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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 章
第九章
南黎川看到09的瞬间，手里的义肢 “哐当” 一声掉在地上。
黑黢黢的小脸上全都是震惊。
像是被发现偷香肠的猫。
南黎川从地上默默捡起工具，闷头不吭声继续干活。
人在尴尬的时候总是会假装很忙。
假装干活的南黎川万万没想到，林玖每天出去工作，竟然是在这处拳场上班。
林玖在这里干什么？
和人打架吗？
林玖虽然不是柔弱的体态，但是和人打架也太离谱了。
更何况她每天回来，身上都是干干净净，只有几次袖口沾上了些许的血迹，忽略细节，林玖是精致到头发丝的。
艾丽卡还没察觉到气氛不对，笑着拍了拍南黎川的肩膀：“小丫头，你知道0371吗，她是……”
09不等艾丽卡说完，打断道：“你的学徒不错，我现在身边刚好缺一个助手，借我用几天。”
说完，09没等艾丽卡是否同意，一把将假装忙前忙后的南黎川拉起来。
09的黑色皮靴出现在南黎川面前，上方传来熟悉的声音，“和我回去。”
语气比平时更加冷淡，听不出一点起伏，隔着银色面具也瞧不见心情。
南黎川心慌，嗫嚅地小声应了一句，“哦，好。”
09在南黎川面前弯下腰，从口袋里抽出消毒湿巾，擦拭她家造物主全是机油的脸蛋子。
动作缓和轻柔，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力量。
09的一只手指抵在南黎川的下巴处，迫使她总是抬着头。
南黎川能看到林玖翡翠色的眼睛，这让她紧张的情绪好了一点。
林玖擦拭的很细致，确保南黎川重新变成干干净净的状态，才勉强收手。
艾丽卡看到这一幕咋舌，都说0371像个没有感情的机器，现在看来这不挺感情丰富的。
甚至丰富过头了。
反正艾丽卡是不相信0371第一次见到南黎川，看动作的熟悉程度，说南黎川是0371生出来的，她都能相信。
南黎川乖乖地握住林玖黑风衣的一角，走出杂物间，走出了地下拳场。
这一路蜿蜒曲折，没什么人经过，自然是不会见到八角笼中的惨烈景象。
南黎川指尖攥紧了林玖的衣服布料，她偷偷抬眼瞄着林玖。
姐姐好像没刚刚那么生气了。
走出侧门，地下城的晚风不算好闻，南黎川大着胆子钻到了林玖的风衣里面。
南黎川小声撒娇说：“姐姐，外面风大。”
09脚步顿了顿，没拦着，把风衣敞开，让她钻的更加靠里面一些。
09的底层程序中写着对南黎川的完全保护，而现在她的程序出现了bug。
实验室里面的南博士是她的保护对象，现在躲在她风衣里面的小孩儿也是。
09的程序出现了短暂的卡壳。
南黎川不知道林玖冷着脸在想什么，小声认错道：“姐姐，我不是故意瞒着你。”
南黎川抬着小脸蛋子细声细气道：““我就是想赚点星币，以后你要是需要装义肢，我可以给你买最好的。”
09把银色面具摘下，诧异：“您为什么会觉得我需要安装义肢？”
南黎川摇头：“我不知道，但是我给姐姐最好的。”
小女孩似乎天然就会撒娇，她环抱住林玖的腰侧，哼哼唧唧道：“以后总是会遇到需要很多很多星币的时候，你是我唯一的亲人了。”
09的瞳孔和机械心脏猛地一缩，身体关节齿轮的活动卡了半拍。
她低头看着衣服里满脸赤诚的南黎川，她的银发上沾着灰，琥珀色的眼睛里全然都是对她的仰慕。
09安静了半晌，晦涩道：“不，您不需要工作，我可以养您，这是我的职责所在……”
09的话没说完，眼前突然出现鲜红色弹窗。
【警告！警告！】
【不可干预管理员成长轨迹，管理员需要过当前实践积累经验。】
【警告！警告！】
09的躯体几不可察地颤抖，电流的刺痛从手臂蔓延到了全身，力度不算强，但也充满了告诫的意味。
南黎川全然不知道林玖在经历什么，还在一个劲地拉着她的手，她知道姐姐宠她，故而拿起了林玖的手，拖住了自己的脸颊。
09的手掌中传来来自南黎川脸颊的温暖柔软的触觉。
“好不好嘛，姐姐，我心里有数，我不能看你一个人辛苦工作，我也想多学点。”
小女孩完全不知道这样做的杀伤力。
09自是有千言万语想说，可看到南黎川撒娇的模样，哑然了。
来自未来的告诫的电流在身体里流窜，带来疼痛的同时，还有被储藏在最深处的眷念。
南黎川听到林玖说，“行，每日晚饭前回来。有任何危险和我说。”
“嗯！”
南黎川眼睛更加闪亮，她大声说好，抱住林玖的腰不撒手，试图去亲亲姐姐的脖子和脸。
09躲不开，被南黎川按着亲了好几下。
