霸道娘子爱上我

作者:共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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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露面



      与此同时——

      更鼓三下,天色已逼至四更。灞水上风硬,吹得驿馆外旗影如刀,门楼两盏风灯明灭不定。

      偏院墙根一株老榆,干粗皮裂,枝柯纵横,叶影铺地如网,最便于藏身。

      阿九负肋贴枝,袖口束紧,指背抵住树皮不使响动。

      ——自才刚大当家、二当家入内始,她已在这里守了快一个时辰,帐篷里的人也不知在聊什么,是越聊越激动。

      可她离得太远,委实是无法听清厘头的响动。

      这倒也不是她耍懒,鬼知道这不过招安一个寨子,缘何就真的需要这般劳动官兵,将这里外三层都围得水泄不通,让她根本不敢随意动弹,怕一不小心就泄露了动静。

      实际上,阿九原先也见过英国公府的阵仗——

      考虑到当今的英国公格外的看重那位世子爷,往常只要是霍廷泽霍小公爷出行,总也会有不少亲兵环绕。

      但也不至于来这么多人吧……

      难道是有什么更尊贵的人也在此处?

      她心中暗忖,又抬手轻拨枝叶一隙往下看,只见营前守卫森严,连送茶的都得验腰牌。地上厚厚的草灰被夜露打湿,照得一地青亮。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远处驿道上夜色正深。帐里灯影闪了两回,继而帘动——两道人影相继出来。

      前一人虎皮披肩,肩宽步稳;后一人清瘦如刀,眉间微蹙。阿九眼尖,认得是自家寨中大当家与二当家。

      二人并肩行出,低声交谈,面上神色不甚清朗,却比入帐时少了几分火气。阿九远望着,心下有数:这事怕是真成了。

      她把气悄悄吐出,手脚微麻,想着趁此夜色正浓,待二人走远便下树回去复命。

      怎料——

      耳畔忽又传来“嗒嗒”的靴音,由远及近,整齐急促。那脚步声一入院,灯火随之摇了几摇。阿九立刻屏气,贴紧树干,只觉心口都跟着一齐紧缩。

      转眼间,一行人自黑影里现身。

      为首一人,青袍束带,腰悬犀玉,步履稳沉。月光正淡,那青色衣纹被风一掠,竟似一汪静水,映着人影也不摇不动。

      他未言先止,抬目向门前守卒一瞥。守卒忙低声行礼,旋即躬身引路。火光闪烁之间,那人的面庞已隐约现出轮廓——

      阿九眯了眯眼,这头光线正好,那张脸冷不防撞进视野,她心头一跳,手指险些脱了树皮。

      那人……她怎会不认?

      正是那夜与自家姑娘在山上拜堂的书生!

      那时红烛半灭,洞外风雨乱作一团,她只在帘后瞥见那一眼,如今却是月下再见。

      模样无改,气度却判若两人。

      那夜神情茫然、似醉似怯,如今却冷静如冰,举手投足皆是贵胄气度。

      “怎会是他?”

      阿九心底一凉,几乎不敢再想。

      若他真与官府一伙,那是谁的人?他身后的随从穿着的服饰显然与英国公府的不同,那他....就不是英国公府的。

      在这个当头,能来此处,且还能进英国公府小公爷的帐子的......定然也是身份不凡的。

      难不成......此人,是皇帝的人?

      那姑娘岂非……

      岂非是闯了大祸了?

