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见众生
这根本伤不到他,九淮心里清楚,那东西不过是个空壳,若要杀他,还得先把他找出来。
此时天光破晓,褪去夜色,威压随主人撤去,修者们这下也松懈下来。
因着先前的威压,修者们并未看见发生什么,只知道九淮离开后不久,身上威压也消去,望见九淮缓缓落地,年轻公子让另外两人帮忙看顾还在昏迷的女子,自己朝九淮那里走去。
他先前是打算解决邪术后,再同大人汇合,就是没想到,此次邪术引出的东西如此厉害,若不是大人,他们此次怕是全都要搭上性命,这样想着,年轻公子向九淮郑重恭拜,“多谢大人出手相救!”
甫一落地,就听见这声道谢,九淮道:“你是,”,年轻公子没脾气地再次介绍自己:“在下柳观己,原想等这里事情结束后,再来寻大人,没成想这次邪术引出的东西竟如此厉害,”,听他话中意思,这几人,怕就是良辰口中的修者,九淮兀自想着,突然听他道:“大人是如何来到这里?”,她视线偏移,落在那孩子身上,见状,柳观己也看向那孩子。
那孩子见两位都在看她,讪讪一笑。
“咔哒,咔哒。”声再次响起,那房屋模样不再,露出一堆跪坐白骨,里面有大人,有小孩,皆面朝前方作垂头状。众人蓦然瞧见声音来处,皆被此景震住。
惟有柳观己上前查看,他刚稍稍靠近,一具白骨就倒下来,咔哒咔哒地散落在地,柳观己顿时不敢再靠近,只好在周边查看,大概估计这里有着数十具白骨,可这么多人,又是哪儿来的?
“咔哒,咔哒,”,没有人动,又有几具白骨架子散落在地,那孩子兴奋喊道:“阿兄!”,说着,就跳下地,往那白骨处跑,九淮也不管,任她跑过去,边跟在后面边道:“是你让她来找我,”,一具白骨前方冒出来个少年,他遇上跑过来的孩子,还伸出手摸了摸她头:“做的不错。”,抬眼望向九淮,答道:“不错,是我让她来寻大人的。”
“为了让我见到他?”,少年摇摇头,他额上现出印纹来,“大人看了就知道。”,接着就将九淮拉入记忆中。
面前之景瞬息变化,人声渐渐沸腾,恍如光影轮转,有种不知身在何处的无措。
直到老者的拐杖挥下来,女童下意识抓住拐杖。
此举立马激怒老者,一句“还敢反抗!”如炸雷般,响彻正厅,也传进在场秦家人耳中,让沸腾的人声安静下来。
对于秦家而言,他们好心收留这些乞儿,实则也不过是为挣个好名声,可谁曾想,这贱奴非但毫无报恩之心,还胆大包天道偷起东西来,实在是狼心狗肺!于是,就有了现在这幕,秦家族长召集众人入堂观罚,此举是为杀鸡儆猴,同时警醒府中其他奴仆收起不该有的心思。
他们将女童团团围住,或漠视,或厌恶,或鄙夷,仿若一切真是她做的。
那撑住拐杖的手,渐渐失去力气,秦族长并未就此放过她,见势狠狠向下一挥,女童身体传来闷响,她支撑不住,身体不由得向前伏倒,剧痛掐住她的喉咙,让她几乎发不出任何声音。
没有......
隐约的,因疼痛汗湿的眼前,模模糊糊有个人影,挡在她身前,扒着秦族长替她哀求着。
是阿兄......
“你给我起开!”秦族长一脚将少年踢开,少年连忙跪起向前几步,“族长!她不可能偷东西的!”
少年想让他们放过自己妹妹,却不曾看清,这满堂,俱是巴不得食其肉,饮其血的恶鬼!
见老者还要再次下手,少年直愣愣地在妹妹身前受下这棍子,“唔、”这棍打的他先是闷哼一声,接着“噗”地的呕出血来,那瞬间,他几乎失去痛觉,意识也随之沉沦。
她才没有...偷...
就连睁眼都是勉强,见阿兄倒在自己面前,她凄凄唤他:“阿兄...”,幼小的内心几近泣血,某种冲动在她心中发芽生根。
凭什么?
那坐在紫檀雕花椅上的女子,着身碧水青烟罗,丝毫没有在外的半点仪态,“脏死了!”,她嫌恶着地上的他们,其怀中的小孩笑得极为开心,连带着脖颈处的长命锁也跟着摇晃。
女童听到这话,抬头死死盯着那女子和小孩,想要将他们抽筋扒皮,她用口型堆叠无声二字:是你!
那小孩也不知懂没懂,反正咯咯地笑得更开心了。
女童呼吸急促起来,强烈恨意几乎要化为实质。
半晌后,堂内众人惊呼中还有道尤为尖锐的女声,“给我把她拉开!拉开她!”,同孩童无比凄惨的哭喊声一道,场面陷入混乱。人头交错间,可见小孩原本称得上瓷白小脸,陡然平添令人心惊的五道血痕,“不得了啊,真是不得了啊,小小年纪,就如此心狠!!”,女童在看到那张因疼痛而扭曲的小脸,在五道血痕的衬托下,显得格外狰狞的样子,终于有些短暂的快意。
那女子见小孩无缘无故受伤,心疼地简直在滴血,小心抱在怀里哄着,边指挥着家僮:“来人!给我拖去东院!”
