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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 章
噬心蛊顾名思义,是一类极其阴险的蛊虫,施蛊人可通过蛊虫逐渐蚕食个体的三魂六魄,直到整个识海亏空,变成一具无魂的躯壳。大多数修士尚不能抵挡噬心蛊,更别说凡人。
顾守拙曾机缘巧合下于苗疆一带常驻,对大多蛊虫有所了解,故此行轻松认出蛊种。
此蛊传播性虽强,但有个致命的弱点——施蛊人在蛊虫破体而出前,须每隔一个时辰重新施加饵料,否则会遭反噬。
邬家仅是凡人世家,唯有一个邬炤庭值得如此大费周章,但施蛊人大抵没料到他去了京城,见目标不在,应当不会走得太远。算算时间,为了加饵,施蛊人也该回来了。
此时,邬家四面八方传来窸窸窣窣声,宛若有爬行动物匍匐前行,顾守拙面色微凝。
“林川,你去邬炤庭房外设下禁制,切记不要被他看到。”顾守拙传音入耳。
林川点头,化作阴影消失,动作利落地去执行命令。
屋内的少年似乎察觉到了什么,连连拍门:“仙人——究竟发生什么事了?我爹娘还好吗?”
邬炤庭尝试开门,但两扇木门似乎被焊死般,纹丝不动。
数十个人影从黑暗中走出,看衣着服饰,都是邬家的下人。他们神情呆滞,眼球泛白,动作显得笨拙僵硬,显然已被噬心蛊吞没了神志。
已经没救了。顾守拙正欲拔剑,又是两道身影走出。
“阁下是何人,三更半夜,来我邬家作甚?”
为首那人正是邬炤庭的父亲。他身边搀扶着一位衣衫单薄的美妇,二人皆未束发,看装扮,大概是刚从歇息中醒来。
顾守拙尝试去寻找他们的生命迹象——但已无力回天。
仙凡有别,生死仅在一瞬。
“我的耐心有限,你若现在出来,我还能留你一条全尸。”顾守拙盯着一片虚空,语气沉重。
“你在说什么?为何站在庭儿的院子里……吾儿,吾儿可还好?”邬母夹紧了嗓音,焦虑的神态在那张灰白的脸上显得惺惺作态。
背后操控这一切的人显然把整个邬家当作任意摆弄的傀儡。似是挑衅,似是炫耀,对方扭曲着小厮侍女的动作,使其一面哭闹一面搔首弄姿,紧接着,被【操控的邬父大喊大叫。
“仙师!我们可有得罪你!为何要屠我邬家人——”
语气悲壮而愤怒,恍若顾守拙真的是什么无恶不作的魔头。
令人作呕。顾守拙为此举深感不齿。
这时,耳侧突兀地刮起一阵旋风,腥臭的毒虫从天而降,密密麻麻猝不及防地攻来。
白边黑底火焰从顾守拙的衣角翻涌而起,恍若晕染开的油墨,又似乱舞的藤蔓。无数蝇虫方进入顾守拙周身一尺,便被燃烧殆尽,只余连绵不断的炙烤蒸发声。
大乘期的魔修目光如刀,透过五颜六色的毒虫,在一整片旋风中精准找到了目标。而后他伸出左手,猛地在虚空中一掐——
“呃——”
密集如风暴的虫群顿时噼里啪啦掉落在地,空气中,一名身材矮小满面刀疤的老头捂着脖子,腾空扑腾起两条短腿,拼命地挣扎。
顾守拙露出嫌恶的表情,左手一紧,老头的脖颈处分明空无一物,却浮现清晰的掐痕。
“说,是谁派你来的?”
老头怪笑两声,憋红的脸上露出诡异的笑容:“嗬——你猜啊——”
他要做什么?顾守拙皱起眉。
“啊啊啊啊啊——救命啊——”骤然间,邬母爆发出尖声嚎叫,声音宛若濒死的啼泣。
顾守拙被这一嗓子吓得浑身一激灵,心道不好。
“发生什么事了!娘亲!娘——”邬炤庭被禁制关在屋内,双手重重砸上门,细嫩的皮肤顿时渗出鲜血,“仙人!仙人!你在做什么——放过我娘,求你了…不要伤害她……我什么都会做的!”
邬母流下两行血泪,美艳的面庞变得恐怖狰狞,她不断用手抠自己的喉咙,鲜血一股又一股涌出,但求救声丝毫未止。
顾守拙心烦意乱,见这老头如此胆大包天,还敢玩弄尸骸,决定搜魂了事。
倏忽,他感到左手一滑,变相突生。
老头外表的皮囊像是融化,层层褪去,无数黑色的油脂自褪下的皮瓣溢出,掉出个滑不溜揪的内胆。
竟是金蝉脱壳!
新生的老头浑身赤红,裹挟着一道罡风,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顾守拙身侧呼啸而过。
——直奔邬炤庭宅邸!
