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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水镇(09)
他就站在清正街与吉祥巷的拐角处望着她,似是早已料到她下一步会去哪里。
“夫君来晚了,”苏扶月收回落于他身上的目光,绕过周裔向巷子北面走去,“事情已经处理,邓老太也已回了,你也回吧。”
只留下这几句话,苏扶月便消失于吉祥巷口。
周裔望着苏扶月消失的方向沉下眼帘,苦笑一声,抬步向巷子口走去,转身消失于与苏扶月相反的方向。
苏扶月走的很慢,当身后吹过一阵带着淡淡寒意的风时,她怔愣片刻,转身向宏正街东头的方向望去。
只见一道幽蓝色的光自双鱼崖缓缓升起,瞬息间笼罩整个春水镇,形成了一个新的结界。
苏扶月昂首望向那颜色淡去的结界,心中泛起苦意。
失去记忆后的她与周裔朝夕相伴二十余载,她以为她足够了解周裔,可当那新的结界再度笼罩于上空将她困住时,她才察觉,或许她从未认识过周裔。
苏扶月收回目光,将凝霜丢于宏正街上,施展灵力独自返回周府,来到书房。
被丢于街头的凝霜慌乱一瞬,取出一直藏于袖间的传音符告知苏扶月消失的消息。
重新加固好结界的周裔将传音符捏碎,指尖幻化出蓝色蝴蝶。
周裔闭上双眼,蝴蝶飞入他的额头,灵力凝聚于他的双眸,再抬眸,原本漆黑如曜石般的双眼幻化为深幽的蓝色,似是能够将这个世界看穿。
只要苏扶月还在结界之内,他便能立即捕捉到她。
寻到苏扶月的位置后,周裔立即赶回府内。
周裔还未来得及推开书房的门,苏扶月便拉开了房门,怀内还抱着一些画轴。
见他突然归来,苏扶月的眼神内闪过一丝震惊,原本被抱在怀内的画轴也因此散落,砸了二人的脚。
“夫君,怎么不出声?”画轴散落,苏扶月弯腰欲将其捡起。
周裔扶住苏扶月,一挥手便将那些画轴整理好,纳于怀内,重新递给苏扶月:“夫人,拿这些画轴做什么?”
苏扶月只道:“想给卧房内增添些新画作挂起来。”
“是吗?”周裔见苏扶月要出门,侧身为她让开路。
苏扶月“嗯”了声,绕至连廊外,“夫君若是没事的话,我便回房了。”
周裔微颔首,目送苏扶月离开。
待苏扶月的身影从连廊尽头消失后,周裔才重新踏入书房。
书房内有苏扶月使用过灵力的气息,但屋内并没有被翻找过的痕迹,看来她早已知晓他归来,并且在感知到他回来的那一刻,用灵力将所有物品的位置复原,顺便随意拿了些画轴来骗他。
自从阿尚来到春水镇后,苏扶月与他之间的隔阂便变得愈发深了。
他以为只要他杀了阿尚,就算他们之间有所误解,也会因为岁月的流逝而淡忘。
他以为他们二人早晚会重归于好。
可近些时日苏扶月的异样令他心中涌起的那股不安之感比以往更强烈。
她好像,真的要离开他了。
他不想她走。
思及此,周裔将一直藏于怀中的破幻碑取出。
破幻碑腾空而起,金色的光瞬间照亮书房,而那书桌后面的那扇墙幻化出一道水波门。
门外的世界与书房内的景观极其割裂,水蓝色的光笼罩着,有条小鲤鱼游向门的方向却被附于门上的灵力弹了回去,晕呼呼的坠落到地面。
周裔踏入门内,将破幻碑重新纳于怀中,水波门消失重新幻化成墙面,屋内也重新陷入黑暗。
他本不愿再对苏扶月使用噬心铃的,可如今的她早已不为他所控。
重新拿回噬心铃,再回书房时夜已黑。
府内还是如同往日一般安静,周裔推开书房的门,缓步向卧房的方向走去。
书房到卧房的路途不远,可每一步都走的十分沉重。
若是再对她用了噬心铃,她的病会不会加重?
若是这一次她的身体撑不住了,那他便同她一起,死在这场幻境里。
他们永远不分开。
怀着沉重的心情,周裔推开早已熄了灯的卧房门。
他绕过屏风走至床榻侧,可榻侧空无一人。
…
邓老太和杨仲正闹过之后,邓老太便去西市内买了两串糖葫芦。
卖糖葫芦的摊贩见邓老太又来买糖葫芦,打趣道:“邓老太,不是巳时刚买过吗?怎么又来了?”
