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对我爱而不得

　　河岸上的种种离初七逐渐远去，她陷在一片光怪陆离的梦境中，碎片化的影像、嘈杂的声音，在她的脑海里、耳朵旁不断地穿梭。

　　“小师姐，你今天又去捡什么宝贝拉？”

　　“小师姐，下次去下界的时候可不可以也带上我”

　　“师妹，跟你说多少次不要把丹药当饭吃，你怎么又把我新炼的药全吃完了！”

　　“师妹，这次你到地府，可有遇到有趣的事情？”

　　“...你是灵......法则选中了你......天道一脉......”

　　“师姐...你会喜欢上人吗？”

　　......

　　无数道或清晰或模糊的声音，似曾相识又陌生的言语叫初七稀里糊涂，人类的心脏在数次中揪紧，初七无意识揪住胸前的衣襟，紧闭的眉目紧皱，她似乎能体察到那些言语的亲昵、熟稔，却也因此而迷惑，这些人，是宗门的人吗？是未来会发生的事情吗？

　　可是，她明明还在人类的躯壳里，是谁窥破了她“灵”的身份？而那道，轻细又似乎悲伤着问她会不会喜欢上人的又是谁？
　　梦境纷飞杂乱，初七难以从此清醒，像一股无形的力量叫她沉沦，直到一股暖流自眉心落下，抚慰了她的茫然，她才缓慢的脱离。

　　入目的是半张小巧的脸，下颌线清晰流畅，微抿的唇瓣显露出柔软的唇肉，初七眨了一下眼，恍然发现，这个视角的独特之处，祝湫总是温和沉稳又疏离，现在面无表情打坐的样子，将她骨子里的清冷愈发显现了出来，而此刻她正躺在对方腿上，柔软的衣裙垫在她身下，避免了地面的寒冷侵袭。

　　“醒了？”祝湫微微俯脸，眉目下垂，静静地盯着清醒过来还躺在自己身上的人：“可有不适？”

　　初七摇摇头，却没有立即起身，而是抬手顺势握住了祝湫的侧脸，她盯着这张熟悉的脸盘，从当中窥视出一些熟悉的气息，那些梦境如无形烟燎，不知为何熏痛她的心脏：“师尊，人有前世今生，仙灵妖魔也会有吗？”

　　祝湫的嘴角被对方的拇指摩梭着，听到她的问题，撑在膝盖上的手无意识蜷缩起来：“有所求，亦有所不得，有些仙灵妖魔为人类所化，自然会有，有些天生天长的，自是没有。”

　　“是吗？”初七轻声低喃一句，似是接受了她的解释，而后掀起薄薄的眼皮，一双乌黑的瞳眸终于舍得对上祝湫的眼：“师尊，你能再哄我一下吗？”

　　祝湫五指早已蜷握成拳，她的手放在膝上没有动，仍然维持着打坐的动作，只上半身微倾，脸被托在初七手中，就着这个动作，她目光温和地倾泄在她的脸上，低声询问：“很痛吗？”

　　初七莫名知道她在问什么，她在和梁照月过招的时候，强行逆行筋脉，硬生生跨过大半个境界拉高了修为，体内筋脉受损，逼得不得已吐血来缓解冲撞的气血。

　　人类的躯壳过于脆弱，她装在这个壳子里，有了通感，自然也是会痛的。初七从没有这般痛过，有一瞬间她的大脑甚至是空白的，但彼时的打斗的畅快，又让她硬生生忽略了这般的疼痛。

　　况且，话本子的龙傲天凤傲天可没有因为痛就投降的。

　　更何况是她，万须宗的绝世天才。

　　她的思绪转过，没有否认，顺势点头：“是，很痛，所以，师尊，可以哄一下吗？”

　　祝湫轻垂眼睑，敛住某种情绪，低头，亲在了她的嘴角。

　　如上一次一般的微凉触感，初七改单手为双手，这一次，她自己仰起面盘，很深的靠了上去。

　　她尝试探进去，缓慢舔舐着柔软的里肉，上颚、牙齿一点角落也不放过，最后缠住湿滑的舌尖，一点点吮吸。

　　她的动作并不激烈，甚至是温和的，但因为过于仔细的品尝，反而让人难耐。

　　祝湫再也维系不住从容的姿态，膝上的手早已攀爬在身下人的颈侧上，不知不觉随着深入而发出闷哼的声音。她下意识屏住呼吸，又极力控制着不发出声音，但为了见她吃瘪，初七始终托着她的脸盘不懈地裹缠。

　　“够了。”最后祝湫不得不略施法力，压制她愈发得寸进尺的动作：“你的伤也好得差不多了，起来吧。”

　　在初七昏睡的时候，祝湫便已替她疗养，外伤已经痊愈，只有丹田因一时用尽灵力还需要慢慢蕴养回来，于她的动作已无任何影响。

　　只是方才见她混沌茫然，这才着了她的道，要如此哄她。

　　初七顺势坐了起来，砸吧了一下嘴巴，仿佛还在回味方才的滋味：“真甜呢。”

