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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三
吴恙看着金币,还没等他作出反应,一声清脆的响指,他眼前一黑,没了意识。
再睁开眼,桂大哥和王姑娘两人凑在他上方,头挨着头讨论道:
“睁眼了睁眼了!”
“大惊小怪……你咋样,还能起来吗?”
两人脸上的海泥干巴开裂,一说话泥土“簌簌”地往下掉,吴恙忽然认出来,他俩是桂导和猫姐。
他猛地坐起来,环顾四周。他们三人被困在牢房里,脚上戴着沉重的脚链。
脑海中,金币在沙滩上匀速转动的残影愈发清晰,和在秦山的那场梦里,地上匀速旋转的硬币一样。
他深吸一口气,突然意识到,自己来到了一个和秦山那时相似的世界。
“这是又做梦了吗?”他喃喃道。
“你想啥呢?都把我们害惨了还觉得是在做梦呢?”桂导往地上一坐,撒泼似地抹起眼泪。
猫姐靠在墙边,脸色惨白:“现在不是哭的时候,要赶快想办法逃出去。”
看着两个熟人,吴恙心里安定了许多,虽然他俩完全没有现实世界的记忆。
“这是在哪儿?”他问。当务之急是搞清楚这个问题,无论是对于这个世界的身份还是来自现实世界的自己。
桂导“嘁”了一声:“这还不明显?还记得沙滩上那些地心人怎么说的吗?让我们做他们的奴隶。”
猫姐没理打哑谜的桂导,直截了当道:“我们在地心世界。”
吴恙回头,定定地看着桂导。
桂导——这个世界的桂大哥,戒备道:“你想干嘛?”
“没什么,就是很少看到你这么桀骜不驯的样子。”吴恙叹了口气。
桂大哥暴怒,以为吴恙是在挑衅,不顾自己脚上的脚镣,扑过去和他干架。
吴恙轻松躲开,自从在金币提醒下恢复了真实世界的记忆,他的头痛缓解了许多,心情都好起来了。
知道自己是在一个和“梦”无限相似的世界后,他放松下来,一直盘旋在心头的恐惧被好奇心代替。
“睡吧,”想通了的吴恙豁达道,“现在我们带着脚镣,想逃也逃不掉。”
他特意找了块高点的石头,垫在脑袋下面,翻了个身,没一会儿呼吸声变得缓慢平稳。
他居然真睡着了。
这么心大?桂大哥和猫姐大眼瞪小眼,半晌才缓过神来。猫姐也找了个勉强算得上干净的角落,蜷缩着睡下。
桂大哥一个人坐在冷冰冰的地上,怒吼了一声:“你们没有追求!”接着开始暴躁地拉扯脚上的镣铐,搞出很大动静,折腾了半天还是徒劳,气喘吁吁地睡着了。
不久后,沙子摩擦声吵醒了吴恙。
他睁开眼,浑身痛得像是睡梦中被人揍了一顿。
吴恙的闷哼声吵醒了猫姐和桂大哥,猫姐迷迷瞪瞪地爬起来,焦急地问:“老大你被谁打了吗?”
自从知道对方是猫姐和桂导,两人每叫他一次老大吴恙就会起一身鸡皮疙瘩。
桂大哥醒来后发出更加凄厉的哀嚎,猫姐在两人之间来回爬行——因为脚镣太重了,拖着比较方便,终于发现了问题所在。
“是不是地上太冰了,给你俩睡落枕了?”
吴恙和桂大哥大眼瞪着小眼,双双意识到不是世界颠倒了而是他俩头歪了。
“地上太凉,今晚不能再睡地上了。”桂导喃喃道,疑惑地问猫姐:“你怎么没落枕?”
“今晚你试着侧睡,有效果。”猫姐道。
吴恙“嘘”了一声,打断他们,低声道:“有人来了。”
昨天沙滩上的屠杀阴影依旧笼罩在三个人心头,闻言猫女和桂导立刻爬到吴恙身边,三个人一起缩在墙边。
牢房只有一扇铁门,铁门上没有任何窗口。果然如吴恙所说,沙子的摩擦声越来越大,直到铁门轰然打开。
两个地心人走进来,是昨晚的地心人首领和他穿了衣服的下属。
这是吴恙第一次近距离观察地心人,发自内心地感慨:好细节的梦。
不管这个世界到底是什么,在他心里全然把它当成了一场沉浸式体验的诡异游戏。
他打量着两个地心人。
地心人身体由无数沙子构成,他们没有五官,四肢和人类相似,但没有皮肤的肌理感。肉眼可以看见,他们身体表面的沙子在不断地运动。
他们的躯干像一块蓬松的面包,没有任何多余的器官。
吴恙不禁有些好奇,地心人算什么生物,硅基生物吗?
