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嫁给将军之后

作者:打折枕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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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博弈


      转眼,翌日清晨。

      和暖的晨光透过雕花床架的缝隙,微光轻轻勾勒出架子床精致的轮廓,柔软的锦被与繁复的绣枕将床中人紧紧包裹着,却依旧未能替其驱散梦中惊骇。

      “不要…不要!”

      元琼华猛地从床上惊醒,凌乱的发丝无序铺在肩头,胸脯上下轻喘着。

      昨日那可怕的一幕,如同鬼魅般萦绕在她的脑海中,令她彻夜难眠。

      听到房中动静,在外候着的芸巧与芸慧匆忙走进来。一掀开床帘,映入眼帘的便是元琼华憔悴的模样,两人更是吓得不行。

      芸慧上前一步,担心道:“小姐,你昨晚睡得浅,不如我去回禀夫人一声,今日就不去沁芳园请安了,你再多休息会儿吧。”

      “休息?我怎么能休息得了!再休息下去就要被某人蹬鼻子上脸了!”

      元琼华此刻无比后悔,自己昨日怎就被元蓁蓁那贱蹄子的假把式给唬住,明明她才是府上货真价实的嫡小姐,别人是生是死不都是自己一句话的事。

      该死,早知道昨天晚上就去沁芳园找娘亲了!

      不过,现在去也不晚。

      元琼华撇了眼只会干瞪眼的两丫鬟,随后又扶额喘气,心中涌起一股无名怒火:“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扶我起来梳妆!”

      “是。”芸慧自是不敢怠慢,芸巧更是手脚麻利,两人齐上手,不一会儿便为元琼华更了衣。

      “芸巧,你手艺好,今天给我画个憔悴无比的妆。记住一定要显得人憔悴,最好是那种爹爹娘亲见了,都忍不住为我动容,为我出头的妆容,知道了没!”

      元琼华看都不看,直接翻出妆台底下一盒最白的胡粉[1]塞在芸巧的手中,这盒胡粉平日里元琼华都用不上,拿它来糊墙都嫌太白。

      “小姐,这…这粉太白了,若用到脸上恐怕与小姐不衬。”

      芸巧犹豫了一下,嘴唇微微开合,刚抬起头,冷不丁的与铜镜中一双阴鸷的眼睛对上。

      “你是小姐还是我是小姐?怎么,如今连你也想骑到我的头上,教我做事了吗!”

      一瞬间,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上心头。芸巧瞬间收回眼神,她下意识地缩起脖子,手中的妆粉盒都险些掉落。

      她双腿一软,“扑通”一声直直跪在元琼华身后,双手伏地:“奴婢该死,奴婢自知错言,求小姐恕罪!”

      没工夫耽搁下去,元琼华极度不耐地挥挥手,两人迅速开始为其描妆。

      不多时,铜镜中便浮起一张少女的脸来——脸白得没一丝活气,眼眶陷成了两个青黑的窝,里头盛着的全是散不去的惊惶。那副受了极大惊吓的模样,像被抽走了魂魄似的,隔着镜面都能瞧出浑身发颤的虚浮。

      “走,去爹娘那儿!”

      元琼华满意地端详着镜中的自己,一边说着,一边迈着大步朝沁芳园走去。

      然而,想象是美好的,等人真到了眼前,却不是那么回事。

      当元琼华顶着惨白的妆容,三步一哭停,准备踏入沁芳园时,却看到了一个她无论怎么想也猜不到的人——“元蓁蓁!你怎么会在这里!”

      不知道是冯氏特地安排的,抑或是崔姑姑良心发现,昨日送往听雨轩的吃食里,除了元蓁蓁特地点的素面和汤冷圆子外,还有几套成衣。

      只不过成衣颜色不是大红就大紫,一点也不符合元蓁蓁的年纪。四喜把几件衣服翻来覆去好几遍,才从衣箱最底下翻出一套月白色劲装。

      东临国人偏爱华美繁复,素雅青白的服饰不是主流。

      月白锦缎上绣着浅粉色的蔷薇暗纹,样式简洁大方,衣长亦恰到好处。

      只是元蓁蓁的身材天生发育得比旁人好,胸脯处的布料有些紧了,束腰的地方紧紧贴合着她纤细的腰肢。即便是坐着也觉得有股无形的力量在挤压着她,不太舒适。

      更衣时她还偷摸着想:元府暗里怕也是式微了,连成衣也不舍得买大一点,净怕花钱。

      不知道早晨已经被眼前人说小话的元家老爷与元家夫人,见元琼华一副夸张打扮,自晓得又要掀起风波。

      “琼儿,这一大早的,你这是什么样子?”

