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济世堂
季南风看了一眼对岸的密林,思索着飞过去的可能,凌冽的的刀风向他袭来,他一只腿后撤,上半身向后仰,躲过一击。
又一刀袭向他的胸口,他忍痛抬腿扫倒一人刚好挡住刀刃。
这群人皆是目露凶光,是来杀他的。
季南风本想退到河岸边后飞到对岸密林,可因为激烈的打斗他腿上的伤口已然裂开,鲜血已经浸到裤腿上,只怕他飞到一半就会坠入河中。
他试探道:“你们不是完颜北柯的人?”
为首的人道:“季南风,既然你问了,就让你死个明白,要你命的是我们大皇子。”
季南风冷笑一声,他早该猜到的。
“完颜北珏,让他有本事就自己来动手。”
“废话少说,今天我们就替殿下送你去见阎王爷!”
那人说着提刀飞身砍向季南风,季南风连忙提剑横在胸前,堪堪挡住一击。腹部的伤像是要撕裂一般,他身子不住地往后退,在软泥上留下一道狭长的痕迹。
兜兜转转还是要死在北梁人手下吗?
眼看其余的人就要冲上来,季南风用尽全力将抵住的刀推开,随即一脚蹬上旁边的柳树,飞身出去刺中一人。
一声惨叫响起,与此同时,还有马蹄声响起。
季南风疲于应对接踵而至的攻击,未能分神看向来人,而来的人目光却锁定了他。
沈遇安坐在马背上,一张脸面无表情喜怒难辨,背却有些僵直。他不知该如何形容此时的心情,眼前的画面应该是他期望看到的。
这样的人就该这般,最后死于乱刀之下才对,再也做不出那些让人恼怒的举动。
可季南风身上的污血又是如此碍眼。
“主子,这些人好像也是北梁人。”顾怀时在旁边分析道。
又是北梁人,这些人分明不会要了他的性命,这是演戏给自己看吗?
沈遇安就这么冷眼看着季南风苦苦支撑的样子,给出了演得挺真的评价。
方才在车夫指了方向后,沈遇安瞬间从马车上飞到陌羽的马上,一路直奔过来,顾怀时连忙翻身上马跟上,不料竟看到浑身浴血的季南风。
顾怀时本以为沈遇安是来救人的,此刻他却就这么一动不动地看着前面的人。
“主子?要救人吗?”
“用不着。”
季南风肩胛被刺中一剑,嘴角溢出鲜血,衬得他的脸越发苍白。
就在此时,季南风终于偏头看了一眼马蹄声响起的方向,与沈遇安四目相对。
季南风在看到沈遇安的瞬间一直悬着的心莫名松了些,随后又高高悬起。即便只是极其仓促的一眼,季南风也读懂了沈遇安不会救他。
也对,这一切都是他自找的。
季南风眯着眼,看着直冲他面门而来的刀刃,咬牙抬剑挡住。继续打下去就是没有被砍死也会累死,眼下他只能赌一把,祈求命运的眷顾。
“主子,”顾怀时说:“这些北梁人好像和先前的不太一样。”
沈遇安未置可否,此刻他早已看明白这些人手下半点不留情。可还要再救他吗?一个来路不明,不知是敌是友的骗子。
季南风在挡住袭来的刀刃后猛地后退,一剑掷向身前之人,随即斜身滚进湍急的河流里。
陌羽带着众人赶到时,第一眼看到的不是沈遇安,而是一身月白色衣袍被鲜血浸透的季南风掉进河里的画面。
他刚想开口问是怎么回事,就听见沈遇安说:“把人都杀了。”
陌羽应声说是,想要提醒沈遇安退回去,只见沈遇安已经策马跑了出去,留下一句:“顾怀时,随我去救人!”
流水湍急,冷水灌进季南风的伤口,痛得刺骨。季南风再也没有余力挣扎,只能顺着水流而下。
怎么会这么冷?季南风仿佛置身于冰窖,好像又回到了那暗无天日的天牢里。
河水呛得他无法呼吸,他再一次感受到那种被湿纸覆面的窒息感,他徒劳地伸手想要抓住什么,触碰到的只有冰冷的河水和乱石。
他原本想着跳进河里若是运气好还可以有一线生机,再不济尸身也不用落在完颜北珏手里。
可是他高估了自己,他不但没能逃出生天,就连日渐淡忘的绝望痛苦都全部在这一瞬间涌了出来。
季南风又躺倒了那阴冷潮湿的地上,他听到有人开锁的声音,随即有脚步声不断靠近,在他破败的身躯前停下。
阴冷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季南风,你真该看看你现在这副样子,比丧家犬还不如。”
季南风蜷缩在地上没说话,他如今就连呼吸都觉得费劲,也无心听这人在说什么。
“你以为什么都不说我就奈何不了你吗?你可知,季鸿翊看到你的‘尸身’当场吐血,堂堂大魏朝镇国大将军就那么晕倒过去了。”
阴冷的声音如同滑腻的毒蛇,一点点钻进季南风的耳膜。他迟缓地分辨听到的话,半晌才像明白了这话所要表达的意思。
他声音哑得不成样子,艰难道:“完颜北珏,你……有种就……杀了我。”
完颜北珏冷笑一声:“你想死,我自会成全你,把大魏军形图给我,我就给你个痛快,留你全尸送到季鸿翊面前,如何?”
