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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碑
二楼房间。
安室透姿态放松坐在椅子上，有条不紊讲述下午的经历。他在那道瀑布的上游发现许多类似用于祭祀的木块，瀑布附近还有一条狭长的走道，栏杆上刻着未知的符文，向下可以抵达瀑布的底部。
“这些是我当时拍到的。”
黑川彻接过对方的手机，辨认那些符号，一开始他的眼神还有些飘忽，仿佛在思考着别的事情，但等他手指翻过几张图片，姿态迅速变得认真。
在翻到某一张图片之后，他呆立了一会儿，突然转身在行李箱中翻找，随后拿出记事本，对照着手机，在纸上涂画起来。
安室透凑了过去，看到青年将那些符号在纸上不断拆解而后组合排列——通过大量不同的符号进行对比，他曾经在研习密码学时看到过类似的技巧。
直到写满整整两张纸，黑川彻才轻吐一口气，打破了这安静到令人窒息的氛围，“安室先生，根据牧宫雨和的说法，这些符号都是岛上居民用于祈祷的祷文，必定会涉及到岛上居民的日常生活。
因此这些符号肯定会指向这某些特定的元素，例如水、大海、月亮、食物。
也包括他们信奉的神明，瀛妖。”
“瀛妖？”
“是的。”黑川彻复述了一遍牧宫雨和告诉他的信息，指向最后几个被他罗列出来的图案，加以说明:“例如这个圆形符号，中间这条波浪代表涨潮，但是我没有寻找到关于祭祀的符号，这一点很奇怪。
应该是没有找到关键性的内容，或者以及样本量不够。居民住所中找到的符文内容大多类似。我们需要更多内容。”
安室透点了点头。黑川彻在讲到这些他擅长的内容时，倒是条理清晰并且非常详细，完全没有平日里他少言寡语的样子。
“我们晚餐后去海滩边寻找线索吧。”
“黑川君，我们不如先休息一晚，明天再出发。”安室透委婉地反对道。对于他个人而言，这点活动量自然算不了什么，但是他可不想对方过于劳累，失去行动力。
黑川彻加重语气强调，“不，我们等会就出发。我是雇主，在这一点上，你应该听我的。”
“……收到，BOSS。”安室透眯了下眼睛，露出一个温良的笑容。
看谈话似乎结束，金发青年推开门，“黑川君，那我先去帮他们准备晚餐了。”
黑川彻在对方转过身时问道：“安室先生，你在回来的路上有发现什么奇异之处吗？”
安室透的声音依旧镇定：“一切正常。”
黑川彻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他没有察觉到之前时间的问题。】诸伏景光判断出好友在这点上没有隐瞒。这样看来就更加奇怪了，零分明还记得轮渡上时间停止时的诡异，但是似乎不记得黑川彻操纵那块人鱼肉时的记忆。
黑川彻回应：【这个岛上或许有能够改变他人意识的存在。】牧宫雨和讲述那些内容用不了一个小时，但是看其他人的反应，大约过去了几乎一整个下午，甚至安室透和牧宫玄冬能够巧合地同时回来。
明目张胆的毫不掩饰，又或许，那种存在也不需要掩饰。黑川彻将签字笔放在指间，灵巧地旋转起来。
诸伏景光沉默片刻后提出一个疑问，【黑川君，在你分析那些符号的时候，有没有听到一阵歌声？】
【歌声？我不记得……】黑川彻将签字笔攥紧。他努力回忆但最终没能想起任何信息，当时那些字符占据了他所有的心神。
【那歌声很清晰，是成曲调的，但只是一个片段，分不清音色。】诸伏景光示范了一遍。
听着诸伏景光温和的声线，黑川彻不知不觉间有些出神，沉默了一会，说道：【我没有听过类似的旋律，大概牧宫兄妹会了解这个，你可以操纵我的身体唱给他们听。
我唯一的感想就是……你唱歌还挺好听的。】
有一种清冷又温暖的感觉，像月光一样。黑川彻思忖道。
诸伏景光有些哭笑不得。黑川彻的关注点真是和常人不同。
这个提议是没什么问题，但零肯定能辨认出自己和黑川彻不同的动作细节。他思考片刻道：【用楼下那个吉他演绎更加清晰。】
【绿川先生考虑得很周到。不过我还挺想听听你用我的声音唱歌是怎么样的。】
