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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
“他是我的贴身仆从。”唐纳德解释道，“进屋说吧。”
莎莉夫人点点头，三人走进室内，莎莉夫人屏退了所有的仆从。
她率先开口道：“陛下，如您所见，达尔病得很严重，而且这种病经常容易发作，每次发作都只能强行注射镇定剂一类的药物。”
“我也感到痛心。”唐纳德说，“医生查不出任何原因吗？”
“是的，查不出原因。达尔的病大概有五六年了。”
五六年前，正在与小儿子玩耍的达尔男爵，突然觉得胸闷气短，然后呼吸变得有些费力，从那以后，他偶尔就会这样。
但好在并不严重，男爵就这样靠着镇定的药物过了几年，最近病情突然急剧恶化，变得无法控制，几乎每天都要发作一次。
几乎走投无路的达尔男爵，不得偷偷尝试按照女巫的办法，每天服用女巫调配的草药汤剂，按照女巫的指示改变生活方式，清理和调整家里的布局。
说到这里，莎莉夫人忽然起身，诚恳又焦急地说：“陛下，我们确实偷偷找了女巫，听信一些有关治病的方法，但除此之外我们什么也没有做！请您相信我，我们真的只是走投无路，绝没有半点想要谋害国家的心思。”
“陛下，我恳请您原谅我和我丈夫的愚蠢吧，即使是惩罚，也请将它施加到我一个人身上……达尔现在的身体经不任何的折磨，而我的孩子也还只有十岁……”
说到这里，莎莉夫人的眼角渗出泪来：“都怪我，是我如此愚蠢，非要劝说达尔尝试巫术，一切都是我的过错……”
女人的眼泪越流越多，到最后她只能用手捂着自己的脸，低低地抽泣。
唐纳德从随身的口袋里取出一块手帕，递到了她的面前。
莎莉夫人怔了怔，低下头没有去接那块手帕。
唐纳德将手帕轻轻放在她身旁的桌子上，放轻了声音开口道：“莎莉，我这次来，的确是因为女巫之事，但不是你所想的那样。”
莎莉夫人抬起满是泪水的眼睛：“陛下？”
唐纳德沉声道：“恰恰相反，我的目的，是为了废除女巫绞杀制度，还女巫一个公正的地位。”
莎莉夫人难以置信地看着唐纳德，显然唐纳德的这番话让她无比的震惊。
“所以。我不是来惩罚你们的，我是来询问你们更多的情况，如果可以，我希望达尔男爵能为废除女巫绞杀制度投上支持的一票。”
莎莉夫人依旧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在路易斯王国，女巫见不得光的地位已经存在了百年，只要有人敢公开承认自己是一名女巫，那么等待她的只有经历酷刑折磨之后的死亡。
这样的观念和传统已有百年，即使如今国王想废除这样的制度，也必须要说服大臣们，得到大大小小大多数官爵们的支持，才有可能实现。
否则，一些极其顽固的守旧派，很可能会趁机与王室产生隔离。
唐纳德虽然在情场上是一个水性杨花的人，但在国家政治上，他非常的谨慎和负责。
比起强行废除制度引发一场不必要的暴乱和麻烦，他更愿意采取一些平和且最有效的方式。
就目前而言，达尔男爵是唐纳德要说服的第一个官爵。因其家族长期在海外做着烟草生意，只要得到了他的公开支持，基本上在经济方面就有了一大笔支持，而那些与达尔男爵有着贸易来往的官爵们，都会或多或少地表现出跟从与支持。
有些官爵，私底下可能也是和女巫有来往的，但他们不敢说，更不敢在议会厅上为解放女巫而投出一票，因为这样的后果，很可能会遭来其他人的谩骂和敌对，甚至一不小心家族荣誉就毁于一旦。
“我要说的就是这些，莎莉夫人，”唐纳德道，“等达尔的身体好一些了，让他来王宫找我。”
莎莉夫人终于从震惊中回过神，她的身子开始微微发抖，眼泪再次涌了出来，这一次却是因为激动和感激。
“陛下，谢谢您！”莎莉夫人几乎想要跪下，却被唐纳德稳稳地扶住了。
两人的目光不经意交汇，莎莉夫人后退向国王行了一个深深的礼。
“谢谢您，陛下。”
她不断地重复着同样的话语，直到唐纳德带着贴身仆从离开了男爵的家，她还在不停地絮絮叨叨着感谢上帝。
桌子上还放着那块国王留下的手帕，莎莉夫人走上前，轻轻地拿起了它。
看到手帕上绣着的精致图案，莎莉夫人刚刚停止的泪水再次不受控制地滑落下来。
这块手帕，是十年前她亲手做出来送给唐纳德。
十年后，唐纳德把它归还给了自己。
他到底是什么意思呢？是想表达彻底地断绝，还是这只不过是国王陛下惯用的撩人手段罢了……
莎莉夫人有些失神地苦笑了一下，十年过去了，唐纳德的行事风格依旧没有改变。
依旧这样的风情又多情。
等回到王宫里时，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
唐纳德坐在书桌上逐一对比着官爵的资料名单，安塞尔端着晚餐走了进来。