不好!太快了!顾守拙连忙回头,千钧一发之际掷出身侧的剑——
与此同时,那股罡风瞬间吹垮邬炤庭的宅邸,连同禁制也被毁去。
顷刻,林川拔刀迎上。
两轮弯刀一前一后削砍在老头鲜红的外皮,顿时她虎口麻木,像是砍在顽石坚硬表面。下一秒,林川不敌,被罡风硬刮出去,狠狠地被掀翻至数里远。
而紧随其后的剑光恍若流星,拖曳长长余迹,轰然直射屋内。
邬炤庭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倏忽飞沙走石,宛若天塌,似乎有个重物砸到脑袋,意识瞬间昏沉。
“啊——”苍老又嘶哑的尖叫割裂昏暗视线。
刺耳的尖叫与血腥臭味扑面袭来,邬炤庭捂着被砸的地方,瞪大了双眼。
眼前是宛如十八层地狱般的场景。
一个浑身赤红的人形生物被剑死死钉在地上,距离他仅半尺不到的距离!生物浑身鼓胀的肉块恍若会呼吸,翕张间不断渗出黑色黏液,而头颅的那两颗眼球没了眼皮和睫毛,直愣愣地盯着他。
……大脑一阵嗡嗡作响,邬炤庭一时无法处理眼前景象,罕见的茫然像蔓延的水草,堵住了心肺。父亲和母亲在哪……
“呼……”他缓缓吐出一口气,将目光投向院内——
顾守拙背对着他,头上的斗笠已经被吹飞,散落的青丝在黑色的妖异火焰中飘动。
他那只漂亮的手正掐住他父亲的脖子。邬家主双目紧闭,浑身是血,面色青灰,但四肢抽搐着,似在挣扎。
六岁的少年头一次感到如此无助,似乎有种无形的力量慑住心魄,令他只来得及说出一个字:“不……”
“咔嚓。”
——他折断了父亲的脖子。
邬炤庭只能直勾勾盯着顾守拙,表情一片空白。
顾守拙轻轻放下了邬家主的尸体,院内一片狼藉。邬家上下四十二口,全部都在这里了。
内心的怒火蓦然烧得更烈,为胆敢做出这一切的背后之人的愤怒瞬间席卷全身。周遭的黑火愈烧愈烈,他的眼角都被烧得通红。
漫天黑火中,邬炤庭就看着他缓缓转身。那如玉般的面庞在黑暗中格外醒目,仿若落入凡尘的谪仙。他一步步走到邬炤庭眼前,而后俯身。
——握住钉在红色人形物体身上的剑,微微一拧。
像是打开了某个开关,那生物不断抖着开始啜泣尖叫。
谪仙的面庞被火光照得忽明忽暗,染上一丝魔魅。接着,他开口:“我会将你千刀万剐,慢慢炙烤,直到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啊啊——对不起,对不起!饶了我……我招,我招了!”
老头的身下忽然流出一淌腥臭液体,他抽泣道:“魔尊!是魔尊叫我这么干的!”
顾守拙发出一声嗤笑,露出个漂亮的笑容:“魔尊?你是指那顾无铮么——你要不看看我是谁?”
老头竭尽全力转动眼珠子,在看清顾守拙面庞的一瞬间,发出尖细的惨叫:“啊啊啊——是我没认出您,我错了!我错了!大人,我以为您是别人假扮的——交给我任务那人说,这是您亲自下达的命令——让我今夜杀了邬家所有人,最重要的是邬炤庭这小畜生……噶。”
他没说完话,顾守拙将剑拧动,直接捣毁此人命脉。而后在空中捏诀,飞快地进行搜魂。
竟是除了这老头说的,什么也查不到。给他任务的那人身披斗篷,看不出性别体型,但对方实实在在是以魔尊顾守拙的名义行事。
无名的怒火愈烧愈烈,顾守拙怒极反笑。魔修人人都推崇他顾无铮,希望让他来做这魔门魁首,他不答应,也不管事,就觉得这名号很好用是吧!
既然如此,我便坐实了这魔尊的身份——他日若再有人坏他名气,干如此龌龊事,他定百倍奉还!
弄死了这下蛊人,顾守拙起身,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看向瘫坐在地的邬炤庭。
这小孩额头上有一道裂口,血流了半边脸,看上去格外可怜。
回想到刚刚发生的事,顾守拙觉得他有必要作出解释。
“方才这牲口操控了你的父亲的尸体,让他攻击我。”
邬炤庭一动不动,目光放虚,看向院内他父母的七倒八歪的躯体。
顾守拙皱眉,一道清心咒打入邬炤庭眉心,但他依旧没有反应。
怎么回事,这小子既然神志清醒,为什么不说话?顾守拙沉吟,只好继续道:“他以我名义行事,我自会承担部分责任,待我查明背后主使,杀了那人后,你若还想找我报仇,那么……我也不会拦你。”
不知是哪个词触动了邬炤庭的神经,这小孩双目通红,倔强地从地上爬起来,然后一把抽出钉在尸身上的长剑。
顾守拙挑眉。
“噗嗤。”剑身刺穿皮肉的声音响起,邬炤庭竟是拿起剑,一剑刺透老头瞪大的眼球。
“是的……你也有责任——”邬炤庭抬起头,碧绿的眼珠一瞬不瞬盯着顾守拙,似乎要把这个人刻入脑海中,“我会追杀操控这一切的人,至死方休!至于你,你若先我一步找到他,务必将此人给我处置……”
“如此,我们就一刀两断。”
他应该知道自己在和谁说话。
顾守拙眯起眼,正式打量这个还未他腰高的气运之子。
如果不是系统,自己完全可以在此斩草除根,省得这未来的麻烦。
邬炤庭又不知道系统,凭什么觉得他顾守拙会心软,好声好气和他讲条件?
顾守拙直接一掌将他掀飞出去,少年在地上狼狈地摔了几米,随后,他无视了邬炤庭快燃烧起来的目光,径直走过去,丢下一块木牌。
“青崖山剑峰三峰主是我旧识,你若能在十二岁前筑基,就带着这块牌子找他,他会教你与我叫板的本领。”
“在那之前,你还没资格和我这么说话。”
说罢,顾守拙不再看他,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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