像是为了强调自己的认真，黑川彻出声重复了一遍，“刚才那段确实很好听。”
诸伏景光无奈道：【如果能顺利完成这次调查，可以在公寓里弹给你听。】
“什么很好听？”
一道清朗的声音响起，黑川彻转头看去，发现安室透不知何时出现，正斜靠着房门轻挑起嘴角。
“没什么。”黑川彻道。
见黑川彻不回应，安室透也像是毫不在意刚才的话语，笑了笑伸手示意“黑川君，晚餐已经准备好了。”
观察到好友动作的诸伏景光一瞬间有些感叹。零的身手真是愈发好了，刚才他也没有发觉对方的出现，脚步声被树叶萧瑟声完美掩盖。
其实在天台那件事情之前，他已经很久没有仔细感受对方的变化了。在组织中卧底时，他和零无法经常见面。
大多数时候，是在组织成员时常出没的基地听到其他人关于零的谈论，好友向来容易成为目光的聚焦点，那些话语中波本的行事作风愈发让人捉摸不透。
偶尔和同为狙击手的黑麦威士忌一起出任务，对方也会谈论起那个总是看他不顺眼的金色青年。
在组织中，让人忌惮不是坏事。但是如今，诸伏景光反倒有一些迷茫。
这段时间，他一直默默注意着好友的一举一动。先前察觉到的那些异样究竟是因为那些未知能量的影响，组织中历练出来的锋芒，还是好友因为自己的死亡而产生的变化。亦或者是……皆有？
天色微微暗沉，牧宫家的灯光点缀出几分温馨的氛围。
黑川彻紧紧盯着桌面上的晚餐，蒙头干饭。
“黑川先生，你不吃菜吗？我的厨艺水平还不错，雨和一直很喜欢呢。”牧宫玄冬直接问道。
“我不想吃海鲜。”他略微摇头否认。
“来海岛又不能吃海鲜，你可是要遭罪了。”牧宫玄冬幸灾乐祸道。
“可惜岛上常见的食物只有海鲜。这里的土壤盐度极高，不适宜栽种蔬菜植物。”牧宫雨和道来。
黑川彻抬头，眼神疑惑，“那门前的花？”
“那些花倒是例外，是母亲曾经打理的，或许是品种比较特殊吧。”
黑川彻若有所思。土壤无法种植蔬菜，但是花可以如常生长吗？是一个新的线索。
“牧宫君，等会是否可以麻烦你带我们去附近的海滩？”一旁的安室透朝牧宫玄冬露出一个礼貌的笑容。
少年不自觉地抬头看向妹妹，在看到对方轻微点了下头后答应了下来。
这个时节，天色很快昏暗了下来。目的地和牧宫家之间的路程不算长，三人不多时便穿行过一片树林，晚霞的红色，他们各自拎着一支手电走向绵软的沙滩。
“你们想要找的东西应该就是那个石碑。之前村里的老人告诉我，那是用于记载潮汐的时间，可能和你们想要了解的人鱼关联不大。”少年指着远处礁石上的东西强调。他其实并不理解这些外来者对于岛上这些神秘东西的追求，对于一个堪堪满足生存需求的少年来说，追求那些虚无缥缈的事物未免过于奢侈。
“没关系，这些已经足够了。”黑川彻的眼眸不自觉紧缩在那石碑上，随即像是收到了某种召唤般朝着海水的方向走去。
牧宫玄冬看着黑川彻和紧随着离开的安室透，挥着手示意，“我就不过去了，在这里等你们。”
刚刚退潮的沙滩上十分泥泞，踩下去还会轻微凹陷，黑川彻和安室透踩着之前路过购买的拖鞋缓慢行走。
“安室先生应该发现不对劲了吧。”黑川彻道，“即使是生活在海岛上的人，也很少不食用任何蔬菜，那样会导致身体受损，而一路上的居民面色红润，能看出身体强健。”
安室透道，“我想……之所以其他外来人没有发现，或许是因为那些靠近码头的餐厅会提供一些蔬菜，而我们由于寻找旅店走得太远。”
黑川彻转头看了一眼远处的少年，对方的神情在昏暗的意思下模糊不清，“他们和人鱼有极大的关联。只是那个少年，看上去丝毫没有察觉的样子。”
片刻后，二人抵达礁石，安室透轻巧地攀爬了上去，随后将黑川彻拉了上来。
明亮的手电灯光下，石碑上的文字清晰可见，岁月和海水并没有侵蚀太多，完好的程度甚至有些令人讶异。
黑川彻拿出随身携带的刻刀试探性地轻凿，判断道：“这块石头的材质稳定性相当高，以人类的力气是无法破坏的。”
“怎么可能……”安室透注意到石碑上几乎没有留下任何痕迹，语气中带了丝惊讶。
他向青年示意借用刻刀，刀锋以更加强大的力道凿下，却得到了同样的结果。