他们似乎没有器官,不知道躯体内部是怎样运行的。
牢房低矮,吴恙站直了,脑袋就会碰到天花板。沙滩上近三米高的地心人,走进牢房后变成矮胖的一坨。
它身上的沙子迅速地散开、重组,适应牢房的高度,整个过程像魔法。
沙子摩擦的声音突然变大,地心人没有五官的脸上出现像声波似的波动,波峰对着下属。
吴恙明白了,沙子摩擦的声音是他们的语言,声调高低声音大小的变化就像是汉字聚在一起构成句子。
地心人下属依旧穿着薄纱质地的不透明衣服,从头到脚,甚至连手都包裹得严严实实。
但是这种衣服也有破绽,昨晚吴恙就发现了,地心人身边这个穿衣服的下属,似乎是个地表人,在地心人身边充当翻译的作用。
由此莫名联想到抗日剧里,每个日军反派身边都会配一个样貌猥琐贪财好色的汉奸,兼任翻译及狗腿子数职。
他的联想着实愧对这位翻译先生,即使看不清脸,却依旧能看出他身型高挑,虽比吴恙稍矮一点,但是质地轻薄的衣物勾勒出没有赘肉的身躯,活像一个行走的雕塑。
沙子的摩擦声消失,地心人停止说话,它身边的翻译开口了:“低贱的地表人,你们好。我身边这位是地心人中的首领,你们不需要知道他的名字,只需要清楚一件事:他,是这儿的主人,是我们的主人。”
翻译的声音依旧像是含了一口沙子,勉强能听出是个男人。
吴恙挑眉,看来他的判断没错,翻译的地位只比他们略高一点,是一名懂语言的“奴隶”。
“从今天开始,你们将为主人服务,直到你们死在地心,这是你们的荣耀——在暗无天日的地方劳作直至死去,像高贵的地心人一样。”
显然,在地心人的理念里,他们的血统远远优越于地表人,卑贱的地表人理应被他们所奴役。就像是航海时期白种人对黑人的态度。
桂导和猫姐吓得不敢说什么,吴恙本来想怼回去,但想到会连累同伴,还是作罢。
“主人的最后一句话带给你,”翻译突然看向吴恙,“他说你很高大,也很壮实,希望你能成为他最厉害的奴隶。”
吴恙挺惊讶的,这群地心人长得像盼盼小面包似的,居然还有着对肌肉的追求——它们增肌之后会是什么样?菠萝派吗?
他朝翻译扯了扯嘴角,因为落枕,笑得十分勉强:“替我转告他,谢谢赞美。”
翻译沉默了,因为衣物遮挡了整张脸,吴恙不知道他是不是看着自己。
随后翻译也发出沙子摩擦的声音,地心人回复了一个音节,听起来很像是“嘁”。
吴恙等着翻译给他解释这个音节的含义,可是地心人转身就要走,没给翻译解释的机会。
他下意识“诶”了一声,自己也没反应过来这声“诶”是什么意思。
翻译最后离开牢房,出门前他脸上的布料出现了细微的褶皱,但吴恙眼尖地发现,褶皱处的衣料“消散”了一些,露出他属于地表人的皮肤。
翻译是在回头,他转头飞快地说道:“等会地心人会带你们去劳作。”
他似乎还想说一句“保重”,但最终还是轻轻地关上牢门。
两人离开许久,猫姐和桂导瘫在地上,而吴恙则呆呆地注视着翻译方才站过的地方。
翻译最后那句话说得飞快,噪音变小,声音听起来居然有点耳熟。
到底是在哪儿听过呢?吴恙绞着眉,他努力地回想,头又开始痛了起来。
·
地心人的宫殿开凿在岩石中,地面上到处布满了凹槽,凹槽里流淌着黑色粘稠的液体。
一名穿着清凉的女奴端着盘子,低眉顺眼地路过卫兵,一路腰肢摇曳,来到走廊尽头的房间门前,敲了敲门。
“进来。”是地表语言,声音透着疲倦。
女奴推开门,侧身闪了进去。
刚进去她就扔下果盘,往地上一躺,叹息道:“好累啊。”
柯安坐在桌边,脸上遮挡的柔纱摘下来归拢在颈间,平淡道:“出任务肯定会累,这次的世界还不算太难。”
唐云烛闻言,哀嚎声更甚,横过来在地上打滚,活像根擀面杖。
柯安垂眸,扫过她身上的衣服,声音骤然凌厉:“这什么衣服?”
唐云烛吓了一跳,差点蹦起来,意识到柯安的重点在于露背又露腰后,嘿嘿一笑:“漂亮奴隶的衣服呀,这不是为了工作嘛。”
“明天我就和首领申请把你调走。”柯安语速飞快,脸上少见地出现了嫌弃的表情,拎着唐云烛的裤腰带往上提了好几寸。
唐云烛死死拽着裤腰带,嘴巴快要撅到天上:“不都是为了出任务嘛!不要在意这种细节!”
“一码归一码,起码盖住肚脐。”柯安不容她质疑,把低腰裙提到腰中,
“都快提到我下巴了,这都成秋衣了一点也不好看……”唐云烛悲鸣。
“说正事,这次你的任务是保护好被卷入这个世界的平民。”柯安严肃道。
唐云烛点点头:“我知道,三个平民,在浅滩上被意外卷进来,现在关在地心人大牢里,明天会加入劳作。”
走之前她拍了拍柯安的肩膀:“加油哦组长,破解这个世界的任务落在你肩上咯。”
柯安点点头,把唐云烛悄悄拉下去的腰身重新提起来:“注意安全。”
唐云烛端起盘子,开门,重新变成一个高冷的侍女。
目送她离开后,柯安坐在椅子上,看着凹槽中不断流动的黑色液体,微微有些走神。
那个人居然又被卷进这个世界里。那个上次就出现过的人。
他知道唐云烛在秦山清除了那个人和同伴的记忆,但是。
柯安摸了摸自己的胸口,手轻易地穿透沙衣接触到皮肤,一向沉寂如同雪山的强大心脏,此刻砰砰跳动正欢。
他没办法平静地直视那双眼睛,十年前如此,现在依旧没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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