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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命
韩知白随手把糖放进口袋,径直往操场走,他侧倚在树干,身旁投下一处阴影,过去一段时间,注意到凌菲儿正从食堂出来,已经和颜漓分开。
他站直身,拦在凌菲儿面前,路被挡住,她脚步定在操场外沿,觉得莫名其妙:“你有什么事吗?”
……
“我能跟你谈谈吗?”
凌菲儿没拒绝:“有什么你就说。我一会还要和桑竹去买上新的饭团呢。”
韩知白点头,找了个人少的地方:“你一个人吃饭吗?”
“问这些干嘛?凌菲儿搓了搓指尖:“我和桑竹一块去的。”
“你放假就待在家里,还是会跟别人出去。”
凌菲儿没了耐心,将两只手从口袋抽出来:“要是跟我闲聊的话,我现在没时间奉陪。”她起身就要走。
韩知白声音比午后的风更轻,话题更换显著:“你和颜漓接触这么久,她状态还好吗?”
捕捉到主人公,凌菲儿迈出两步的脚瞬间停下,猛的回过身:“那群狗眼看人低的东西,谁稀罕他们的喜欢。”
她声线拔高几调:“一群神经病。”
韩知白语气试探:“那她的父母呢?”
凌菲儿扯起一抹冷笑:“他们生而不养,跟杀人害命有什么区别?”
这话脱口,像突然意识到什么,凌菲儿目光凌厉:“你一直跟我打听颜漓的生活,不会跟那些男生一样,找些讥诮辱人的话吧。
没料到会被推向这种极端方面,韩知白静默两秒,断绝否认:“不是。”
她听不进去,蹭的一下站起来:“韩知白!你要是去宣扬她的家事,我真的找人捶你了。”
韩知白很不赞同她把自己跟那群人划分一条战线上:“我跟他们合伙?他声音没带火气,却透着股冷冽的清明:“这和看到悬崖边摇摇欲坠的人,推下去有什么区别?”
凌菲儿掀起眼睛看他,不再争论,因为韩知白确实是这么久以来,甚至唯一见过这么杰出,品行卓越到无可挑剔的男生:“这样最好。”
凌菲儿!不远处传来桑竹的喊话声:“你们聊完没,再等会都抢完了!”
她随即应声:“来了。”
楚优回宿舍的路上,跟迎面跑来的人撞了个满怀,她侧着身子,踉跄退了两步才站稳身体,下意识抬头去看,距离太近,张扬妩媚的五官砸在脸上。
两人几乎是同时出声,抱歉,不好意思,声线对砸,凌菲儿明显歉意更大:“我跑急了,你没事吧?”
楚优摇头,和声道:“没关系。”
楚优继续朝宿舍楼走,天气格外好,站在阳光下也不觉得热,路过一排树影,没刻意往进缩。
操场传来篮球入框的砰响。
她目光挪动到操场,意外看见韩知白虚撑在灯杆上,不遮光,光束打在发丝上,勾勒出清隽优越的五官,像是发着光,他注意力始终投在操场中心。
楚优微低着头,艰难的收回直视,下一秒,球因为抢夺被打歪,在空中划出一道弧度,径直往这边飞来。
她下意识躲开,最后这颗篮球滚落到面前,顶在鞋尖弹开,这才终止。
距离操场已经有点远。
小韩,操场上的男生冲灯杆边上的喊了句:“篮球离你那近,帮忙拿回来。”
对方应了声,散漫的直起身,往这边走来。
眼睁睁看着他继续接近,一步两步三步,近在眼前。
大脑空白到连逃跑都忘记,怕被发现异样,楚优很紧张,条件反射的将篮球拿起来,皮革质的触感落在手心时。
她立马后悔了,怎么办,内心把自己骂了一万遍,捡起来干嘛,这怎么还给他?
韩知白在隔一米处停下,见她迟迟没有把篮球拿过来的意思,率先开了口:“给我就行了。”
楚优呼吸微不可察的松了,小心翼翼的递到他手上,韩知白接过离开:“谢了。”
看着他渐渐淡出视野,脑海突然勾勒出路过相撞时,那个女生的漂亮长相,强烈的自卑感铺天盖地上涌。
她脚步僵硬的向前,慢慢加快,走过一排大理石砖,楚优透过表面去看投下的映像,略显模糊,又格外直率的平凡模样。
自己长相中等偏上,摘下眼镜还算加分,但也算不上漂亮,顶多是清秀。
迈进宿舍大门前,她余光偏移,韩知白还在原地没动,就那样被太阳照着,肆意又夺目。
她鼻尖涌上酸涩,“阳光下的你…好耀眼,显得我普通了一点。”
*
下午最后一节课,教学楼室内,杨思远合上教材书,他振振有词的提醒道:“这个星期回去,把必要的身份照片带来,我们下周进行的考试需要。
颜漓握着笔写公式的手一止,架放在桌面上。有收入来源后,自己长期在店里住,截止到现在,已经近两个月没回过川岚了。
以现在的状况来看,完全没有再上学的必要,更何况活下去都成问题。
这种挣扎,像在深坑中被废去双腿的人,向前爬一步或静等在原地,都没有任何区别。
可每次撑不下去,内心深处总迸出一股韧劲,让她重新起来。颜漓咬着唇角,不再去想这些事,到校外路口拦下一辆黄色公交车。
车辆行驶到马路,窗外景色交替变换好几张,缓缓停在另一条商业街。
她没回川岚,在老师推荐下,随意向司机报上青县地名,将自己划分到一处完全陌生的城市。
颜漓下车沿着最近的街道走,停在一家挂着广告立牌的摄影馆,里面的人很多,都是学生拍证件照,她不确定晚间有没有末班车,没等太长时间。
兜兜转转,除了这一家,再也没类似拍照摄影的地方。
