咬断

　　今晚的月亮特别圆，月光明亮得就好像白炽灯一样。教室里没开灯，程彻倒是把周辙抱那个女生的动作看得一清二楚。
　　月光铺满周辙的头发。
　　程彻不理解。

　　虽然平时无意中听到的抓马的事情挺多的，但是这样亲眼撞见，他还是第一次。
　　任何一个人碰见大瓜的时候都张大了嘴巴，程彻也不例外。
　　周辙就好像是那种，程彻经常从别人口中听说的，到处留情的人。

　　他不了解男同这个圈子，也不想去了解。但是他实在想不通，一个男生如果喜欢男生的话，还会喜欢女生吗？再换个角度，如果他喜欢的是女生的话，怎么，又会喜欢男生？
　　这俩还可以，交换吗？

　　程彻的线代作业是拿不回来了，他也没刚才那么着急了。他现在被其他的事情占据了心绪，忙不过来考虑自己被扣掉的平时分。
　　他往回走的时候周辙和那个女生还没离开教室，不知道之后他们在里面干些什么。
　　无非都是一些恶心的事情罢了。

　　周辙这个人似乎在大家眼里一直都是一个非常优秀成熟的人。程彻一想起这个人干的这些事情，大家心中的好好学长是这个样子，他就心里冷笑。
　　而他程彻，早已习惯了过平淡的日子，惹上周辙这人，只能说是倒了八辈子的霉了。

　　程彻这人口是心非惯了，甚至对自己也口是心非。
　　撞见这么大的事情，程彻表面不在意，但心里总在思考，周辙这人是没有真的喜欢的人吗？还是他没有感情？

　　程彻没谈过恋爱，对于一个人能做到这种，他实在是太好奇了。
　　或者说，一个男生能做到同时喜欢男生女生。

　　程彻本来今天累得很，这么一件事情出来，他躺在床上硬生生是没了睡意。
　　他鬼使神差地点开了百度。

　　[一个男生会同时喜欢男生和女生吗……]

　　跳出来的答案很多，参差不齐，他看了一眼评论区，也是众说纷纭，各执己见。
　　什么攻和受，专业词汇还挺多，知识量太大，又没有具体的事例，程彻根本不能理解。
　　正滑动着屏幕，上当突然跳出来微博的推文:

　　[那年我爱他，可他却背叛了我。]

　　程彻:？
　　标题劲爆，程彻强忍无语，又鬼使神差地点了进去，页面就迅速跳转到了微博的笔记。
　　一个叫“风风雨雨”的博主发的笔记，图片是九宫格形式，都是便签上的截屏。
　　密密麻麻一片字，文笔还挺好。程彻本来只是想随便看两眼就退出，却在不知不觉中看进去了。

　　花了两分钟看完这篇笔记，他才发现这是博主对自己的记录，现在看的这一篇已经是后面的事情了。

　　大概意思就是，博主是个年近三十的男生，年少有为，在公司做高管，过得风生水起。他二十五岁的时候爱上了一个比自己小七岁的男生，现在那个男生却在网上匿名说，自己和他在一起从一开始就是为了利用他，还说和一个老男人谈恋爱一直觉得很恶心，等等。

　　程彻点进这个博主的主页，发现整个事件形成了一个系列，足足更到了五十多篇笔记。
　　他继续鬼使神差。
　　程彻直接滑到了最初的那条笔记，看了起来，越看越入神。

　　原来两个男生和男女之间的感情没什么区别。
　　他轻轻啃着右手手指，逐渐接受了主角两人是同性的设定。

　　时间如流水，指针早过了十二点的位置。虽然是周末，但A大照常熄灯。
　　宿舍床帘缝隙发出微微亮光，那里面窝着一个专心看文的男孩子。手机屏幕的光打在程彻的脸上，他紧皱着眉，对文字里的人物高度共情。

　　他刚好看到三十多篇。
　　正讲到“攻”(是这样称呼吧？程彻也不知道)在网上骂“受”被发现，而“叔受”(程彻跟着评论区的乱叫的，他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大概，和姐弟恋里的姐姐差不多？)一直在理智地说是自己的问题并放他走。结果转眼成功分手之后，这个“攻”就去和另一位高管的女儿在一起了。

　　有病。程彻两个字总结。

　　这个“攻”现在能在“受”的公司混得好，全靠他和“受”在恋爱期间从“受”那里得来的资源，现在却倒打一耙，急得把对方踢掉。

　　“你忘了我比你大七岁，我在社会里已经有很多年经验的时候，你才从高中毕业。”
　　“从一开始你眼里的小心思我都能看出来，只在我说与不说之间。我爱你，所以我装作不知道，你不用害怕我会恨你，这些都是因为你工作能力强应得的，而给你这些条件我都是心甘情愿的。”
　　……

　　痛，太痛了。
　　程彻一口气又刷到了四十多篇，在床上不变的动作使得他手脚有点疼痛，他直起来靠在床上，顺便活动活动筋骨。
　　熬大夜，再加上长时间在暗环境下盯着手机看，程彻眼睛有点发花，但他的脑子却异常清醒。

　　突然手机震动，程彻的手机上端跳出来一条微信消息。

　　麦子:＊。＆￥＃
　　幺子:？？？
　　麦子:你还没睡？！惊讶[动画表情]

　　麦子熬夜的时候总是能撞上程彻熬夜的时候。
　　程彻被这么一提醒，这才想起来看看时间，已经是凌晨四点半了。
　　他揉了揉眼睛，抬头看到被自己揉得乱糟糟的床铺，难以想象刚刚的躺姿有多么百变。
　　他组织了一下语言，一个键一个键地给麦子发了过去。

　　幺子:在吃瓜。
　　麦子:……？

　　吃瓜这个词好像安在程彻那张冷脸上怎么也不合适，说不过去。
　　而吃瓜的程彻思考了一下，他的朋友麦子见多识广，正好现在能够派上用场了。

　　幺子:麦哥，问你个问题。
　　麦子:我怎么感觉现在的你要问出不太正常的事……

　　程彻看着麦子发过来的最下边的这条消息，犹豫了两秒，接着发了过去。

　　幺子:男同会喜欢女生不？
　　麦子:啊？

　　对面似乎被问傻了，迟迟没有回过来消息。程彻不管，开启致命三连问。

　　幺子:爱了很久一定会分开吗？
　　[对方正在输入……]
　　幺子:爱一定求回报吗？
　　麦子:不是，等等，你今天受什么刺激了？

　　程彻盯着聊天界面许久，也不再敲字，只是夜深了，该感慨了。
　　静坐几分钟，被抑制许久的困意突然铺天盖地如同墨水一般倾倒下来，程彻顺手一裹被窝，手机丢一边就睡了。
　　手机突然又亮了亮。

　　麦子:哥你别吓我，你倒是说句话。

　　被喊哥的人已经一秒入睡，靠在枕头上鼻息浅浅，呼吸均匀。

　　麦子的消息还没下去，就被另一条消息覆盖了。
　　这条消息简短，字不多。

　　男生睫毛长长的，嘴唇微红，抓住枕套一角的手紧紧的，长时间的睡眠障碍让他不安。
　　修长手指边是他来不及再点开看的手机，那手机锁屏是三个高中生的照片，然后是那条简短的消息。

　　仙人球:晚安(爱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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