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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 章
今竹清楚兰庭对六合宗不熟悉,但这般胆大欲邀百鹤峰的峰主闲谈饮茶,他着实受惊。
“李峰主性子颇为怪异,你莫不是想面对面与他喝茶?”今竹不知道兰庭已经与李长川闲饮过一次,满脑子想的是该如何相劝,才能不伤自尊地提一提两人地位之差。
兰庭道:“我对那秘宝有些兴趣,想去问问它的来由。”
若真有师父的线索,带师音归山的事可以暂缓几日。
今竹委婉了几分:“殷师兄找李峰主时往往独自前去,我也未跟着去过。”
“你也想去?那我们一道去。”兰庭友善地会错了意。
“不是,”今竹换了种说法,“其实,师兄这几日有点忙,短时间内不会去找李峰主了,兰庭你还是……哎你去哪儿!”
今竹连忙起身,追上突然往外走的兰庭。
“想来你也忙,没什么时间往三鸾峰跑,择日不如撞日,我今日就去一趟清心峰。”
“等等——”
兰庭绕过挡在前面的今竹,想起了一个很必要的问题。
“殷洄他,起身没有?”
上次山涧,禁雪阁拦错人扰了殷洄休息,惹得这尊金贵孔雀炸了毛,起床气不容小觑。
兰庭脚程快,今竹欲拦她,然而兰庭压根没认真听他的话。
再回清心峰,峰顶依旧聚满了人。
人声如浪涛,在清心峰的每个角落来回翻滚荡漾。
在兰庭第三次走错道时,今竹实在担心她会径直闯入别人的休息居所,只好上前替她引路。
走了片刻,有几个浮游庄弟子与今竹打招呼,他们从不同方向而来,去的路也与今竹相反。
兰庭多看了他们一眼。
今竹替她解惑:“师兄不与我们同住。”
殷洄不喜吵闹,特地跟清心峰的长老要了处安静居所,他对睡眠环境极其严苛,为了舒心还花银钱添置了不少东西。
兰庭听后本不觉奇怪,直至进了一处断崖偏院。
院门旁崖壁上长了几株茂盛的山茶,其中绕了几簇深色海棠,兰庭鼻尖微动,却嗅到一阵不属于它们的香气。
浅浅的玉兰香若有若无地笼罩着整片断崖,兰庭踏进院内,入眼便是一棵开得极其艳盛的寿丹,如风招展的枝条歪扭纤长,时不时簌簌落下几朵淡黄星点。
有铺就云州满城黄金之称的寿丹,竟出现在了高峰之上。
今竹道:“师兄喜欢寿丹的模样,五年前来此叫人从山下移来一株,现下势头长得不错。”
兰庭:“……”还是低估了他。
再转头,小屋门外立着两尊云腾玉炉,顶上正细细地冒出轻烟。
屋子不似在百鹤峰李长川院里那般,眼前的房屋木材乌黑,日光照下隐约有金丝滑过。
今竹挠了挠脑袋:“金丝乌楠木厚实,有隔绝外音之用,师兄浅眠,特地叫人打造的。”
兰庭又见了一回世面,一时面无表情,不知该从何处腹诽。
今竹安静地走上屋前台阶,侧听里面还没有动静,回首摇头示意兰庭。
日头初挂,殷洄还未起身。
今竹与兰庭坐在外面轻聊一会儿,这时浮游庄的其他弟子找来,他好似担心吵到屋里的人,只停留在院门外与今竹说话。
今竹有事,暂且与浮游庄另一个弟子离开了此处,留下兰庭一人。
她盘腿坐在寿丹树下,百无聊赖地观着远处山川层叠连绵,层云云卷云舒。
师音现下在六合,师父也在就好了。
兰庭嗅到寿丹香,山风卷去,鼻下又成了一阵香炉漫出的玉兰香。
随着日头高升,阳光丝缕地披在兰庭身上,她眨了眨眼睛,突然生出困倦,竟靠着树干小睡了过去。
兰庭在白日里鲜少睡觉,这次不知是不是断崖小院过于安静,她睡得有些沉。
梦里混沌一片,朦胧的云雾浮浮沉沉,兰庭看见了一道黑影,没有五官,站在旁边直愣愣的,在睡梦中她莫名感受到一阵寒意。
黑影离她越来越近,对方抬起手,似乎是想抓她,就快碰到衣裳的刹那,兰庭感知到什么,倏地睁开了眼睛。
她猛地转头,未看清是谁,掌心便聚力全数轰了出去!
然而下一秒掌心的内力尽数散去,殷洄扣住了她的手腕,没让她将自己送走。
兰庭错愕,差点整个人栽到山崖下去。
殷洄松开她的手:“醒了?在我这儿睡得不错。”
兰庭坐直身体,两掌啪地拍上双颊,人稍有清醒,脸颊却拍得泛了红。
她想起梦中的黑影,顶着微红的脸质问他:“你要暗算我?”