颜漓返回来,里面拥挤的人消下去一大半,她随着队伍尾端排队,剩一两个人轮到自己时。
不远处传来不算高清的疑问句:“颜漓?”确确实实是自己的名字后,她试图去寻找声音的来源,环顾一圈,最终一无所获。
轮到自己,幕布室内咔嚓几道白光闪过,她拿着剪切好的照片信叠出去。
这个时间天空染上朦胧的灰,颜漓来不及想更多,快速往公交站牌处走,半路,天色毫无渲染的暗下。
到站时,这里已经没有公交车辆。
她神经紧绷着,这座城市晚上不繁华,亦不寂静,很少有车辆。常常是零散经过一两个人,格外压抑。
偶尔有流浪狗翻食垃圾,路过时吠叫不止。从未接触过的陌生城市,一切事物都毫无底细。
路灯投下暖黄色的光线,颜漓在光比较亮堂的地方行走,她视线投向对面亮着灯的店铺,打算去借手机。
毫无征兆的,肩膀被人搭上,手指几乎贴近锁骨,因为警惕,触感格外明晰,颜漓浑身一僵,几乎是瞬间拍掉对方的手,后退到安全距离。
对方手顿在半空,好一会才收下去:“抱歉,我在后面叫你,可能没听到,没事吧。”
颜漓顺着光线去看他的脸,背着路灯落入眼中。她恐惧感消下去少半,意外他的出现:“你有事吗。”
……
韩知白声音温和,他微垂着头:“看你在这来回徘徊挺久,需要帮忙吗?”
颜漓看向对面店里出来一群中年男人,指尖下意识收紧,尝试将希望寄托在面前的人身上:“能把手机借我用一下吗?”
韩知白站直身子:“我去拿。”
他消失在视野,颜漓没有再继续走动,时间一分一秒划去。即使是难熬的时间会延长的情况下,还是觉得对方来的很快。
颜漓接过他递来的手机:“你微信里有零钱吗,我打车现金付你,行吗?”
“可以。”
她快速在手机上叫了个车,时间比较晚了,好一会才有人接单,地图显示预计20分钟到达目的地。
颜漓将手机还给对方,环境再次阒然,她开口询问:“你要走了吗?”
这话没有放低声线的冷漠,声音清冷透感,像是月光散发出来的银边,泛着微茫。
韩知白一愣,看着她的脸,印象里从来都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样,很少见到卸下伪装时,少女独有的温软。
她长相并不凶,哪怕有一丝笑容牵动,冷艳的脸都更有甜妹的轮廓。
韩知白接过手机,揣进衣服里:“我回去也没事做,等车来了你对一下车牌号。”
颜漓点头。
路过的人,依旧以一两个的形式出现,此刻却没了惶恐的感觉。
韩知白低着头:“你的眼睛,是天生的吗?” 他语调清缓,这个问题落下的尾音毫不勉强。
光景漆黑,颜漓右眼的蓝色色调格外醒目,纯一不杂。
“嗯,小时候就一直有。”幼时她没长开,配上这双异色瞳孔,小朋友都不跟她玩,觉得像怪物。
颜漓继续说:“以前很排斥这样的眼睛,觉得怪异,长大就习惯了。”
她背着身,却转过头来,勾勒出不钝不利的身影,韩知白看了两秒,眼睫无任何前奏的升高:“原来冷傲,只是你防御的外壳。”
像是天上的明月,整个人散着银光,看着看着,倏然就失了神。
……
滴滴滴,一辆半橙色出租车身停在面前,按下鸣笛按键。
司机师傅摇下车窗,没扭头往这边看,只道:“出示一下手机尾号。”
处境冷寂须臾,没等颜漓回答。
韩知白走过来接上尾音,1159。
司机师傅点头,将车窗摇上去。
颜漓将打车的钱递到他手里,转身上车,一坐到后排位置上,就感受到一股莫名的压抑感,驾驶位的人似乎戾气很重。
她从后视镜去看,接单的是个年轻男人,长相斯文端正,生来一副好皮相,又莫名很有威压,像披着外壳的魔鬼。
看着岁数不大,似乎只差个四五岁的样子。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颜漓觉得这人很眼熟,又实在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她靠在座位边角,装作在看车窗外的景色,开始仔细回忆,师傅没说话的欲望,一直专心开车,速度不急不缓。
格外寂静,导航响起机械的提示音,“请在道路终点左转。”
颜漓余光停在后视镜头上,对方注意力集中,始终没有回头一眼,一个猛的打弯,她身子重重撞在椅背上。
这块冠冕堂皇,路灯照下来,看清他眼角有一块很浅的胎记,红色形状,并不规范,小到完全可以忽略。
见到这个印记,猛然间与幼时一刻记忆重叠,只有短短一瞬的光景,便全部糊成一团。
师傅留意到她的目光:“这么晚打车,准备回家?
颜漓嗯了声,没主动接话。
他声音莫名温和,没有让人戒备的感觉。
路途挺远,坐公交时倒没感觉有这么长,神经不再紧绷,思绪有些朦胧,再次清醒时,已经到达目的地。
颜漓打开车门,周围的景象是川岚主心区,她没按照路线回伯母家,走到一个墙角边上。
这块被归列为游客景区,治安一直很好,连流浪狗都很少有。
她翻出装置照片的信叠,摄影师贴心调整了一番仪容,伤疤被刘海堵的严丝密缝,只露出清亮好看的眼睛,美丽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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