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替爱人嫁天家

　　那日，徐耀星答应代替郡主入宫后，王妃便安排了身边大丫鬟芙蓉来指导她盛京贵女的礼仪，平日里的文课武课便也统统不必上了。

　　不止如此，除了指导礼仪，还要学宫中的规矩。

　　皇帝今年二十有二，不过刚过弱冠，并未立后。只在皇子时期娶了太常之女沈熙悦为侧妃，也就是现在的淑妃。后宫中还有几位婕妤、采女，至今无所出，前朝这才想方设法催着皇帝选秀。

　　这一个上午，芙蓉只教了她怎么走路，要步履轻盈，端庄得体，几十次下来倒也算个样子，这才无奈地让她过了。

　　“早上给你的书多读些，下午我们再继续吧。”芙蓉扶额叹息道。

　　“谢过姑姑。”徐耀星行了个礼，不伦不类的，芙蓉看了两眼走得更快了。

　　谢鹤望坐在台阶上忍不住笑出声来，接着越发放肆，快要笑晕过去似的。

　　这几天里，谢鹤望也一起停了课，在旁看芙蓉教她规矩。不知道为何刚开始他还一直在闹，但现在就只是乖巧地看着，偶尔和徐耀星斗嘴。大概率是妥协了吧，几日就过了，果真是小孩子脾性，徐耀星心道。

　　她白了他一眼，坐在他边上，翻开书来看，语气不满道：“我平常也没见你学这些规矩啊，怎么盛京那帮人平日里就这般闲吗？”

　　谢鹤望托着腮，漫不经心道：“盛京不比燕地，燕地在盛京那群达官显贵眼里不过就是处南蛮荒地罢了。”

　　“你瞧瞧这，曲己从众，不自专，则全其身也。”徐耀星翻着手上的《女德》，看到一处离谱的，将书侧过去，道，“真不知道这是怎么想的，这是女人还是圣人，受了委屈还不让人说出来。”

　　谢鹤望看着书，抬起头，好笑道：“叫你文课不认真听讲，这分明《道德经》里就有，是教人顾全大局的。”

　　“那它注解的也不对！”徐耀星一脸烦躁，抓着书翻来翻去，这书怎么才看得完。

　　“耀星你不如扮作男孩好了。”谢鹤望在一旁调侃道，自己扮作女孩，仔细一想还蛮般配的。

　　“谁要做男的？”徐耀星转过头去不看他，不说还好一说便生他的气。

　　谢鹤望察觉自己说错话惹人生气了，忙上前撒娇哄人，抱着她的胳膊，道：“姐姐，我错了嘛。”

　　徐耀星撤回自己的手，往另一侧挪了挪，道：“好了好了，你先别抱我，肉麻死了。”

　　“你以前不这样的！”谢鹤望嘟囔着嘴道。

　　“那能一样吗？”徐耀星反驳道，都不是一个性别了。

　　被她这么说，谢鹤望更是上前靠她更近，道：“不管你。”

　　徐耀星推了他几下，见人没动就放弃了。俩人折腾了一通，又闹在一块了。

　　王妃给她安排的陪嫁丫鬟是芸香，她是知道事情原委的，忠诚聪慧再合适不过了。可徐耀星还想带走瑞香，不说别的，两人自幼的情感便不是其他人能比的上的，也怕瑞香的性子留在府上被人欺负了去。可这事还没问过瑞香，不知她愿不愿意。

　　这几日芙蓉教她礼仪都是在郡主的小院里边，吩咐其他的小厮丫鬟们都下去了，以免走漏风声。

　　她昨日夜里跑去找瑞香，让她午后来郡主屋内。

　　“耀星！”瑞香刚才进院子便觉得冷冷清清的，不复以往热闹，屋内也只有郡主和耀星俩人。

　　“瑞香！”徐耀星上前将她拥入怀中，接着搬过凳子，“你先坐。”

　　察觉到榻旁的郡主往自己这边望了几眼，瑞香有些尴尬道：“不必了。”

　　“没事，你坐。”看出谢鹤望在这里瑞香不自在，徐耀星使了个眼色给他，赶他出去，他装没看见似的瞥向别处。

　　没办法，徐耀星只好当他不存在，认真地望着她道：“瑞香，宫里传来消息封郡主为妃，我是郡主的贴身侍婢是随着一块去的，你要和我一起吗？”

　　这件事情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便先隐去了其中欺君的打算，只说了自己今日的意图，等到之后圣旨下来后再说明状况。若是她之后反悔，也怪不得她。

　　“郡主要成亲了?”瑞香听此，睁大眼睛，惊愕地望了过去。

　　“算什么成亲！”谢鹤望情绪激动，瞪了过去。

　　徐耀星赶忙安抚他，道：“好了好了，不生气了。”

　　“瑞香，你愿意陪我一起去嘛？”徐耀星再次问道。这事她也是思量了许久，想着瑞香答应，那自然最好。若不答应也就罢了，日后拜托燕王王妃为她寻个好亲事。

　　“好，我答应你。”瑞香握住她的手，抬头望着她，眼神真诚。

　　徐耀星回握住她的手，温声道：“瑞香，这事有些复杂，不像你想的那般简单，但我之后会告诉你，你还愿意吗？”

　　瑞香笑道：“都说了，苟富贵，勿相忘，你难不成还想甩开我。”

