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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9 舍不得
话音一出,时间仿佛静止了好几秒。
所有关于欲望的情愫全在那几秒钟落下,而后清醒,尤其是现在幡然醒悟之后,祁枝雪突然开始不知所措地看着他,屋内真是静得出奇,咯噔的声音都犹如重音落地清晰可辨。
糟糕……大半夜惹一个醉鬼干什么?
谁知道明天是床先累还是人先没啊?
祁枝雪想逃的心思很明显,但他发现杨予晖没动,脸色很红,十分疑惑地皱眉,皱到后面,眼眶跟着泛红委屈,居然又重新抱住了他,嘴里呢喃:“你到底是调戏我还是真的想要呢?可是我现在……状态不好。要不……明天?”
祁枝雪重新陷入他的怀抱中,轻轻地,像是抱住了一朵容易飘散又柔软的云,舍不得更加用力。不知不觉,人的心也变得很软。祁枝雪蹭了蹭他有些烫的脸颊:“杨予晖……”
“嗯……”杨予晖轻笑,“你叫我的名字,很受用。大概是和你的声音有关,特别好听。我每次听你说话,都不想那么快睡着了。可似乎每次,你都不愿意接我的电话。”
祁枝雪睫毛轻颤,忧伤之情溢于言表。屋外还有车灯闪烁,明晃晃地打在脸上,像是回到了夏日,见到了那刺目且耀眼的阳光。
以往等到放假,他都会等待魏辙发过来的新消息,偶尔俩人也会像偷腥的猫一样窝在被窝煲电话粥。可甜密的时刻总是离去得太快,十七八岁也不复存在。
他有点怕……
怕杨予晖是下一个魏辙。
光晕离开了,屋内又是一片沉寂。
祁枝雪动了动身子,喊:“杨予晖……起来了,送你回家。”不知怎的,对方越来越重,好像把全部的重量都压过来。再一看,杨予晖招呼都没打就这么抱着他睡着了。
说来也奇怪,倒下那个瞬间很懵,懵完之后,本来郁闷的心由于面前这个傻大个而停摆在此处。祁枝雪和他躺在一块,听着对方时而沉重时而匀速的呼吸,出乎意料地觉得杨予晖傻得可爱。
或许是月光给他们盖了一层看不见的薄被,祁枝雪悄悄地伸出手指摸向杨予晖挺拔的鼻梁。这触感真像是滑滑梯,皮肤是光滑的平面,高耸而流畅的骨骼就是斜坡。他的手指在鼻梁上跳动,不自觉地滑向了饱满的唇瓣。
他们刚刚在酒意中……忘乎所以。
似乎自己的唇上还留有对方的余温,祁枝雪咽了咽口水,舔过嘴角那一刹那,调皮的手被对方收入囊中,杨予晖慢慢握紧了,让他想抽开拿个被子盖一盖都十分艰难。
真是……可恶的醉鬼!
翌日天光大亮,人们还是如往常一般行走在街道上。
那些嘈杂而重复的声音吵醒了还在沙发上沉睡的人,不过早上七点,杨予晖睁开了睡眼,朦胧中,祁枝雪已经起来收拾自己的东西,就像是准备去上班一样。
对于这样的场景,杨予晖感到陌生而震惊,很快,记忆如潮水般涌来,让他后知后觉地抓住了祁枝雪的手臂。当然,在他坐起时,宿醉遗留后的疼痛也阵阵袭来。
祁枝雪说:“我去买早餐,你可以再睡一会。”
杨予晖皱着眉头:“我陪你去。”
“不用,买个早餐而已,一会就回来。”祁枝雪摸了摸他的脑袋道,“乖,听话,多睡一会,我马上回来陪你。”
这样亲昵的安抚很有用,如同昨夜杨予晖说的那般,不论祁枝雪在说什么,他都感觉好听,好听到可以忽略那些头疼,让人安心睡去。不过杨予晖没敢睡,只是依言乖乖躺下,而后闭上眼睛静静等待。
他静静地听,直至大门打开又关上,他的脸上浮现甜密的微笑。有些事情很神奇,尤其是爱情,陷入爱情里的人,每分每秒都像被糖霜包裹,嘴角永远挂着神秘的笑容。尤其是现在,脑海翻来覆去不断地回想关于昨天的细节。
昨天他们第一次以恋人的身份相见……
昨天他们第一次可以在一间屋子里说话聊天……
昨天他们第一次近距离地感受对方身体上的温度……
昨天的感情一直延续到了今天……
仿佛插科打诨的笑音还萦绕在耳畔,周厌代入了杨予晖的视角替杨予晖感叹:“咱晖哥这么多年的暗恋可不容易啊,明明很简单的一件事,非要整这么复杂,也不知道是为什么?有这么不信任我吗?”
