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邀，人在上京只想摆烂

　　“所以，地宫中什么都没有？”沈郁停下脚步，惊奇地看向周忱。

　　周忱阴沉着脸点点头，继续道，“我随殿下走到地宫门前，发现原定的石门都未制成，只用两扇临时的破木门紧锁着。我将门踢开后，一路往下查看。甬道两旁原本尚有些许壁画雕刻，以及一些玉石镇墓兽像。但越是深入，两边装潢越是潦草，最后甚至连前进之路都没了。”

　　沈郁继续问道，“那宋祁殿下之前所说采购的金丝楠木、玉石祭器，竟是一件也没见着？”

　　“岂止是这些没见着，直至我们离开皇陵，我们唯一见到的人只有守门的那名仆从。”周忱恨声道，“回宫后，我向殿下主动请缨要查明此事，谁知她却将我记载了线索的册子收走，还声称我今日并未看到任何东西，叮嘱我不要参与此事。”

　　“宋祁殿下这是害怕若是查出任何问题，都不愿你被波及。”沈郁了然，随即眼中闪过一丝笑意，“但以周大人你的性格，恐怕不会如此便善罢甘休吧？”

　　“自然不能，”周忱沉声道，“尽管殿下从此不在我面前提及此事，我却想方设法多方探查，终究查到一些蛛丝马迹。”

　　“可是与国公府有关？”沈郁见周忱面色不佳，便猜测道。

　　“那次之后，殿下虽表面日常，也并未拿礼部与我母亲问罪。但我却曾在自家府上见过殿下所派出的暗卫。”

　　沈郁心下有了些猜想，心中却仍有些不解。论理来说，周忱尽管与皇太女从小青梅竹马，但毕竟也是国公独子。遇到这种事情，寻常人都避之不及，更何况暗中查探母亲涉案的线索？

　　除非是对皇太女宋祁情根深种了。

　　恋爱脑不可取啊，沈郁在心中暗暗摇了摇头。不过如此也好，对于皇太女失踪一事，自己有非查不可的理由，且要尽快完成目的才行。若是国公真与此事脱不了干系，她也必得有个得力助手在旁协助一二。

　　只是还有一事要向周忱再次确认才好。

　　“周大人为何觉得此事会与皇太女殿下失踪有关？贪墨不至死罪，更不至于将殿下掳走。况且你之前所说，殿下似乎是自行离开的。”沈郁问道。

　　周忱摇摇头，“国师你方才问我殿下有何反常之处。我想了许久，只因我与殿下十分熟稔，对东宫事务也如数家珍，唯对于此事总是感到难以捉摸，总觉得此事并非简单贪墨，而是有着极大隐情。”

　　他想了想，又认真道，“东宫不可一日无主，周某欲找回殿下之心苍天可鉴。我曾见识过国师之能，却不知国师决心如何。方才周某所问国师也尚未回答……周某只想得到一句准话。”

　　他回望向沈郁，恍惚间仿佛看到了年少时的宋祁，眼中不自觉多了一丝坚毅。

　　“我愿倾尽所能，助国师一臂之力。不知国师欲何时能找回殿下？”

　　沈郁听了这话不禁想苦笑。

　　东宫确不可一日无主。我也不想当这个主不是？只不过现今有了你这个冤大头，我肯定能将旁的事都推给你，然后直奔皇太女，功成身退赶紧回家去。

　　加油啊！周大人！

　　她收回望向远方的目光，凝神看向周忱深邃的双眼，坚定答道：“不出两月，吾必将皇太女找回。”

　　只要你肯配合。

　　周忱闻言长舒一口气，如释重负。

　　自发现宋祁失踪，这十余天他是茶饭不思，夜不能寐。如今终于得了一位神算国师相助，想必很快就能解决此事。

　　只要殿下回来……一切问题都可以迎刃而解。

　　他如是想着，领着沈郁前往内阁的步伐都轻快了许多。直到二人走到内阁门前，他才想起有件重要的事忘记嘱咐。

　　不过此时已经来不及，内阁门前值守的侍从十分有眼力见地迎了上来，热情道，“周大人来了，今日不知是来寻国公的呢，还是有其他公干？哟，这位大人瞧着面生……”

　　侍从上下打量了沈郁一番，因着她身上未着官服，又神色自若站在周忱身侧，一时看不出深浅，便不敢多言。

　　“这是今日刚上任的沈国师，我带她来认个门。”周忱摆摆手，径直往里去了。

　　他对内阁一贯是熟门熟路，不等侍从带路，他已领着沈郁来到内阁中间一间值房门前。

　　值房门前的侍从见到周忱，亦是热情站起身来招呼道，“这不是周大人么。您可是来寻首辅？请容小的为您通报则个。”

　　沈郁见内阁侍从个个对周忱都是笑脸相迎，不由心下纳罕。

　　殊不知这周忱向来出手阔绰，随手给侍从的赏钱比旁人多上不少。加之他身份特殊，作为朝中唯一的男子，既是国公独子，又是女帝信任的东宫近臣，故而人人都想攀附一二，更不愿轻易得罪他。

　　周忱对此却是习以为常了，他尚未开口，内阁门前的那名侍从也气喘吁吁追了上来，碎步跑到沈郁身边赔笑道，“没想到是沈学士大驾光临，小的奉命收拾了您的值房，已恭候多时了。”