邓老太叹息一声,付了钱,接过糖葫芦道:“还不是家中的皮孙子,拿着糖葫芦去找祁镇长家的小孙女,把人家逗哭了。”
“是嘛,”摊贩接过邓老太的钱,突然想起来些事情,道:“真奇怪,记忆里每天都见书翰拿着糖葫芦逗阿若,还每次都把阿若逗哭了。”
“哎呀,小孩子闹一闹嘛,”邓老太和摊贩又闲聊两句后,才转身离开,“毕竟都是没爹没娘的孩子。”
两人口中的阿若是祁守真和夫人李映萱收养的孩子,姓唐。
七年前有官差来春水镇征兵,唐文若的父亲没能逃过,被官兵抓走了。
一月后,战死沙场。
唐文若的母亲得知消息后,悲痛欲绝,于宅子内上吊殉情,留下了年仅三岁的唐文若。
祁守真于往日一般前往唐宅内探望时,瞧见的只有吊在正堂的唐母,和瘫软于堂中央嚎啕大哭的唐文若。
唐文若抱着母亲的双腿,一遍又一遍唤着“娘”,可却再无回声。
望见这一幕的祁守真怔愣一瞬,随后立即跑向唐文若,将环抱着母亲双腿的唐文若拉开,捂住她的双眼,抱着她离开唐宅。
因亲眼目睹了母亲的离世,唐文若变得愈加沉默寡言。
祁守真与李映萱无儿无女,将唐文若的母亲下葬后,便收养了唐文若。
李映萱本欲给唐文若换个名字,祁守真拦住了她,对她道:“虽然是女儿,但也是唐家唯一的后,还是算了吧。”
李映萱明白祁守真的意思,没再执着于给唐文若改名字。
唐文若的父母是小辈,平日里唐文若唤祁守真祖父,唤李映萱祖母。
唐文若到了上私塾的年纪后,祁守真便将唐文若送去了周氏学堂,邓书翰便坐在她的身后。
邓书翰是个闹腾的性子,坐在唐文若身后时总是抓她的发尾,气的唐文若双目通红。
唐文若被气哭了,有同堂替她打抱不平。
“没爹没娘的孩子就是没教养。”
邓书翰被骂哭了,唐文若也哭的更凶了。
夫子了解到真相后训斥了同堂和邓书翰。
或许是得知了邓书翰也无父无母,唐文若也不觉得邓书翰讨厌了,毕竟他们都是可怜的孩子。
上学时邓书翰还是会讨人嫌,但他的笑意里从来不含恶意。
因为邓书翰是家中独子,邓老太总是宠着他,性子便养的跋扈了些。
与邓书翰相熟后,唐文若问邓书翰:“你爹娘是因为什么去世的呀?”
邓书翰认真回忆了一番才道:“是因为天火。”
“天火?”天火降临时唐文若还未出生,所以她对天火没有印象。
“祖母说,六年前一场天火突然降临到镇子里,险些将镇子屠尽,好在神女救下了镇子的子民,”提起那场天火,邓书翰的眼神里也染上一股失落之色:“那场天火死了很多人,母亲和父亲也是因为那场天火走的。”
“六年前?”唐文若细细算着时间,“你都没能记住父母的模样。”
邓书翰沉闷的“嗯”了声,为了掩饰心中的难过,他咬了一口糖葫芦道:“没记住也挺好的,毕竟只要没有感情便不会因为他们的离去而伤心。”
唐文若垂下眼帘,一滴泪落到那双白嫩的小手上。
身侧传来哽咽声时,邓书翰瞬间慌张起来,“你别哭呀,我把我的糖葫芦给你吃好不好啊?”
明明他们二人刚刚还好好的,怎么唐文若突然就哭起来了呢?
望着唐文若突然哭泣的模样,邓书翰的神情愈发焦灼:“你别哭了。”
他将糖葫芦塞到唐文若的手中:“糖葫芦给你还不好吗?”
邓书翰本以为唐文若收到糖葫芦后便不会再哭了,结果她哭的更大声了,甚至引来了教书的先生。
先生见邓书翰又欺负唐文若,二话不说掏出戒尺,对着邓书翰的屁股便是一顿打。
“我真的没有欺负她!”邓书翰为自己辩解,但先生根本不听邓书翰解释。
一顿毒打结束,邓书翰一脸哀怨地走到刚刚停止哭泣的唐文若身前吗,捂着屁股道:“疼死了。”
“对不起。”唐文若愧疚地垂下头,不敢看邓书翰。
邓书翰刚被打了屁股,没办法坐下,只能扶着柱子。
他忍着疼“啧”了声,又问:“你为什么哭啊?”
因着他的问题,刚停止哭泣的唐文若又忍不住哽咽着落泪,“我……我想起了我的母亲。”
邓书翰“啊?”了声,倏地站直身子,“我……我不是故意的……”
唐文若的哭泣声再度招惹来了先生,瞧见先生的邓书翰立即捂住屁股,对唐文若道:“我没办法安慰你了,我先跑了,要不然我的屁股要开花了,你先哭着,等哭够了我再来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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