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上海

　　小公寓是两室一厅的，外加一间厨房，厕所是公用的。说到厕所，杜飞就不舒服了，这里每一层都是有个很大的公共厕所，在廊道左拐的最里面，里面总是臭烘烘的，打扫的也不是太敬业。他这人多多少少是有那么点儿洁癖的，不到憋得实在不行，他是不去的。相比的，公司的厕所就好很多，所以，大多数时候他是在公司解决的。

　　至于梳洗什么的，那就没什么可说的了，公共浴池。和那个厕所隔壁，每天进进出出的都是些光膀子的大男人。

　　这不，迎面就来了个光着膀子的男人，趿拉着拖鞋，悠哉的一手拿着脸盆，一手拎着围在腰间的毛巾。

　　楼道里灯光是昏暗的，这样到是节约了电费，只是走起来就不太方便，尤其是像杜飞这样视力不好的人。

　　所以说，撞上硬物不是他的错。

　　“干嘛呢？”男人推推他：“走路不长眼啊？咋还往爷怀里撞啊？”

　　见了杜飞半眯的眼，一副睁眼瞎的样子，才笑道：“呵，又是你？”

　　杜飞白了他一眼，撇开头就要走。最看不起这样的人，天天光着身子在公共楼道里晃来晃去的，他向来是看见了也当没看见，直接忽视。

　　那人本来的要去拉他，奈何腾不出手，也只得作罢。

　　“喂，小子，下次再撞着我，爷就凑你了。”

　　杜飞回头，那人已经跑起来了，他对着那人的背影嗔道：“真没素质。”

　　要都像他就好了。

　　“何书桓，快点儿，来开门。”

　　慢腾腾的在做什么呢？靠在门上，斜倚着，对着走来的人喊道。他出门从来都是不带钥匙的，只是每次出去时，都会细心的站在门口嚷一声：记得带钥匙。

　　“你就不能带着啊？”

　　书桓走过来，把他推开些。明明钥匙有两份，可是另一份永远是压箱底的。

　　“我不是让你带着嘛！”杜飞打了个哈欠。好累啊！

　　“真不知道没了我，你要怎么办。”

　　“带钥匙呗。”杜飞轻笑一声，用自己无所谓的表情来证明书桓的话很可笑。他其实顶不喜欢这样的话，好像显得他是多么重要，自己没了他就活不成了似的。

　　书桓摇着脑袋，开了门，对着依萍笑道：“陆小姐，房里乱，您不要介意才是啊。”

　　“怎么会？”依萍四周看看，还是有些不自在。

　　开了门，杜飞急急的进去，躺在沙发上，也不管身上的泥水。书桓去推他：“先去房间把湿哒哒的衣服换了。”

　　“休息一会会儿。”杜飞躲了躲，调了个舒服的姿势，真的好累啊！

　　“杜飞。”书桓的声音里的生气，躺着的人还是能听的出来的。吸取教训，为了自己平日的生活着想，杜飞一般都不会去太惹着他。在书桓第三声催促后，杜飞终于起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陆小姐，要是不嫌弃的话，就先换上吧。”

　　书桓自己衣服也换 ，找来自己的一件白衬衫，急忙忙让依萍先换上。依萍点点头，接了衣服，去了他的房间换。

　　门被从里间扣上，依萍这才深深吐口气，说实话，这屋子还真不像一个男人住的地方，收拾的干干净净的，连被子都叠的整整齐齐摆在一侧。左边墙上是一个很大的书架，摆着很多书籍，大多数都是一些专业的东西。

　　她抽出一本厚厚的新闻史，翻了几页，里间清晰的做了很多记号，还夹着一个漂亮的书签。

　　何书桓。1930年7曰18。清秀飘逸的字迹。

　　一片薄薄的树叶，细细闻着还有一股书卷气息。依萍轻笑着，又放了回去。

　　纱帘随风飘荡，外面是黑色的夜空。低头，便是灯红酒绿的世界。

　　“杜飞，热水烧好了，你先去洗洗。”