年轻的国王只是抬起头看了一眼，轻轻皱了皱眉，就低下头去继续处理公务。
“没胃口吗？”
安塞尔将一盘西式餐点放到茶几上，侧回头问道。
“嗯。”唐纳德翻了一页文件，“天天都是这些。”
“这样啊……”
安塞尔在一边的椅子上坐下，双手撑着下巴，不知在思考着什么。
唐纳德眼角余光瞥见他时，他的上眼皮和下眼皮已经开始打架了。
十几分钟后，唐纳德从书桌前站起身，路过昏昏欲睡的安塞尔身边时，轻咳了一声。
安塞尔立刻精神抖擞地站起身：“我在。”
唐纳德忍俊不禁伸出一只手弹了弹他的鼻子：“走吧。”
“去哪里？”安塞尔挠了挠黑色的头发。
“藏书室。”唐纳德抬脚往门外走去，“你不是想去吗？”
“是，来了！”
安塞尔精神抖擞地跟在唐纳德身后，两人一路走出正殿，朝着西殿王宫的方向走去。
路上偶尔有路过的侍卫或者仆从，他们都低着头恭敬地向国王行礼，然后又匆匆地离开。
藏书室的侍卫恭敬地让开道路，一个守在藏书室入口处的中年男子走过来，拿出一本记录册子签字。
安塞尔看见这人，有些惊讶：“迈克先生？你怎么在这里？”
迈克轻咳一声，眼角余光偷偷瞥了唐纳德一眼，然后义正词严道：“能够被提拔到藏书室工作简直是我毕生的荣幸，感谢赏识我的先生们和女士们，他们简直就是我心中的上帝。”
安塞尔：“……”
唐纳德不动声色地在记录册上签上自己尊贵的大字，进了藏书室内。
安塞尔走了两步，还是忍不住回头问道：“迈克先生，你到底是怎么从一个奴仆主管一下子晋升到藏书室管理员的？”
迈克再次轻咳一声：“大概因为我能力出众？”
安塞尔显然不信。
迈克话音一转又说道：“我还想问你呢，小伙，你怎么和国王待在一起？难道你……”
说完，他带了点皱纹的脸上露出一个暧昧的笑容：“你已经想通了？”
“你想多了。”安塞尔有些无奈，“我现在是陛下的贴身仆从。”
贴身仆从？迈克的笑容更加暧昧了。
宫廷的藏书室很大，从地下一层到地上二层，分门别类规整地摆放着各式各样的书籍。
安塞尔按照标签逐一寻找，在现在这个时代，印刷术还不是特别发达，宫廷藏书室内留有的书籍大多数都是手抄本。
唐纳德进来之后，找了本书，坐在椅子上独自看了起来。
他不多问安塞尔要找什么书，只是简单地介绍了一下藏书室的布局，便单手支撑着下巴，专注地进入阅读之中。
安塞尔站在书架中看了他一眼，便又移开目光，继续寻找自己想要的书。
按照标签分类逐一寻找，安塞尔却失望而归。显然在王宫的藏书室里没有找到他想要的书。
身边一个打扫卫生的奴仆路过，安吉尔叫住了她：“请问……”
奴仆回过头，恭敬地行礼：“先生有什么疑惑吗？”
“关于巫术类的书籍在哪里？”安塞尔问。
奴仆脸色变了变，随即答道：“先生，这些书籍都是禁书，在地下室上锁的图书房里，没有国王陛下的允许任何人都是无法入内的。”
“禁书……”安塞尔点点头，“好的谢谢。”
唐纳德又翻了一页书，再抬起头时，看见安塞尔端着一个马克杯走了过来。
“没找到想要的书吗？”他问。
“的确没有找到。”安塞尔有些失望地摇摇头，把马克杯递到唐纳德的面前。
唐纳德低头，一股淡淡的花草香气传来，安塞尔端来的不是咖啡，而是某种他没有见过的花茶。
花茶带着淡淡的苦味，苦味之后却是回味的甘甜，唐纳德抿了几口，问：“这茶，也是你们家乡的做法？”
“是的。”安塞尔笑了笑，“这茶可以安神助眠，我看陛下应该睡眠不太好，特意去煮了这杯茶。”
唐纳德又喝了一口茶：“谢谢。”
安塞尔道：“回去吧。”
“不继续找了？”
“嗯我已经按照分类大致看过了，没有找到我想要的书。”说回这个安塞尔就有些失望，“本以为我能够在这里找到一点关于回家的信息……”
“你想要找什么类型的书？”唐纳德看着安塞尔。
安塞尔却犹豫了，片刻后才回答道：“关于巫术一类的书……但听说是禁书，我也不知道能不能找到了。”
唐纳德没有立刻回应，安塞尔看了他一眼，他深蓝色的眼睛和脸上的表情一样平静无波，一时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好在很快，唐纳德站起了身：“跟我来吧。”
唐纳德带着安塞尔去到了地下室那间上锁的图书房里。
图书房约有百平，纵横交错的书架上放着的全部是关于魔法或者巫术一类的书籍。
安塞尔一进来眼睛就亮了。
他的视线快速在一排排书架上扫过，有过几排书架后，终于在书架的最高层看到了一本可能有用的书——《巫术与时空》。
“陛下，我想看那本。”他回过头看着跟在自己身后、比自己高出近一个头的男人，“可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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