      看到冯氏在旁边给自己递眼神,元琼华的表情一下就变得皱皱巴巴,方才挺直的腰瞬间蜷缩起来,道:“爹,娘,琼儿如今这副模样,都还不是因为她——”

      她眉头一拧,举起手刚直向一旁安坐的人,没曾想对方速度更快,“唰”的一下就跪倒在地,手里还捏着一条不知道从哪儿掏出来的丝帕,自顾自便开始哭。

      声音竟然比自己还要大声!

      “我就知道,夫人内心肯定还是责怪我抢走了姐姐的婚事,不然何必如此大费周章对我?大不了,再放我回南房好了,这楚聿爱谁嫁谁嫁。”

      坐上二人皆目瞪口呆。

      不是,怎么?

      不是你一大早扰人清梦,见面了又什么都不说,只一个劲的库库灌茶水,如此这般不由分说地哭得猝不及防是在作甚?

      冯氏的脸色黑的不成样子,她不自在地扯着嘴角,开始劝道:“二娘子,你这话是何意?我并没有责怪你啊。”

      元蓁蓁抽抽噎噎,从丝帕后面抬眼道:“如果不是责怪,那为何昨日姐姐要到听雨轩乱砸一通,这不是怪罪我抢了楚家的婚事,又是什么?”

      到听雨轩乱砸?

      元明涯眉头一皱,看向另一侧的元琼华厉色道:“琼儿,你昨天干什么了?”

      元琼华一噎,内心暗骂:没想到她居然也是来告状的,还比自己去的早!如今爹爹先入为主,她要想办法把形势扭转回来。

      不就是哭吗,她也会!

      想到这,元琼华腰身一软,扑倒在柔软的地毯上。两个人穿的衣裳又都是白色,这下好了,厅前犹如两条白色大虫在原地咕涌。

      元琼华哭诉道:“爹爹明鉴,昨日分明是她恐吓我,吓得女儿一个晚上都没睡好,这才憔悴成这样,娘,你听我讲——”

      “我恐吓姐姐?”元蓁蓁也不甘示弱,将手里的丝帕换个方向,适时打断,“姐姐莫要胡说了,分明是你先将我屋子里的粉彩花瓶砸碎,所有能见着的碰着的东西统统扔得不成样子。我怕姐姐不小心踩伤,捡碎片时惊觉姐姐脚边危险,这才惊慌失措地想去扶你。”

      “呀,我懂了!也许就是那时,姐姐才被我手中的碎片吓到,这才以为是妹妹在吓唬姐姐吧。”

      元蓁蓁双眼蓄满泪水,眼皮微微颤动,恰似被惊起的蝴蝶振翅。紧接着柔弱的肩膀也随之轻轻上下耸动,委屈之意拿捏得恰到好处。

      有副好皮囊就是好,连咕涌起来都比寻常人要来的赏心悦目。

      “总归行李还没打开,昨日我和四喜惊吓到都是合衣而睡,收拾起来也利落,耽误不了多少时间。”

      “我这就…不对,奴婢这就乖乖回南房去…”

      元蓁蓁越说越起劲,也不知道她用了什么法子,两行眼泪那是簌簌地流,一点也不带停的。

      差点连元琼华都被她的演技给骗了。

      “你,你胡说,明明就是——”
      “够了。”

      元明涯低声呵斥,态度强硬,直接斩断争论。

      从接到圣旨开始到今天,这才几天?府里就已经被搅得不得安宁。连平日看起来处事大方的女儿都变得小肚鸡肠起来,全然失了贵女风范。

      元明涯已经不想再管这档子事了,只想元蓁蓁赶紧嫁出去,将棘手的烂摊子赶快处理妥当。

      “夫人,府里的事情都是你掌管的,你如今怎么看?”

      冯氏一听身边人含怒的语气,思绪一转便有了法子。

      她垂下眼,双手合在身前,道:“老爷息怒,许是底下嬷嬷们私忖主念,低估了老爷对归府不久的二娘子的关心,私下断言,这才影响了姐妹之间的感情。”

      元蓁蓁眸光一冷,假意拭泪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元明涯这举动又何尝不是主动递台阶给冯氏。

      冯氏更是摇唇鼓舌,既推诿了责任,同时又变相拔高了元明涯的位置,这怎么不失为一步好棋。

      现在也没必要再演戏了。

      元蓁蓁放下提前沾染了皂角水的丝帕,藏在锦袍下的双腿小幅度地在原地松松,且等堂上人下一步举动。

      果不其然,元明涯十分满意地点头:“还是夫人颍悟,我相信琼儿也不是故意。你也是,行李该收拾就收拾,堂堂元家二小姐,在自己的院子里还同婢女合衣而寝,传出去岂不让人笑话!”

