡粉色衣裙的女子映入眼帘,“我这村夫,自然是不讲礼仪的,秦老夫人,我今日就如你所愿。”说罢,上前抓住那女子,将其拦腰抱起,往屋内走去,一群人乱做一团,冲上去阻拦,却被涌上来的士兵拦住。
女子拼命地挣扎,用力朝尹硕手腕咬了一口,趁他吃痛之际,跳了下来准备逃走,却被前方的士兵用刀逼着挪不动脚步,回头看去,一群人被拦着不能上前,绝望的眼泪从脸上冲过,她猛地侧身撞向柱子上的利剑,剑尖上的木屑染上了红色,凄惨的死状让这群妇人慌乱地叫起来。阮时清清理完府外的士兵,来到府中看到的便是这景象。
鲜红的血液让尹硕瞬间清醒,逃也似得离开太傅府,皇上只让他查暗卫,没说让不让他杀人啊。被士兵扶上马,回到府上,进入屋内关上门窗,提笔开始为自己写说辞。
天微微亮时,丫鬟敲了几遍门未见应答,轻轻推开门,蹑手蹑脚走进去,见桌案前端坐的人,脑袋耷拉着,下巴垂至胸前,脖颈间红色的褶皱层层堆积,面色蜡黄,毫无生机。
秦府旧丧未过,又添新丧,秦域因夫人突然以这种方式离世,无法接受,闭门不出。文仲衡在府外徘徊许久,最终回到了自己府上。眼下,还是离他们远一些,才有可能为他们免去一些灾祸。
书房内高挂着秦太傅的画像,文仲衡对着画像长跪不起。父皇过世后,母后身居后宫,无依无靠,二皇兄生死不明,自己孤立无援低伏做小。可不断的忍让却换来这般结果。
房门被推开,“王爷,切莫过分自责。”
“师爷,我自诩思虑周全,却落得这种局面,皆因我高看自己,现在想来,我何尝不是在拿秦家人的性命在赌呢?”
“王爷,这条路荆棘遍布,血流成河乃是常事。”
“我情愿流的是我的血,可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我连暗卫都不如,至少他们敢直接复仇。”
“眼下,我们的处境确实不利,稳妥地走好每一步才是长久之计,王爷万不可冲动。”
“我明白。让暗卫们出城去避避,接到命令再回来。”
“王爷是在怀疑暗卫什么,他们不是秦太傅的人吗?”
“我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总感觉不太对。”
“那,现在...”
“罢了,我该改改自己这喜好猜忌的毛病了,对了,北边有消息吗?”
“还没有。”
“让他们加快速度,我都快把南边找完了,若还没有踪迹,怕是也想不出什么法子掩人耳目了。”
内侍总管高公公将地上的奏折一个个捡起来,重新放好。尹硕被杀,下面人查了许久,愣是没查出有用的线索。这本是个绝好的机会,谋杀朝廷命官,只要有证据,无论文仲衡还是那些暗卫,都逃不过一死,可现在,自己只能看着机会白白流失。“我们现在还能做什么?张崇戬。”
“回陛下,冀王现在如同笼中鸟,您想除掉他,易如反掌。况且,这次并非击杀冀王的好时机,仅以尹硕被杀就将罪名安在冀王身上,难免不会让人多想,朝中众人恐怕会有意见。”
“你的意思是我还得留着他?”
“臣认为杀冀王,当假借他人之手。”
“你又有主意?”
“冀王一直在寻找二皇子的下落,那若能将他引出京城,到了塞北,何愁没有机会?”
文屈夷满意地笑了出来,“还是你思虑周全。但他这段时间太不安分了,得给他提个醒。”
文仲衡罕见地被传唤到大殿上,只因皇帝实在操心他的婚事。“父皇在世时,常常叮嘱我们要照顾好你,可我继位以来,实在太忙,对你有所疏忽。前日子,先皇后派人来传话,忧心你的婚事。想来,三年孝期已过,我也该为你寻位夫人,代我们照顾好你,免得父皇再为你担忧。四弟,你意下如何?”
“臣恐怕要辜负皇兄一片美意了,臣只想走遍大江南北,完成父皇遗愿,无暇娶妻。”
“这又不冲突,你可以带着她一起,况且,先皇后经常为此事忧愁,你也该体谅体谅她的心情,不要忤逆了她的意思,若因此犯了病就不好了。”
虽然直觉告诉自己,这事不能答应,可他竟拿母后作要挟,自己若是不从,就是不孝、不忠,文仲衡对这位皇帝的煞费苦心感到敬佩。
“臣领命。”
“你放心,京城中宗室之女,朕定会为你寻上最好的。”文屈夷开心地看向陈执礼,“听说令媛今年刚过及笄之年,可有婚配?”
“回陛下,小女尚未婚配。”
“那,不妨算算这两人的八字,看我这贤弟与令千金是否是天作之合?”
第二日,文仲衡便接到陈执礼送来的生辰八字贴,与此同时,高公公着常服出现在王府。文仲衡前去迎接,“公公今日特地前来所为何事?”
高公公笑而不语,将一个小盒子递给他,文仲衡伸手去接,却被阮时清一把拦住,替他将盒子接过来打开,里面放着一张生辰八字贴和一块玉佩。文仲衡惊讶地拿起玉佩,“这是二哥的,高公公,这是何意?”
“陛下吩咐奴才将东西送过来,说您看了就明白。既然您已经看到了,那奴才就回去复命了。”
阮时清将生辰八字贴拿出来,翻来覆去地看,也没看出什么端倪来。
“去查一下,这个生辰八字是谁的。”他知道这场婚事不简单,拿着二皇兄的玉佩来威胁他娶其他人,既能离间自己与陈执礼的关系,又能让自己背上不忠的骂名,真是一箭双雕啊。
实际上,这是一箭三雕。阮时清及时带回了消息,这是赵家的一个庶女的生辰八字。
“只是庶女?”
阮时清低下头,支支吾吾地,“不是,她,她还是三年前,上元夜的那个姑娘。”
“三年前?她叫什么?”
“赵离姜。”
文仲衡被气地笑出声来,“他想让我成为皇室的耻辱,成为全天下人的笑话。时清,召张崇戬回来。”
“王爷,二皇子未找到之前,还请您为大局着想。”师爷怕他动怒,赶忙提醒。
“为大局,为大局,你一直唠叨为大局,我们忍了三年了,这三年来,我们失去了多少。”
“王爷,您可知先帝为何能从众多皇子中脱颖而出继承大统吗?”
文仲衡长叹一口气,无奈地说道:“你又要拿父皇的事教育我了”。
“我并非是想教育王爷,只是先帝一直对王爷教诲有加,您不能忘。现在我们颇为被动,自身性命握在他人手里,还没有资格说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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