祁枝雪在身边笑。
周厌继续说:“不过想想也是,大概是之前的失败经历太多了,人总会下意识地规避这些,哎,都能理解,就是可惜。”周厌看向杨予晖,咂嘴,“可惜你——光减肥不长胆量,有什么用?”
祁枝雪突然好奇地问:“他以前,啥样啊?有那么……难看吗?”
周厌来了兴致,高声:“那可不!非常丑,无比丑,吃得又多,睡得又长,还很憨,像猪一样,谁喜欢?”
杨予晖凌空踹了他一脚:“我改天就把你辞了!”
周厌:“我是股东,你辞不了,不然,我撤资!”
杨予晖:“我去你的!”
周厌又忽然转了个折:“不过近些年确实长得很好看,越来越帅,我怀疑,这是基因突变了!”
杨予晖:“……”
祁枝雪有些忍俊不禁,偷摸摸地瞄着杨予晖。
直白的眼神中,有比较的意味,更多的,是赞许。
杨予晖那时候仅仅和他对视了一眼,脸便烧红了。
周厌握着酒杯贱兮兮道:“你要是想笑就笑吧,他顶多说我,不会说你。因为,他舍不得~”
这下杨予晖彻底坐不住了,围着火锅炉,跟周厌大战了三百回合,待到后面喝得更多,许多记忆便模糊不清到只剩下片段。只有那些重要的,仍然深刻地保存在脑中。
那天见面之后,他们的关系似乎更近了一步,像每个处在热恋中的小情侣一样,上班下班买菜回杨予晖家。变化没有太大,只是偶尔工作上会多耽误一些时间,另一方则心不在焉地等待。
杨予晖和祁枝雪想象中不太一样,具体哪里不一样,祁枝雪想不出来,直到某天杨予晖还没下班,他独自回家做饭时想到了答案。
他们之间,还没有突破最后那层关系。
虽然会经常帮对方发泄一下身体上的欲望,祁枝雪却觉得杨予晖始终保存着一丝理智,都是在差点要进入那刻停下,不会有下一步更加过分的动作。然后一切结束之后,各回各家,第二天重复昨日的普通生活。
他也没问,大概是心里明白杨予晖这是尊重他。可隐隐约约地又觉得,杨予晖……是不是……不太行?
很快,肮脏龌龊的想法又被他驱散。
他怎么能这样去想呢?难道情侣之间只能做这一种事才能维持这段关系吗?一起赏月听雨养鱼,过过干净纯粹的二人世界又有何不可?还是说,人到了这个岁数,想法和目的都没法单纯了?
电脑前,祁枝雪看着那些稀奇古怪、绕来绕去的理论苦恼不已。
他自己果然,比坏蛋还要……憎恨这个世界……
真的是压力好大噢!
当天晚上杨予晖回来得稍晚,祁枝雪看了时间,刚到九点,一阵压力山大、头脑酸痛,受不了蜷在沙发上眯觉。后来是落雨的声音吵醒他的,紧接着便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腾空,好像被人抱起,稳稳放在了卧室的床上。
雨的声音似乎小了很多,只有风拍打窗户的声音十分急躁。
祁枝雪半睡半醒,但能清醒地知道杨予晖回来了。还知道他洗了澡之后躺在自己身边,熟练掀开被子,将自己蜷成一团的小小身躯抱住。只不过以往都是轻轻抱着,而今天的天气稍冷,能明显感觉到对方要将他嵌进身体里。
不同以往的重,祁枝雪挣了挣手臂:“好紧……呼吸不过来。”
杨予晖稍微松了松紧:“弄醒你了?”