　　于是她被祝湫摔了个大马趴，初七仰视着站远的人，无辜眨了下眼：“师尊，你干嘛啊？”

　　“收起你那油腻的嘴舌，少学话本里头乱七八糟的东西。”说完，她转身踏出这方临时开辟的洞府。

　　初七又无辜眨眼，愣是从祝湫离去的身影看出了几分慌乱，忽地弯下眉眼，小声咕哝：“我才没有学，我说的可是真心话，师尊就是很甜嘛。”嘀咕完，她从地上起来，迈着轻快的脚步追了上去。

　　出了那处洞府，四处都是黑漆漆的一片，初七指尖拈起一簇火，往自己的身后看，原先的洞府早已消失，取之的是与四周一样的墨色浓黑，黑得她手中的圣火，竟都看不清藏在浓色里的是什么东西。

　　她恍然，那处洞府应是祝湫随身带的芥子空间。此刻，随着祝湫走远，戒子空间也被收了起来。

　　祝湫先她而行，离她不过十来步，笼罩在她身上的淡蓝色光影，在如此漆黑的地方显得格外圣洁。她大踏步而上，走到祝湫边上，轻声问道：“师尊，这是哪里？”

　　“嘘。”祝湫轻竖指尖，用神识传话：“不要吵醒她们。”

　　初七比了个闭嘴的动作，将灵力凝聚至眼眸处，熄灭了手中的火簇，便又听见祝湫的解释：“数千年前，人界与修仙界共存，并不像现在，只有渡河边界作为通道，那时，凡人是大多数，修士只是占了其中少有的一部分，修士为了资源，凡人为了修仙，二者总是相互合作相互利用，但修士的能力远非凡人所能控制，因此，总有因各种缘由而被迫牺牲的。”

　　或是作为家族的牺牲品、或是作为修士的贡品、或是成为利益既得者争夺的物品。

　　残忍的远不是单单的性命剥夺，而是身在其中的无何奈何和被迫飘摇，那些因失去至亲至爱的人、枉死的人，利用秘法，炼化自己，用着满身苦厄化身，而那些怨气使得整个人间秩序崩溃，差点成为炼狱。

　　“六道脱离，命数悉数混乱，终于引起了仙界的注意，有位仙者下界，一指将人间划开两面，一面为人界，一面为修仙界，凡人享有最丰富的资源，而修士则需苦渡，他们面临的是枯竭的山河和凶残的野兽，但也因此获得修仙的机缘。”

　　后来，初七可以想到，大概是那些修士意识到了仙界给他们的考验，他们当中有人开山立派，重整修士界，经数千年繁衍，形成了如今的修仙界。

　　仙者并没有剥夺凡人修仙的权力，留下了一条通道，而那些被迫炼化自己的命苦人因着脱离了六道无法步入轮回，仙者便将她们封印，待到他日能得一机缘替她们解脱。

　　“这里便是封印她们的秘境‘无苦海’，数千年来，秘境开启的时间和契机总是难以琢磨，或许这便是仙者口中的机缘。”而那些心怀不轨的修士，对于这种可以令天地色变的秘术并不乏有觊觎者，因此，关于“无苦海”，始终是修仙界不言而喻的关注点。

　　“她们叫什么？”初七动了动唇，无意识问道，她的手又揣进了袖里乾坤，指尖轻握着那只宝葫芦，她似乎有些骇然，这种骇然同痛楚一样，都是过去她不曾拥有的。

　　初七蕴满灵力的双眸，透过黑漆漆的暗色里，能看到那道浅蓝光晕微微一动，明明无风，那人的广袖却忽而飘动。

　　“厄灵。人们把她们称为厄灵。”

　　她听见祝湫温和的嗓音如此说到，而她开口的那瞬间，这片漆黑的领域终于开始流动起来，黑色的罡风无声穿梭，那些浓稠的夜色如雾气般散开，显露出了它原本的风貌。

　　耸立看不到顶的粗壮枝干，枝桠张牙舞爪的交错，她们被笼罩在看不到边缘的黑色树林里，四周是沉睡着的无数躯体，黑雾托起她们的躯壳，那些铺天盖地的苦厄，化作一道道罡风，如被禁锢般压缩在了这片秘境里，而骤然感受到了外界的气息，竟如有生命一般开始咆哮。

　　初七被祝湫拢在光圈里，结界坚实的保护着她们，并将她们与那些怨气隔离开，但很快，光圈便被墨色蚕食，她们又陷入了一片漆黑之中。

　　初七张了张嘴，在听到那个料想中的熟悉名字时，那股子惊骇如潮涨而来又已如退潮而去，她竟觉得有些脱力。而旁边的祝湫，察觉似地搀扶住了她，霎时，她的手被人紧紧反握，凉意在毫无温度的两只手上攀爬。

　　“师尊大人，这是我的任务吗？”

　　祝湫听见初七如是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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