　　一阵叩门声传来。依萍一愣，忙手忙脚乱的穿起衣服，可是细一听，好像不是自己这里传来的。复又慢下动作来。

　　出去时，何书桓已经换下了身上的湿衣服，正在往水壶里添上冷水。看着她出来，忙笑道：“好像不太合身。”

　　依萍耸耸肩，低头瞧瞧，是有些大，可是也只能凑合了。

　　何书桓一直在屋子里转悠，去插了水壶，又忙着收拾脏衣服，把沙发腾出来，丢在衣娄里，这才泡了杯茶过来：“陆小姐，家里没有好茶，您先凑合着喝吧，暖暖身子。”

　　依萍看着他在对面坐在，喝了一口，才慢慢的说：“你就别左一口陆小姐，又一口您了。就叫我依萍好了。”

　　书桓笑笑，点头。

　　书桓喝了口茶水，开始自己最常做的事了，问东问西。不过只是随便问问依萍的事，对于陆家倒是只字不提。

　　依萍这人，向来不怎么和别人说起自己的事，不过，对于不太敏感的话题，他倒是也不太介意。

　　她也只是简单的叙述了几句。她现在和她妈住在西郊的某个胡同里，是那种老式的，不过，很清静。门前就是一条深深的巷子，走在上面会有一种轻轻的回音。转出巷子口，有条河，河上有座石拱桥，年代有些久远，石柱上都被磨得光滑滑的。

　　路上都铺着石子。站在桥上看落日都是极不错的。特别是雨后。

　　依萍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废话，书桓也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废话。

　　依萍总是有意无意的忽视书桓提的问题：例如，缺钱的问题。

　　她是有自尊的，是绝对不过介绍施舍的。在一番谈话中，书桓算是了解了陆依萍的性子，本来准备的钱是不好拿出手的了。

　　“杜飞呢？”

　　依萍轻声问着。看着四周。好像一直都没看到他的影子。

　　“他洗去了。”

　　说着大门就开了。杜飞端着盆就进来了。头发湿漉漉的，长一些的都服帖在脸上，还在滴着水珠。身上穿着蓝格子的睡衣，怕是有些大，穿在身上空落落。大概是刚冲过水的缘故吧，脸上熏红红的。

　　杜飞也没看两人，当然没注意到两人直直盯着他的眼神。那两人实在没话题了，急切的需要杜飞来缓缓气氛。书桓更是心里默念着：可算回来了。他向来算是极得女人缘的，可是就是拿陆依萍这样的没办法，太固执、太死板、太刺人。总之，太难搞。

　　杜飞径直走到角落里，放下盆。然后拿起架子上的毛巾，随便擦擦，向他们的方向走来。

　　这才看到正盯着自己的俩人，鼓着嘴道：“我先睡觉去了，你们俩聊吧。”

　　好像不是很开心啊！是的，就在不久前，书桓把他拖到门边，伸出俩胳臂挡着他，神神秘秘的压低声道：“杜飞，你身上有多少？”

　　“什么有多少？”

　　杜飞被这样的别扭的姿势弄的很不舒服，好像自己被人控制了似的，动都没法子动。伸手想要推开身前的人，可是看着书桓神神秘秘的样子，好奇心让他耐心等待着接下去的话。

　　书桓看看门外，急急的说：“钱啊。你有多少？都拿出来。”

　　什么？想要他钱？杜飞不容多想，狠狠推开他，“一毛都没有。”

　　刚想坐在床上，又怕弄脏自己床，只好站着。

　　“算我借的还不行嘛！”

　　杜飞皱眉，他自然知道书桓要钱什么用，可是，这样的法子毕竟不是什么好法子，人家也不一定要啊！

　　现在看来，这气氛尴尬的，料的人家也不要他的。杜飞有时真的拿这个书桓没办法，总之什么事儿，他都要插一脚。

　　“杜飞。”

　　听着书桓的声音，他才转过身：“都早点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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