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压玩具

　　「发作了，他的占有欲。」

　　*
　　倒计时器响声亢亮，两分钟已到。

　　启修摘了发带拿在手上，头发起静电有些炸毛，眼皮懒掀，他眼前模糊。

　　尹知未同样视线不清，缓缓眨了眨眼。

　　他弯腰眯眼检查，皮肉笑着，惯是那散漫巧黠的模样，献宝似的推她的背，将她推到镜前：“结果见分晓。”

　　尹知未目光凝在镜中自己的锁骨那处，眼神微讶。

　　他那不计其数的吻居然都落于同一处，挑弄的、轻缓的，皆殊途同归。

　　——她锁骨只有一枚鲜红的唇印。

　　这场赌局，他获胜了。

　　尹知未凑近镜子用指头蹭，蹭掉了口红膏体还有草莓印□□留着，恰恰好领口遮不住。

　　……他换了新的法子给她种草莓，以至于她浑然未觉。

　　存心为之，他巴不得让其他人都知道他们俩去个洗手间的功夫都干了些什么。

　　尹知未凤眸冷凛启修，他挠她的手心卖乖，笑得欠揍：“愿赌服输，输的人不许生气……咳！”

　　她冲着启修上下浮动的喉结，手刀一砍。

　　念着不能损害他的嗓子，她惜力道，一触即分蜻蜓点水而过，他倒好，扶着洗手台装呛咳不止。

　　“演戏，上一边演去。”尹知未不惯着。

　　一番折腾，眼妆已糊成熊猫眼，她索性从手包里取出卸妆膏卸了妆，然后，剥下启修手指上的创口贴，贴在那“小草莓”上作掩护。

　　“知了，你把我的嗓子打坏了。”启修故意撕磨声带如掉屑的老树皮。
　　他背后抱尹知未，弯腰与她齐平视线，下巴支在她颈窝，与镜中不施粉黛的她对视。

　　“正好，那你滚去幕后。”尹知未丢纸巾给启修，“把嘴擦干净，出去了。”

　　*
　　门一开，两人迎头碰上了候在一旁的涵亮。

　　“姐姐，你去了好久，我担心你……”涵亮滞步。
　　他受到了美学冲击，尹知未的素颜宛如泼墨山水画，淡了瑰艳，添了清婉，他目不转睛。

　　“我没事。”尹知未客套道，“走吧。”

　　涵亮醒神，望向她身后的启修，他忽然如临大敌，急声：“姐姐你你你……和启修哥怎么从同一间……”
　　怎么从同一间洗手间里出来了？！

　　他目光受刺，只见尹知未锁骨的那枚创口贴，艳色正藏不住地溢出胶布边缘。

　　“……”涵亮秒懂，暗暗握了握拳。
　　他生拉硬扯出笑容：“女洗手间经常排队，所以姐姐她为了省时间就用了无障碍洗手间。”
　　“可是启修哥，你呢？你残疾吗？”

　　年轻气盛，话越说便越控制不住冒了火头。

　　自知口气过火，涵亮心虚地躲了一下启修的注视，继而听见启修的回答。

　　“对啊。”

　　“……”涵亮被打个了稀里糊涂。

　　扫描仪般疯狂扫视启修，他没详细了解过他，不清楚他身上究竟有没有缺陷。

　　倘若有，那此刻启修成功地让他心生愧疚了。

　　“他左耳听力障碍。”尹知未解释，从涵亮身前经过时，她加上一句，“脑子也不正常。”

　　耳朵不好啊……
　　涵亮如释重负，他刚还以为启修穿着假肢，冷汗都吓出来了，可随后而至的惊愕给他当头一棒！

　　……聋一只耳的音乐人！
　　再次看向启修，涵亮复杂的眼神中多了不服气和肃然起敬，他张口闭口，最终止于沉默。

　　他调头跟上尹知未：“姐姐，等等我。”

　　“涵亮。”
　　启修的声音绊住了涵亮追随而上的脚步。

　　涵亮回头，看见启修噙着暗藏深意的笑，其恣懒抬腕，指尖点了三下不存在手表的手腕。

　　“十点半了。”
　　小鬼。

　　“……！”涵亮显露急色，他不情愿地嘴里拌棉花似的咕嚷，“谢谢启修哥的提醒……”

　　他必须回家了。

　　倒不是他家里门禁严格，而是加州的分级驾照规定：十八岁以下的驾驶人有一年的“夜间限行”。

　　他今年才考取驾照，首年，他只能在早五点至晚十一点间开车出行。
　　再不出发，就要违法。

　　*
　　启修慢条斯理回到桌前，高中生们已经背好书包准备回家，互道再见。

　　“姐姐，我回家了。”涵亮依依不舍。

　　其余人的书包大大方方背在背上，唯有他的低低拎手里。

　　正对尹知未时，书包躲在他的小腿后面；背对尹知未时，涵亮又把书包移到腿前面；还侧着拎，让书包看起来缩小了体积。

　　掩耳盗铃地，倔强藏起他尚未长大的标记。

　　“路上注意安全。”尹知未礼节性嘱咐道。

　　“嗯，姐姐再见。”涵亮走到店门口，又止步回身，食指和中指并拢碰一下太阳穴潇洒弹开，冲尹知未耍帅，“姐姐，这回我真的走啦，再见！”