家僮们一拥而上,将失去力气的女童连同她兄长架起,接着向门外拖去,糜艳的血痕同他们被拖走,蔓延至门外。女童剩下的感知里,就只有无穷无尽的冷。
可她不甘...不甘被那小孩平白污蔑,不甘就此被他们封于地下,更不甘他们这般下场...
雪簌簌地下,可以听到轻纱摩挲般的声响,冰凉落下,是那般的轻柔,连带着她心中的不甘,慢慢消融,望着天空,忽然有种就这样也好的感觉。
算了,就如他们所说,没生得好命,活该如此。
一开始,秦家人带他们入府,给他们吃,给他们穿,给他们住,让他们决心要好好报答恩情,直到她亲眼见到,其他乞儿被他们活生生封入地下,那些乞儿跟着那些家僮去时,还什么也不知,即使有些年纪稍大些的反应过来,但孩童的反抗对于家僮们而言,毋须费力。那时,她死死捂住自己的嘴,将声音湮灭在喉间,终于意识到,以往不见的人都去了哪。
也就是从那时起,逃出秦府成为她年年岁岁的愿望。
谁知,那小公子张口扯谎,明明是他自己拿走秦夫人饰品,反倒说是她偷拿,几年来小心翼翼付之一炬,害得她入堂受罚。
廊檐处的灯随寒风微摆,搬动他们的家僮们都莫名感到些许阴冷,不自主打个冷颤,“搬快点!”,有人试探过地上一人鼻息,简单而残酷地下结论:“这个死了。”,女童眼中黯淡无光,分不清是泪,还是雪,无声落下,连同意识席卷而去。
活着那般艰难,死却如此轻易。
香气淡淡传来,很温暖,她费力掀开眼皮,阿兄近在眼前,耳边传来声音让她回神:“你阿兄可以活下来,但你得付出些别的,愿意吗?”
女童攥住来者衣袖:“不论什么,我都愿意。”
*
见九淮缓缓睁开眼,少年缓缓解释道:“早在六十年前,甚至是更早些,秦府从一位仙长那里听说,将活着的孩童封入房下,可保秦家百年富贵,”
“这怎么可能是真的?”,重要的是,这样的话怎么会有人相信呢?柳观己知道秦府曾同桩旧事相关,但不曾知道其中原委,这样听下来,他不由得皱了皱眉。
少年垂着眼,继续陈述道:“后来,秦家族长听信那人的话,暗中以救济之名收些乞儿进府,待建新房时,再从中挑出几个封入新房地下,”,他说着,抚上孩童的头:“若不是大人救下我们,生生也会同他们一样,被封入这地下。”
柳观己听他话中意思,反应过来,这少年和那孩童是六十年前秦府之事的亲历者,但好像有哪里不对:“你们是修者?”
少年摇摇头,表明自己并不是修者:“我本是已死之人,因为生生才侥幸活下来,”,他看向孩童的眼里,充满着某种不明情绪,话中的生生很明显是在喊那孩童。
柳观己看着那孩童,一副不知世事的天真模样,深知这其中定是有什么他不知道的隐情,转而想问少年另一件要紧事:“你们在这里待了这么久,知不知道这府中封着某样东西?”
哪知少年却道:“这府中除却我们,再无其它。”
怎么会没有呢?明明师姐让他解决崔家之事后,将府中危险之物带回无为有乡。
九淮却见光团从腰间浮起,于空中现出行字:狌狌知往 乾鹊知来
柳观己也看到上面浮着的字,跟着低声念:“狌狌知往...乾鹊知来......是妖兽!你们是妖兽!”怪不得,师姐说秦府封着的东西很危险,柳观己终于想明白了,面前这少年和孩童就是他要找的危险之物。
柳观己这反应,未免有些过大,引得九淮注目,柳观己见九淮朝他看过来,道自己失态:“是因为妖兽的存在很少,更没见过还有人形的妖兽。”
少年闻言看了看九淮,又看了看柳观己,一时间没说话。
九淮对着那行字若有所思,随后道:“怪不得生生能找到我,那么你呢?”,眼神撇过去,示意他继续说。先前的记忆同院中展现的一切,很明显是同一件事,秦族长打少年和女童在先,“常”带人灭秦府在后。
少年认真道:“大人先前在院中见到过,我们是被谁所救,也是她,让我给大人带句话,”
“天反时为灾,地反物为妖,民反德为乱。”
“还有,秦家很可能不是最早发生邪术的地方。”
柳观己原本想说邪术在最近十年内泛滥,但又想到秦家所用的邪术,“这么看来,邪术不是最近才突然泛滥的,而是一直都存在。”,柳观己这话倒是提醒上九淮,“常”来到秦家,就是为阻止邪术,可现在邪术依旧存在,就说明“常”并未阻止成功,而能和“常”相抗的,只有他或者是“道”。
九淮看了看天色,阿衍估计快醒了:“行了,你们要留在这里,还是跟我走?”
少年回答:“自是同大人一道。”
柳观己根本没插嘴的机会,最后只能眼睁睁看着乾鹊同狌狌跟着大人一道离开。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