季南风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休想!”
“我会让你求着我杀了你,”完颜北珏吩咐狱卒,“给我们的季小将军‘加官进爵’。”
当湿纸覆盖在脸上时,季南风觉得就快窒息,呼吸急促,四肢不受控制的颤动。
他感受到脸上的纸又加了一层,呼吸越发急促,却吸不进半点空气,就这么死掉也好。
最后,完颜北珏看着已经昏死过去的季南风说:“别把人弄死了,找人来看看。”
不知过了多久,季南风醒了过来,眼前却是一片黑暗。天牢里连最后一丝光亮也没了,什么都看不见。
他在黑暗中呢喃道:“娘……我想回家……”
“他好像醒了!”
干净雅致的房间里,阳光透过窗斜射在地面上。
阿四看着床上梦呓的季南风满脸兴奋,季南风已经昏睡了几日,他也在这里守了好些天,见人终于醒了,他忍不住开心起来。
那日,沈遇安从湍急的河流里把季南风捞了出来。季南风那时本就浑身是伤,又在水里泡了许久,只剩最后一口气,就连安远山也差点没把他救回来。
众人将季南风带到旦州,住进明月阁的分部济世堂。
安远山这几日一直守着他,随时查看他的伤再根据伤情开方子,阿四则负责喂药和擦洗。
安远山听见阿四的话连忙起身查看,只见季南风眉头紧蹙,满头大汗,嘴里在小声地呢喃着。
“应该是梦魇了,快去告诉主子。”
“我这就去!”阿四说着咚咚跑了出去。
虽说他和季南风只相处了短短几日,但是季南风待人谦和有礼,还会同他说一些秘闻趣事,他还是挺喜欢季南风的。
安远山边为季南风诊脉边嘀咕道:“小骗子,骗了老头子,到头来还得我救你,等你醒了再和你算帐。”
他把季南风的手放回去,数落道:“你瞧瞧你,前几日分别的时候还是一副俊俏模样,才几天就变成这副样子,骗老头子遭报应了吧,看你以后还敢不敢骗人。”
沈遇安立于窗前,手里拿着季南风的剑看得出神。这剑那日被季南风掷出去后插入他身前的北梁人胸口,陌羽等人把人杀完后将剑带了回来。
陌羽本来留了两个活口问话,可那些人宁死也不肯透露季南风的身份,只说什么大皇子想要谁死谁就得死。
北梁大皇子完颜北珏,沈遇安略有耳闻,是个心狠手辣之人。
这个自称是岭南人的乔枫南究竟是谁?一个北梁大皇子想要他死,北梁三皇子却赠他宝剑,还有一个同样想要他死的季行州。
“主子,”阿四喘着粗气说:“乔、乔公子醒了。”
沈遇安怔愣了一瞬,放下手里的剑,走到门边推门出去。
俩人很快到了季南风所在的房间,安远山见人来了,起身道:“主子,人还未醒,方才只是梦魇了,不过梦魇就代表他还有自己的神识,这条命算是保住了。”
沈遇安走到床前,视线落在季南风苍白的脸上。
阿四拿了块湿帕子擦拭季南风脸上的汗水,边擦边说:“太好了,他伤得这么重,我都以为他活不下来了呢。”
阿四现在想起季南风刚被救回来的样子仍觉得心惊。帕子抚过季南风鼻尖的那颗痣,一只修长匀称的手接过他手里的帕子,阿四回头一脸疑惑地看着沈遇安。
沈遇安说:“你们先出去。”
“是,主子。”阿四挠了挠头退下。
安远山想起季南风逃走沈遇安震怒的样子,有些着急道:“我好不容易才把人救回来的,你可别动手啊,他现在可是连你一根指头都承受不住啊!”
沈遇安回头给了安远山一记眼刀,安远山讪讪道:“他现在是我的病人,我得对他负责。”
沈遇安没再说话,安远山见他没有要动手的意思,默默退了出去。
沈遇安的视线再次回到季南风脸上,犹豫着抬手触上季南风鼻尖的那颗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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