      身后候着的丫鬟们见状,快步将地上的两位小姐重新扶到椅子上。

      做完这一切,冯氏一个抬手,屏退下人。

      “既然下人喜欢嚼口舌是非,夫人亦要严加看管,该罚就罚,该发卖就发卖,别让他们毁了元府的名声。”

      皂荚水放得太多,过于熏眼。

      冯氏连声称是,见元蓁蓁还坐在椅子上抽泣个不停,她展颜宽慰:“处理完那些多嘴的人,也是时候给二娘子压压惊了。”

      不过是一些面子功夫,只要能压下元蓁蓁,稳过此阵,以后怎么看都划算。

      元明涯听后,也点头附和:“听雨轩空置已久,物件老旧残破,趁此机会重新置办一批,也是好事。”

      “你有什么想要的,喜欢的,只管跟库房说,你爹爹我本事不高,但也绝不会亏待了你。”

      嘿,没想到铁公鸡今儿个倒说了句让人舒心的话,难得瞧着还挺顺眼的。

      元蓁蓁嘴角微微一勾,仰起头,第一次仔仔细细端详起自己这位“甩手爹爹”。

      元明涯被她打量地原地直发毛,旁边的元琼华不愤气地哼哼声。

      趁着皂角水还没干,元蓁蓁赶紧又往眼角使劲按了按,委婉道:“蓁蓁怎么敢出言不逊,祈求黄白之物。可尊长赐,岂敢辞,说到底我也没有什么能拿得出手的东西,行李满打满算也就两箱衣服,我怕就这么嫁到楚家去,会惹人笑话元家…”

      元明涯一听有碍声誉,当即急了:“我看谁敢笑!你放心,好歹也是与皇室宗亲联姻,该有的田契屋契,金银细软什么的只会多不会少!”

      田契屋契,金银细软?!

      冯氏的眼睑先是几不可察地一跳,旋即目光一沉。一旁的元琼华顿时变得焦躁起来,也不管什么忍一时的了,直接起身跺脚道:“不能给!我才是元家大小姐!那些分明都是我的!”

      “那难不成你是要抱着些死物过一生吗!”元明涯又是一声呵斥。

      真打算抱着那些死物过一辈子的元蓁蓁突然觉得膝盖有点疼。

      元琼华吓得噤声不语,本就惨白的面容又多了几分僵硬,这两日接连被元明涯斥责,她几乎是对那道充满怒意的声音害怕至极。

      元明涯吼完才反应过来自己方才的失态,转过头又对元蓁蓁尴尬地解释道:“…为父并不是那个意思,你别想太多。”

      元蓁蓁放下丝帕,弱弱地摇了摇头:“爹爹不必解释,我都懂的。”

      她的头微微低垂,下巴轻收,利落簪起来的长发只余几缕乌丝飘荡在泪痣前,嘴角刻意撇出的委屈弧度又弯下去几分:“只是我听说按照祖例,加入皇家的贵女的嫁妆少说都有百抬之数…”

      “放心,为父都会准备好。”

      “将军府下人众多,我嫁过去后,初来乍到,对京城里的情况都不清楚,日后免不了要与婆家族亲见面,恐怕还需些银钱打点…”

      “我给,我给。”

      “四喜跟了我十几年,出嫁时若她不在身旁,我也许会心神不安,万一要是胡乱说些什么大逆不道的话…”

      “对对,身契,身契!你俩感情深厚,为父都懂。夫人,四喜的身契等会就赶紧派人送去听雨轩!”

      “女儿素来听了些风水命理的闲话,掐指算过,楚聿属火,我属金,需要打造一座五寸长的足金麒麟摆件,摆在床头日日奉香,才能不让女儿被楚聿克死…”

      “…不就是金麒麟么,我造、造给你…”

      送上门的便宜不占,岂不是白瞎。

      元蓁蓁看着就快要被自己气到歪鼻子翻眼的元氏夫妇,柳眉轻挑,对这场“博弈”的结果还算满意。

      见差不多了,她悠悠起身,将双手交叠于身前,右手在上,左手在下,手指微微并拢,动作轻柔且流畅,朝二人行了一个标标准准的万福礼。

      “多谢爹爹,多谢夫人。蓁蓁誓不负所愿,定会与楚聿和和美美,共度此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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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章 博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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