莫不是不想遵守约定了,要趁着她睡着的功夫下手?
“主意不错。”殷洄扫去落至肩上的寿丹。
他头上未束发冠,青丝垂落只随意挽了个髻,像是刚起不久。
殷洄:“走错道能走到百鹤峰去的人,竟也会出现在这儿,找我有事?”
兰庭拍去粘身上的草屑,抬头道,“有事相求,我想去寻一趟李峰主。”
殷洄靠着树干,浅浅扬眉:“你改主意了?”
李长川有意邀兰庭入六合,他以为她是因这事而来。
“我不会离开云中客。”兰庭面色平静,“今日六合宗放出了大会秘宝的告示,是一把刀。”
“刀?”殷洄昨晚没睡好,全然没有听到卯时的振声二十四道钟,他微顿,问,“什么刀?”
兰庭将与今竹说的话又复述了一遍。
殷洄沉思了一会儿,眼底存有未散透的睡意:“百鹤峰不远,你可以自行去,拉上我做什么?”
“我只是一个小门派的弟子,不是随便去见峰主的身份,”兰庭恭维道,“你与李峰主相熟,仰仗你把我捎过去。”
殷洄:“那日你喝的茶不少,全然没有小派弟子的模样。”
“输人不输势,”兰庭掰扯了一个理由,继续好言好语,“那刀合我心意,在六合宗待久些,我们的约定自然可以延长,对你有益。”
殷洄抬手托起一瓣寿丹,透过它不知在看什么。
“我可以带你去百鹤峰,”他掌心翻转,寿丹落地沾染了尘土,他笑了,“不过有个不太好的消息。”
殷洄:“赤遥刀我知道,是把不错的好刀,且出自我师叔之手。”
怎么又是浮游庄,师音那柄匕首也说是出自他师叔之手。
兰庭心底升出不详的预感。
果然,他的一双桃眼灼灼望来,没有辜负兰庭无端的不详预感。
“我对它也挺感兴趣。”
兰庭:“……”
赤遥是他师叔锻的刀,那她手中的赤逍……
兰庭问:“你要在大会夺刀?”
殷洄:“本来没这打算,今日你这么一提起,我倒有了兴趣。”
兰庭叉腰:“既然如此,你抽空与我打一场。”
她当时在玉楼签下生死状,碍于厢座过于窄小,不能放开手脚利落地打上一场,至今不知道殷洄真正的实力。
“不与你打,昨晚太过吵闹,我睡得头疼,你想趁人之危?”殷洄迈步离开寿丹树下。
兰庭跟上去:“不占你便宜,过几日再打,那你何时捎我去百鹤峰。”
殷洄喟叹:“我需要休息,没休息好的脸如何能见人。”
兰庭愤愤:“我不是人吗?”
殷洄在屋外停下,他捏起玉炉的顶盖,里面香料焚得差不多了,只剩残留的香灰。
他眉宇微微皱起,有些不耐,难怪睡得头疼。
殷洄走进屋里又出来,手中多了个丝绸小袋,兰庭站在外面不动,见他从袋里拿出几块香料丢至玉炉,用火折子将香料点燃。
白烟再次攀升,比方才浓郁不少。
兰庭鼻子抽了抽,用手轻掩鼻端:“你是不是放太多了?”
味道有些过重了。
“你离远些。”殷洄转身去了另一边的玉炉,熟练地重复动作。
他背对兰庭,嗓音悠悠:“你再不回去,小心再睡树下,寿丹前方便是断崖,栽下去留不了一个全尸。”
兰庭站得稳如泰山,没有挪一丝一毫。
她真心想知道赤遥刀的事,殷洄是她了解赤遥刀的敲门砖,不能轻易放过。
殷洄合上香炉的盖子,眼中的困倦之色愈发明显,连兰庭都注意到了。
她用眼神将他无声询问了一遍。
殷洄没有给予相对的回应,只道:“我交代了今竹,他应该与你说了你师弟的事。”
兰庭点头:“说了。”
烟雾缭绕下,殷洄眸色渐深:“不去找你师弟?”
兰庭没有了之前的焦急之色,已经淡然了:“现下有更重要的事。”
殷洄没有再问,转身进了屋子并关上了屋门,隔着金丝乌楠木的门板,他的声音几乎要听不见。
兰庭竖起耳朵,听他最后道。
“等我醒后再说,你离屋子远一点。”
兰庭退后几步,仰头看了眼正当头的太阳,他的回笼觉也睡得太晚了。
玉炉里的香料渐渐燃深,轻烟很快飘散,门口繁盛的山茶与海棠的气味被一一掩盖,再闻不出别的味道。
兰庭一晃神,不知是不是太阳晒久晒得发晕,差点又闭起了眼睛。
她来回踱步醒神,拍了拍脸颊。
“几个时辰而已,我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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