      风掠叶响,她慌忙收思。

      那青袍人已同从者缓缓行至帐前,守门亲兵拱手相迎。

      那人略一点头,便掀帘而入。

      ——帐帘一合,四野又归寂静。

      阿九只觉脊背发凉,心头乱如麻。

      她紧贴树干,久久不敢动弹。

      待再听得院外巡更的铜铃声远去,才深吸一口气,缓缓滑下树身。

      脚方落地,便觉掌心一片冰湿。

      那是汗。

      她不敢回头望那营地,只低身掩入暗影,借着月色蜿蜒向外。

      夜风从袖口钻入,冷得似刀,她却顾不得抖,连忙纵身离去了。

      -

      却说帐内,也不知道多久过去,阮循好容易才把魂收拢,慢慢坐直,长出一口气,扇子合了又开,一副有话要说又说不出的模样。

      霍廷泽看着觉得好笑,几欲开口,却又觉得略有不妥,毕竟看着才刚那位二当家的神情,想他们定然会察觉不对劲的。

      一时间,两人各有思量,默然着,忽正听见外头响动,抬眼一看,正也就是温玉迈步而来。

      比起霍廷泽与温玉这不近不远、不熟不生的干系,阮循显然要跟温玉熟络很多。

      一则,阮循的阿耶,也就是当今丞相爷阮汾,曾是温玉的恩师,教导温玉十数年,关系匪浅。

      二则,定国公温礼,也就是温玉的阿耶,曾也指点过阮循武艺,勉强也算得上是半个师傅。

      所以眼下,霍廷泽还只是稳稳地立在窗侧,手按阑干,与温玉遥遥作了个同辈礼,语气平平:“伯衡。”

      而阮循已“哈哈”笑着几步上前,极不客气地一把挽住温玉肩头,扇尾在掌中一转,活像自家兄弟要娶亲似的:“伯衡啊伯衡,平日里清心寡欲似木头,我还常笑你长我五岁,连个妾也不置一房。谁料你这一趟上山,倒好——把人家小娘子拐回来了?”

      “说罢说罢,藏在哪条街上?是南城的小庄子,还是西市后的那座花木园?我等也好去贺喜哟。”

      他是实打实的拿出了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姿态,而这头才刚进来的温玉却被他这几筐“人情账”砸得一愣,袖中手指还未并拢,神色却已从诧转淡。

      他只来得及“啊?”了一声,阮循已自顾自铺陈下去,嘴角带笑,眼梢却分明吊着兴味:“——且莫再装木头!”

      “你这回可真叫我刮目。若说你素日冷得跟庙里的玉观音似的,这回倒像被人拿了红头绳,三下五除二捆了去。啧,也不知是何等一位,能叫我们伯衡肯点头的?”

      温玉被他搡着坐下,侧身避开那只不安分的折扇,终于找回半分话头:“你又从哪儿听来的疯话。”

      “可不是疯话!”阮循把“疯话”二字咬得极重,回首一挑眉,“令恩,拿来与他开开眼。”

      霍廷泽“嗯”了一声,神色未改,从袖中取出那卷薄绫。

      灯下开卷,绫面一亮,人物半身,眉目清峭,鬓影淡淡,唇线极细,神情里一分不多,一分不少,偏生与堂前人对得十有八九。

      阮循本就等着这一下,折扇“啪”地一合,笑得肩头一抖:“你瞧你瞧,何等玉树英风!与我们伯衡,可不是一个模子里打出来的?”

      温玉自阮循掌中接过,低目打量片刻,眉峰微一挑,似笑非笑:“像归像,十之八九。只是画得太瘦,倒像我三日未食。”

      他也的确是有些出乎意料,当日被狼狈的抓回山上,又狼狈的被按着拜堂成亲,那些人居然就记住了他的样貌,甚至于如此清楚,连他耳上的痣都画了下来。

      “呸!”阮循用扇脊在他臂上一点,“你还有闲心挑自家长短?你可晓得——此画是谁与的?”

      他问是问,答的人却不是温玉。

      霍廷泽略一颔首,声音平平:“青梧寨阿岱、佘广只说其寨中三当家,被画中人迷翻一寨,拜堂入房,次日清晨不知去处。要我与守则寻着画上这位,方肯放下旧事,按约束兵归籍。”

      说到“迷翻一寨”四字,他眸光一动,似要笑又忍住,只把那绫子重新折好,放至案上。

      他也是俗人,自然也觉得这是个难得一见的稀奇事儿。

      温玉抬眼看他一眼,笑意更淡:“原来如此。”