祁枝雪摇头,随后缩到了杨予晖胸口,听见了蓬勃的心跳:“你怎么回来这么晚?还来我家?谁让你没打招呼就来我家的?以后把你钥匙都给你扔了。”
“想知道啊?”
“不想了……”
杨予晖摸了摸他的头:“那就……不告诉你?”
祁枝雪轻哼了一声。
杨予晖如实招来:“家里有点事,回去了一趟。要不是我非要回来,可能都得在我哥家里过夜了。”
祁枝雪疑惑:“什么事啊?”
“没什么大事,只是我爸妈想见我唠点家常而已。本来要和你打个电话,跟人一聊天后就决定回家再跟你慢慢说。……对不起啊宝宝让你久等了,我也没想到会这么晚。”杨予晖吻向他的额头,又低声问,“我看了天气预报,今天之后都是大晴天,明天不用上班要不要去爬山?”
祁枝雪没说话,一只耳朵静静听着外面的雨声。
其实也没那么晚,只是今天困得早而已。
而且他不喜欢催人,所以感觉还好。
杨予晖捏了捏他的鼻子,说:“晚上小吃街有那么多好吃的,不想吃东西吗?”
祁枝雪又冷哼一声。
“还生气呢?”杨予晖没了法,乖乖哄人,“我错了宝宝,我发誓再有这种突发情况我下次一定提前说,保证不让你担心。”
“没事的,这个又没关系,只是我在想……”祁枝雪说,“你说的爬山是去青雾山吗?虽然明天是晴天,但万一不是大晴天还是有点泥泞的。不过你说有好吃的话……我就没什么意见。”
杨予晖评价:“贪吃鬼。今天做的什么好吃的?”
祁枝雪扭过身子:“不告诉你。”
他望向窗外,只见夜雨未停,薄薄的玻璃上蒙着凝结的雾。身后杨予晖很久没说话,似乎睡着了,可是灯还未关,他等了一会,身后的人才动,拿着手机过来一起看。
界面是朋友圈,一段话配几张意气风发的照片。
祁枝雪不明所以地看着杨予晖拨弄,杨予晖说:“这是十九岁时拍的,那天天气挺好,我和周厌一起爬山。我们两个累得像孙子似的,也要分出一个胜负。后来我赢了,他给我拍照,当时我还没有发现你在身后,重新翻看时才知道你那一天就在我身边。”
祁枝雪心头一颤,在他的放大下的确看到了举着剪刀手傻乐的杨予晖,与他背后的自己。
那么青涩又熟悉的自己。
“如果我回头,其实就能看见你,可惜我没有。”杨予晖说,“不过也没关系,那个时候,我并不认识你。即便后来知道了也没关系,就当,安静的陪伴吧。”
安静的陪伴……
祁枝雪接过手机,对着照片又看向他。
凝神无话的眼眸中似乎蕴含着千言万语,祁枝雪眨了眨清澈的双眼,始终不知该说什么好。明明有些事情可以再勇敢一点,却无端端地错过了这么多年,真的不会感觉到既遗憾又难过吗?
杨予晖躺了下去,一直笑而不语,看上去非常乐观。
祁枝雪垂下眼帘,将目光锁在这些看似普通的照片上。其实他很想问一句自己身上究竟有哪一点值得,但话到嘴边,最终打住。
“后来我经常一个人爬山,一个人看日出,偶尔下雨,也能看见彩虹。看见彩虹的时候,天空晴朗了,我就会想到一句话。”杨予晖望向他,良久才说,“‘拨云雾,至天清’。这是关于青雾山的宣传标语,也是我那个时候的内心感慨。所以我总觉得,我们之间很有缘分,应该就是从那时候开始的。”
杨予晖神色如常地说完这番话后,祁枝雪却听不见雨声了,也看不清了,藏在心底的心酸如同凝固在窗上的雾一样朦胧了他的双眼。他再次看向杨予晖时,对方焦急地吻了过来,并试去他眼角匆匆落下的泪。
他还能说什么好呢?
恐怕连他自己都没发现他已经开始依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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