黑川彻睨了对方一眼，有点淡淡的无语，随后扶住石碑的边缘，开始试图辨认。这个石碑上的符文并不多，但是线条相当繁复，信息量极大。
“很奇怪……”
黑川彻拿起手机，反复对比着两种符文间的差异，随着喃喃自语，蹲下身体，像是恨不能贴在石碑上。
安室透站在稍远一点的位置，心底突然冒出一种奇妙的想要叹息的冲动。没想到黑川彻虽然行事古怪，但是在这个方面涉猎极广，怪不得朗姆如此想从对方身上得到情报……只是自己居然依靠对方来获取线索，有点不爽。
远处，海浪拍打礁石沙砾的声音隐隐传来。沉默环绕在二人之间，整个世界都变得极为安静。
不知过了多久，一道光束打来。
安室透微眯起眼睛，抬头看去——应该是牧宫玄冬在打手电示意。他打量四周，发现不知何时礁石底下已经出现了浅浅的一层海水，泛起少许水纹。
金发青年拍了拍黑川彻的肩膀，“黑川君，马上就要涨潮了，你先把这些用手机拍下回住所研究。”
黑川彻没有回应，直到安室透再次强调时，才迟缓说道：“还有一点……”
他将石碑上的内容一字不落地拍完，随后跳下礁石。因为耽误了一些时间，等到二人离开时，水面已经能漫过膝盖，黑川彻被安室透扯着，勉强涉水离开。
看到二人归来，牧宫玄冬松了一口气，抱怨道：“怎么这么久，我还以为你们回不来了。”
大约是找到了想要的东西，黑川彻的心情好了些，此刻微微带着笑调侃道：“牧宫君，傲娇可是退环境了呢。”
回去的路和来时一样，离开主道便进入山林。月亮逐渐升空，银白的光辉如丝绸，柔软地映照在三人身上。
黑川彻思索着石碑上的内容，突然出声询问前方的少年：“牧宫君，你知道什么地方有一大片那种红色的花？”
“花？”
“就是你们屋前种的那种。”
“你是指这个吗？”牧宫玄冬指着南方向灌木丛后的一抹红色，手电朝四周探去，没有成片的迹象。
黑川彻走近蹲下身体辨认，“是的。”
“这些花有什么奇怪的？”牧宫玄冬挑起眉，“我没有出过岛，但是我也知道外面世界花卉的品种繁多。”
“但是我从来没见过这个品种。”
“难不成你这个世界上所有花的品种？”
黑川彻微扬起脸，神色平静无波，“是的。”
“诶？认真的？”
“骗你的。”
“……”牧宫玄冬闭了下眼睛，深吸了一口气，“这些花在岛上太常见了，我甚至不清楚它的名字，母亲只是称呼为花，似乎经常能在树林里看见……”
“这样啊……”
这是，一直默不作声的安室透突然开口道：“牧宫君，这里靠近那道瀑布？”
“是，就在这附近。”牧宫玄冬目视前方，道路在夜色下显得幽寂，“瀑布就在我家附近，明天再去也不迟的。还是先回去好好睡上一觉。”
安室透摇了摇头，“你先回去休息吧，我和黑川君去附近的瀑布看一看。”
“……你们精力也太旺盛了吧？”
黑川彻的目光游移了一瞬，没有做声，在注意到牧宫玄冬询问的目光后故作镇定地点头，肯定道：“他拍的照片不够细节。”
“好吧，那你们要小心啊。如果你们一晚上都还没回来，我可是不会去找你们的。”
月色明亮，牧宫玄冬离开的影子拖出长长一条，随后消失。
“安室先生，为什么这么突然？”黑川彻有些疑惑，蹙起眉峰，“你发现了什么？”
在这阴晦不明的环境里，只有那树林深处的花依旧无比鲜艳，如同彼岸河畔的蔓珠莎华。
安室透并没有回答，反问道：“你刚才在石碑上看到了什么？和花有关？”
“唔……石碑上有一个经常出现的符号，主要由半弧形的线条组成。结合之前的那些，可以解读为很大数量的花瓣，而那间屋子外的花过于奇特，或许在许多年前，这个特定的品种被记录下来，而后演化成那些符号。”
“那你有见到和瀑布相关的符号吗?”
黑川彻点头，“确实有一个奇怪的符号，直接解读的意思是指山上的河流，我是计划明天去一趟瀑布。”
“不，时间不多了，”安室透微侧过脸颊，月光映照之下青年嘴角弯一个不甚开心的弧度，“黑川君，你应该可以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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