南黎川道：“说好了，不生气了。”
09拗不过她，另外一方面是身体还在被电流惩罚过的疼痛和滞涩中，动弹不得。
09柔和道：“没生气过。”
南黎川眼睛却一直盯着林玖的侧脸。
姐姐的侧脸真好看，翡翠色的眼睛像浸在水里的宝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09察觉到她的目光，低头问道：“在看什么？”
南黎川坦然说：“看姐姐好看。”
09不自在道：“多谢您的赞美，托您的福。”
南黎川没听懂，于是又亲了一口林玖的脸颊。
……
夜晚，南黎川睡得早，09照例坐在床边，在腰侧插上充电线。
她不断在储存器里重播南黎川今天在杂物间里工作的影像。
年纪尚幼的小造物主蹲在地上，握着扳手的手虽然费力，但神情格外专注。
言之凿凿要她买义肢，眼睛亮得像星星。
就和当初第一次看她运行良好的表情一样。
09在不断读取的记忆画面中陷入短暂的沉睡状态，系统内部红色的弹窗咚咚咚的出现，相应而来的却没有电流的惩罚。
只余下许多模糊的碎片。
在机械人偶不算梦境的梦境中，她重新来到了一片雪白的实验室里。
年轻的南博士身穿着白大褂，把脸贴在她的胸口，很奇怪的说，“你一个机械人偶为什么要装人的心脏？”
09那时候没有加载语言功能，身上只穿了蓝白条纹的病号服用来蔽体，她用雪白的手指指着南博士的胸口，又指了指自己的胸口。
09表达出她的意思——我也想要。
我也想要能够规律跳动的心脏。
我也想要变成和你一样的人。
我也想要心脏，为了你而剧烈跳动，就像你看到我实验成功时，心脏狂跳一样。
在模糊片段里的南博士，看着她的眼神总是充满着无限的柔和和骄傲，她的手指轻轻划过09的机械球形关节，动作温柔得像在抚摸珍宝。
09静静地躺在实验台上，低头看南博士在她身上接各种各样的电线，和她絮絮叨叨着外界发生的事情。
09高仿真度的皮肤能感受到南博士掌心的温度。
无论帝国风雨飘摇，在一方狭窄的实验室里，只有她们两个人存在。
09恍惚间从休眠状态中惊醒。
或许是她的动作太大了，惊扰到了在走廊充电的居家机器人66.
66头上顶着光环，嗖的一下跑来，圆滚滚的机械构造上闪着红色的圈圈。
“检测环境安全，没有外来入侵者！”
66用脆生生的语调说。
09眼中尚存着对过去的怀念，南黎川睡得很沉，她睡相一直不太好，睡着时还规规矩矩躺着，现在已经四仰八叉的扒在09身上。
白嫩嫩的小脸，现在被睡得红扑扑的，嘴角流淌着哈喇子。
全都蹭在了09的衣服上……
09抬眼警告的看了一眼发出噪音的66。
66：“？”
09沙哑道：“这里不需要你，回去充电。”
66：“好的主人！祝主人好梦！”
66的声音在凌晨堪称噪音，09无声骂了一句蠢东西，就这样的破铜废铁也配她的造物主倾注心神。
在黑暗中，09的眼睛里闪着莹莹的幽光，像是野兽盯着她的猎物又像是白色的巨龙守护着她的财宝。
南黎川没被66的声音吵醒，把脸一头埋到了09的领口里面。
没了衣服的隔绝，仿真皮肤完全接触到了安装它的人。
胸膛里的心脏狂跳，早就超出了人类的范畴，09不得不压制住心脏跳动的频率，担心她会吵到小造物主的安睡。
在之后的一段时间里，09都没有再回忆起关于实验室里的画面。
只剩下系统弹出的红色弹窗。
留下告诫程序的人显然对她有着万般的仁慈和温柔，即便隔绝着十来年的光景，仍然在注视着她。
如果没有南黎川现在每天早出晚归，在地下拳场里给人修理机械义肢，又怎么会有十来年后在实验室里制造出09。
09在花园中种满了南黎川喜欢的雪白芍药花。
来自地下城味道并不好的风吹过，芍药花微微晃动，用香甜的气息隔绝了外界的异味。
……
在当天晚上，09收到了一个包装精致的礼盒。
南黎川已经累得没精神洗澡，在沙发上抱着66困的睡着了。
桌子上的礼盒精致，上面系了一条绿色的缎带。
贺卡上写：赠林玖我唯一的姐姐。
打开礼盒，里面是一条银白色流光溢彩的领带，仔细看去领带上织有花瓣状的暗纹。
不是纯手工，制作也算不上十分高端，可也是地下城的人舍不得买的物件。
这里的人忙于奔命，无论在体面的衣服都会被机油弄脏，自然不会穿着昂贵的料子。
09打开终端，看到了一条来自今天下午的购买记录。
用的全是南黎川自己赚的星币数。
她没黑没白干了两个星期，换了一条领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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