　　听她这么说，徐耀星这才放下心来，欢心地笑了笑，若不是下午还有学习，还想多和瑞香聊些，最后还是在谢鹤望的不满的眼神中，送走了瑞香。

　　三日后，圣旨送到了燕王府。

　　本该是在前厅里边，由宫中随行的太监当众宣旨，众人再谢恩。但燕王王妃以郡主身体欠佳，体质孱弱，不宜见人为理由，请求允许郡主在屋内接旨。

　　侍中李振的职责就是护卫燕地郡主入宫，其余的决策都是由随行的太监宁福来定。

　　宁福听燕王王妃讲完，觉这燕王府好大阵仗，传言果真不虚，本想拒绝。但又想到临行前皇帝的交代，只管将人接过来便是，旁的事不必计较。他才哈着腰点头应道。

　　郡主屋内，徐耀星心情复杂，急得在原地转着圈，又不敢发出声响，还时不时望向外边。突然，外边传来一阵微弱脚步声，她迅速将珠帘帷幔放下来，整理好裙摆，端坐在榻上。

　　谢鹤望此时穿着王府内丫鬟的春装，头发挽坐双螺髻，站在旁边，眼里闪过担忧。

　　宁福入了屋内，李振等人在院子外边候着，外男不便入内，这是燕京的规矩。他透过轻纱霓裳珠帘，隐隐见一女子端坐在美人榻上，听见小声的咳嗽声。

　　他收回视线，搬出诏书宣旨：“奉天承运皇帝，召曰：兹有谢氏，才德兼备，克娴内则，诞育名门。朕承慈谕，兹特册封尔为妃，赐号贤。钦此！”

　　宣旨完毕，徐耀星才缓缓跪下谢恩，宁福上前将圣旨掀开珠帘承给她。

　　徐耀星跪在地上接旨，双手发着颤，已经说不出心中是何种感受。

　　王妃早已备好，将宁福一行人引去府内一处小院，好好款待着。

　　众人离去，徐耀星软软地倒在榻上，道“不行了，受不了了。”这事比她想得要刺激多了。

　　谢鹤望见她毫无礼节的姿势，笑着给她递了杯茶水，道：“喝杯茶，缓一缓。”

　　徐耀星伸手接过茶水，一饮而尽，休息了会儿，等到心脏跳动平稳下来后，望向他：“郡主，我替你做了这事，以后要是有机会还能再见的话，你可得好好报答我。”

　　谢鹤望意味不明地忘了她一眼，勾唇浅笑，道：“有机会的话一定。”

　　徐耀星深深地望了他一眼，忍住心中的失落，不去看他。

　　册封过后，徐耀星便彻底地成为了皇帝宫嫔，外面无论多热闹，她都只能装病躲在屋内，谢鹤望也同样被困在这里。

　　一夜里，将瑞香请了过来，把事情的原本都讲给她听，看到她震惊地神情，徐耀星这几日里的苦闷终于舒缓出来，忍不住拿她调侃。瑞香听后却被气哭了，边埋怨道耀星为什么不早些跟她讲，一点儿也没把她放在心上，徐耀星哄了好一会儿，才将人给安慰好。

　　出发前，按例燕王府的人要来送行，燕王王妃带着一行人来送别她。

　　徐耀星带着面纱，低着头望向地板，谢裴月抱住了她，拭去泪水，语气哽咽：“入了皇宫，不必想着燕王府的荣辱，你能保全自己已经不易了，切勿与人起争端。你性子急了些，做事三思而行，一定要多加小心。”

　　接着长叹一口气，低声在她耳边道：“终是我们亏欠于你。”

　　徐耀星此时也止不住鼻头一酸，极力克制自己的泪水。王妃算是看着自己长大的，从小自己的吃穿用度就比别的丫鬟要好，这次离别不知还会不会相见。

　　她频频往人群里边望去，却没望见此时最想见到的人，眸光微暗，眼底闪过失落。低头垂眸，失魂落魄地登上了马车。

　　她仍不死心地掀开帘子，想要见他一眼，却只望见燕王王妃招手送别，微微一点头，算是回应了。

　　徐耀星独自一人坐在马车里，难掩伤怀，终究没能见他最后一面。

　　车程很快，一路上快马加鞭，只为了在今夜赶往落脚驿站。中途宁福思虑到贤妃舟车劳顿身子不适，便在一处小树林旁停下来休息片刻。

　　徐耀星没有下车，只是掀开帘子一角通风。为了做好替嫁的完全准备，在册封后，张太夫便为她开了一副药，服用过后面色苍白，声音沙哑，脉搏虚弱，算是扮演好了郡主病弱的模样。

　　瑞香站在马车边，讲了几个故事逗着她笑，徐耀星放松了一些，忍不住笑了笑，从马车里抓了一把糖果递给她，道：“吃点这个等下坐车的时候就不会那么难受了。”

　　她探过头去望了望，疑惑道：“怎么不见芸香人？”

　　瑞香道：“她没和我待在一块，那我去喊她过来。”

　　“好。”不知为何，徐耀星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

　　瑞香后面带来一位衣着淡粉色罗裙的高挑女子，面带薄纱。

　　看到这身影，徐耀星瞳孔骤缩，嘴唇发着颤，按耐下自己想要冲出马车的心情。

　　他怎么跟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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