　　周忱点点头，客气道，“那便麻烦通传一下，周某随国师前来拜见。”

　　眼见那侍从入内禀告，周忱转身对沈郁轻声道，“国师可先去一趟值房，首辅事务繁忙，恐怕通报后还需等上一两时辰。”

　　那看门内侍立马谄笑着接道，“正是如此，国师来值房休息片刻也好。”

　　罢了，我都不会踏足内阁来办公一次……更不想看到我的什么值房。

　　沈郁摇了摇头，寻了把椅子坐下，“怕是一会错过了，我便就在此处等吧。”

　　这两日几次相处，周忱略微见识到了沈郁性格，知她一贯是随心所欲的，因此也不劝，只坐在她身旁一同静静等待。

　　此时首辅侍从也刚禀报完出来招呼，只见他端出了两杯茶呈给二人，对周忱笑道，“一向是周大人爱喝的，还是老规矩。”

　　沈郁端起茶盏，饮入一泓清甜的甘露。细细品来，是菊花、决明子、金银花、牛蒡、葛根、枳椇子六味简单的食材所泡。此茶疏肝明目，却有些清凉，她品了一口便放下，脸微微侧向周忱，似是猜到他有话要讲。

　　“咳……”周忱也端起喝了一口，放下茶盏道，“殿下日夜操劳，别说吃饭，有时茶都顾不上喝一口。此茶清火养肝，兼之明目，因此我常要侍从泡来劝她喝点。”

　　沈郁挑了挑眉，心下腹诽，这周忱又是带桂花糕，又是走哪都要劝着喝点茶，比起东宫近臣，确是更像个童养婿不假。

　　不过自然是不能与他言道，她心念一转，正准备与周忱说点什么，从旁来了一名面生的侍从，在周忱身边耳语了一番。

　　周忱点点头，起身向沈郁道，“母亲似是有事寻我，请国师先在此等候了，我去去就回。”说罢便随侍从一同出门去了。

　　沈郁从昨夜到现在，难得能独自一人，此刻倒是有了时间细细思索。

　　从宫宴到东宫，加之方才与周忱一路交谈，得知了太多信息。

　　既已根据线索推测宋祁应当是自行离开，那皇陵之案与此事有何关联？

　　现下既要找回宋祁，自不可能独自一人去寻找。可东宫众人态度各异，除周忱外还有无可用之人？

　　周忱与英国公府关系密切，若有朝一日查出宋祁失踪与英国公有关，他难道真能为君臣之情摒弃血缘亲情？

　　而最重要的是，女帝的态度……

　　自入京以来，她从未对宋祁失踪一事表现出慌乱。但凤临朝外患未除，储君之位便显得尤为重要。一旦有心之人趁机起兵生乱，则后果不堪设想。

　　也怪不得女帝要借此事考校自己……

　　师父可从未布置过这么复杂的作业！

　　想到这纷繁错杂的案件线索，沈郁一时只觉得心烦气躁，端起手边的茶盏喝了个见底。

　　碰巧此时侍从前来通报，“国师，首辅她老人家此时得了空，请您入内一叙。”

　　沈郁拂了拂衣裙，穿过门帘入内，见一紫袍女子背向而立。

　　听见有人进入，却也不转身，仍自顾自读着手中书册。

　　沈郁也不催促，行礼后环视一周，见这值房内并无古玩珍奇，连文房四宝都与东宫众臣一致，只在墙上挂了一副“渊清玉絜”的字画，一时心下对这张首辅有了不少好感，便立于书案另一侧，安心等待。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张首辅方才转过身，放下手中书册看向沈郁。

　　沈郁也抬头看向她，只见这张首辅已然年逾耳顺，论起辈分来恐怕与自己祖母一般。她双眼眼角布满皱纹，看向自己的眼神却清明带着审视；满头白发一丝不苟地束在冠内，周身没有多余的配饰，官服也是平整熨贴不带一丝褶皱。

　　她板着脸，开口气势威严，不容质疑道，“你师父此次派你出山，想必是将一身本事都教与你了。但老夫仗着自己是长辈，有几句话，你且听着。”

　　沈郁一听她与自己师父相识，不敢怠慢，再次行礼道，“前辈请讲，晚辈洗耳恭听。”

　　张首辅见她行为举止谦逊有礼，心中满意，不由放缓声音继续道，“老夫辅佐陛下二十余年，昔日与你师父共同行事，见他进退得宜、算无遗策。他临行前如何嘱咐你，你无需告知，但如今储君事关国祚，行事定要三思而后行，切不可儿戏。”

　　沈郁点点头，郑重应道，“晚辈明白。”

　　见沈郁态度如此，张首辅点点头继续道，“至于陛下命你兼任大学士，掌管东宫、钦天监等事，老夫不敢妄加揣测圣意，也不愿多言。皇太女殿下往日兼管户部事宜，老夫暂且管了两日，现下还是交与你。”

　　沈郁沉默不答，若是一个时辰前，面对东宫复杂形势的她一定会立即推辞此事，将寻回宋祁以外的杂事推得越干净越好。只是方才听周忱所言，户部政务牵涉重大，若是不接手，恐怕又不便查案。

　　更何况，首辅接管户部这几日，难道没有察觉出什么不妥之处来？

　　想到这里，她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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