　　尹知未忍俊不禁，那抹客气的淡笑略一秒延长。

　　同频地，一道幽邃粘稠的目光如有实质将她穿透，尹知未后背一凉，转头撞上启修鬼魅的眸子。

　　沼泽似的吃人眼神，冒着名为妒意的泡泡。

　　一眨眼，他眼底的情绪通通清空，有丝线勾扯他的嘴角一般，他扬一抹笑：“我们也回家吧。”

　　当晚，涵亮的ins粉丝数一栏……
　　+1。

　　*
　　尹知未半夜被饿醒，整一天她只吃了一碗河粉。

　　常年保持打拳击和练普拉提的习惯，她代谢能力高，在食量一方面不那么严以律己，吃到吃饱为止，吃饭时间上也自在，饿了就吃。

　　挨饿让她心烦意燥。

　　躁到她眼皮愤愤一掀，摸黑满床抓启修的胳膊，迟一秒放嘴里连啃带咬皆是煎熬。

　　薄雾游弋于微凉的夜色，卧室一片静谧，她胡乱抓摸的响动尤为清晰，摩擦声沙沙。

　　良久，缺了他一贯无奈又黏腻腻的响应。

　　手肘支起上半身，尹知未伸手去按灯的开关，灯亮，她看见另一侧空无一人。

　　启修不在，她探了探床铺的温度，他离开得有好一阵子了，亦或者，他压根没睡。

　　尹知未入睡前，启修在他的音乐工作室。

　　他在这别墅里有自己单独的卧室，还有一间经改装的工作室，乐器、录音设备一应俱全。

　　回国时，他带走了大部分乐器，留了几样，说不定某年某日回来，万一到时灵感爆棚，手边没有趁手的工具可不行，他对待音乐始终热诚。

　　创作环境该是清净的，尹知未眼见他待在工作室，她便也没去敲门打扰，洗洗先睡了。

　　熄灯静心，尹知未闭眼深呼吸，试图把躁意抛之脑后，再一次寻回睡意。

　　奈何实在太饿，她甩开被子，踩上拖鞋，披了件外搭，脚步声带着脾气，打算去到厨房看看有没有能勉强果腹的。

　　一楼，廊灯的光延伸到厨房，厨房灯火通明。

　　料理台前，男人正围着围裙，围裙蓝底白图。

　　他小臂块垒紧实，挽袖在肘弯，袖口一圈儿白灰，不小心沾到的面粉，手托面皮，往里面填馅儿，上的了厅堂下得了厨房的贤惠模样。

　　“醒了？”启修没转头地问。

　　尹知未微愣：“我以为你还在工作室。”

　　“几天没摸琴，怕手生，就去练了练。”启修细捏精雕地封包子口，“但你饿着，我练琴心里不踏实。”

　　“怕我吃了你？”尹知未抱臂斜倚门框。

　　启修扭头望来，优先在意尹知未有没有披外套，才道：“你咬我，好凶的，虽然我渴望被你吃掉。”

　　他皱鼻背，顽劣漫笑。

　　追踪到尹知未的定位时，启修便预料到她半夜要啃人了，自助烤肉无疑是她的雷区。

　　“你哪来的食材？”尹知未走近。

　　蟹黄的鲜香萦绕鼻腔，猪肉粉嫩新鲜，不像冷冻过，鸡汤黄亮飘鲜，现杀现熬的。

　　“找Flex帮忙弄到的。”启修轻戳包子凸起来的一块，把它盘圆润了，力求卖相也完美，瘪嘴告状，“我去找Flex拿食材，他吼我，说我怎么不上天呢。”

　　“你什么时候去拿的食材？”

　　“一点……半？”他思忖。

　　“换我，我也骂你。”

　　“然后我说，你的新专我和你一块儿做行了吧？”启修挑眉淡笑，“Flex前一秒还火大呢，后一秒就乐了。”

　　尹知未勾唇轻笑出声。

　　Flex是美籍华裔，和启修相识于加州的一个地下说唱基地，Flex有厂牌，而启修属于散户，启修人生中第一场battle的对手是Flex。

　　两人不打不相识，自此相互赏识。

　　“知了，你过来点。”
　　启修招招手，尹知未靠近，他长臂一揽将她搂在胸前。

　　双臂一左一右夹击她，围成圈在她的眼下继续干活。

　　似乎嫌腻歪不够，启修叉腿弯腰，矮下身高，下巴强制地压着她的肩膀。

　　“我们今天分开太久了。”他嗓音染着疲惫的哑，“好难受，见不到你我会死掉。”

　　他贪恋地细嗅她发丝的味道，开口查岗：“下午去见涵亮，你们都做了些什么？”

　　“面试，双向面试。他看看‘声浪’是不是正经企业，看我靠不靠谱。我看看他的待人接物，看看外形。”

　　“还有呢？”

　　“看了看他的现场。”她只言片语。

　　启修捏面皮的速度慢了下来：“你满意他吗？”

　　“挺满意。”尹知未声色平淡，“涵亮他样貌出众，不是很有攻击性的那种欧美颜，看得出亚洲血统。他目前的作品稍显稚嫩，唱功需精进。不过他对音乐很有想法，也算小网红，自带流量方便我营销……”

　　“尹知未。”
　　颈侧，启修的吐气压抑已久般深重了寸许。

　　他连名带姓打断她，嗓音也像蛰伏着什么阴沉的东西：“你明知我问的不是这些。”

　　挟着阴骘之气的威压，无形笼罩尹知未。

　　眼前，他仍在捏卖相诱人的包子，皮儿翻上来，如攥起的手指，肉馅一旦被包住则再不能逃出升天。

　　开始发作了。

　　他的占有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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