      说起青梧寨,他便免不了忆起那一夜红烛半灭、药气迷人的洞房。

      那女子举手投足,皆是算计。连她回眸的一瞬,都是诱敌之计。

      ——可偏偏,他还中计了。

      如果不是那夜自己的手下及时赶到,温玉很确信,自己怕是已经被那小娇娘给夺了命。

      他缓缓收回思绪,指尖摩挲那卷绫画,指腹触到纸面微涩。

      她是想杀他的。

      可是......大抵是胜负心在作祟,又或者是别的什么。

      她能算他一次,他就想见她第二次,看她还如何算。

      那夜明明是那小娘子灭晕了这寨子里的众人,可在那两个当家的看来,竟从没怀疑到她身上,想来他们关系也很是不错。

      索性......要么就将计就计,来一招引蛇出洞又如何?

      温玉一安静不理阮循的调侃,阮循自个儿说起话来也没劲儿,索性就坐在边上,心里继续寻思着往后该如何调笑人呢。

      霍廷泽却是先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的那个,只观那位温世子的神情便晓得了——这是又有人要被算计了。

      他把指背在几案一磕,笑意收了三分,淡声开口:“伯衡可是心里已有了打算?”

      温玉闻言,只抬了抬眉梢,仍不说话。

      阮循将这份沉默看在眼里,忍不住把扇子往肩上一搭,状似打趣,实则探路:“打算也好,不打算也罢,总得有个章程。那两位当家口气不小,今夜若不把你与画里人扯上个干净,明日怕要叫人掀了院子。”

      温玉这才收了指,抬眸看他,慢悠悠道:“章程,便该借他们的口来定。”

      -

      夜深,顾府。

      湘竹院灯焰收得极小,纱帐里一线温黄,窗外银杏影子轻摇。

      顾言念卸了钗簪,散下一头青丝,只着一袭月白寝衣,薄罗为襦,轻纱作裙,衣带松松系在腰间,袖口宽大,垂至腕处,举止间带着几分慵懒与闲意早被阿九的一番话给冲散。

      她一手按着缠纱的踝,俯身从榻沿起,眉间微蹙:“你说什么?——那书生也在那里?”

      阿九脸色不大好,低声应:“是。奴婢亲眼见他掀帘入内,守军皆让。他同那两位官爷说话,像早就熟识的样子。”

      顾言念复又问了一遍,声音更低:“也就是说,他与官府是一处的?”

      阿九点头,缓缓说出自己心中所忧虑的:“看着像是......不过,奴婢以为......倒更像是陛下的人。”

      屋里静下来,只听得博山炉里轻轻吐香。

      顾言念半晌不语,指尖轻叩榻沿三下,像在数气。

      又问:“你回来时,可有人发现你?”

      “没有。”阿九道,“奴婢绕了三回墙角,换了两次方向,才敢回。”

      “好。”顾言念抬眼,眸色沉下去,“今夜先别惊动院里人。你把门闩好。”

      阿九“是”了一声,旋即又忍不住:“姑娘,要不要禀大公子与二公子?这事……怕不小。”

      顾言念没立刻答话,只把额前的一缕碎发别到耳后,声音冷静:“且等几天。他们正在谈招安,这等事不是三两天简简单单就能定的。等我脚好了,我亲自去探。”

      阿九愕然:“姑娘要亲自去?”

      顾言念只是淡淡“嗯”了一声,神色不动。

      她垂眸,慢慢把那襦袖重新挽好,青丝半散,落在颈边,遮住一截锁骨。烛火映着她的脸,眉影柔和,却压着一层冷气。

      “今晚你也累了,”她语声平缓,“去歇吧。”

      阿九还欲再言,见她神情已定,只得低头退下。门扉合上的一瞬,风从窗缝钻进来,吹得烛焰一跳,影子也跟着晃了几晃。

      顾言念坐了片刻,缓缓抬眼,望向那一角垂着的竹帘。

      炉烟袅袅,香气淡淡,夜色里却似更冷了几分。

      她伸手拨了拨炭火,指尖被微烫了一下,却连眉都没动。

      只再等一等,等她脚伤好了,必然是要去夺了那书生的命的。

      不论他是谁。

      又或者是谁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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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章 露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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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发表时间:1个月前 来自:安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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