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暮苍山远

　　“爱情这种事怎么说呢？有点棘手，但又像是生活的解药，我说的是爱情，而不是那种东西。爱情是多么美好的事情。”林萧神往地说。
　　“我以前还想过这样一个问题，为什么谈恋爱以后由一个人变成了两个人，其实比一个人更加孤独，因为生活中仿佛就剩下了彼此。我们的生活需要平衡，恋爱的人是被群体所孤立的。我跟你在一起就像是掉进了黑色的漩涡，黑色的幸福漩涡，头晕目眩。可是在这个天地里，只有我和你两个人，你不觉得孤独吗？”
　　月色中，他的眼睛那么明亮。世界上只有他们两个人，没有其他的人可以说话。他们像是一群黑影子。对我来说，即使你有一点少白头，长了满头的白发，我也会觉得可爱，而他们长着再英俊的脸，我也觉得跟我没有任何关系。爱情这种东西怎么说呢？陷在里面的人就真的再也出不来了。
　　“你真的很爱说话。你怎么会有这么多的话要讲？”
　　“其实，我性格挺复杂的。甚至比心理学上那种多重人格还要复杂。在读本科的时候，我被宿舍的女生孤立，那段日子也不好受。整整两年的时间，我都是一个人整天一言不发，在图书馆学习，回宿舍的时候已经是凌晨。我的室友和普通的大学生一样，考试完了以后就放肆的玩儿，谈恋爱，交朋友，吃喝玩乐，玩手机。挺快乐的，他们有他们的群体，但是不包括我，因为我喜欢学习，他们会刻意孤立学习的人。在那种很差的环境里学习是很可耻的，所以学习的人也会被排斥。
　　虽然我现在很活泼，还跟你讲很多很多话，那其实也仅仅限于对你。我曾经经历过难以启齿的被孤立的时候，心里很不好受，只能自己给自己打气。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是融入不了女生的群体，总是会莫名其妙被她们孤立。也许我就是这种好欺负的类型吧。这其实挺失败的，谁都不愿意提起自己不开心的经历。”
　　“在读初中的时候，有一段时间我也被同学孤立。那个时候我是一个家境贫困、头脑有点笨却是全班最勤奋的那种女生形象。想起来也是十几年前的事了。阳光明朗，11岁的小女孩一个人在集体宿舍独立生活。那个时候我很不习惯，为什么要跟相处了五六年的小学同学各奔东西？为什么再也吃不到妈妈做的晚饭？一个星期只能回家一趟。”
　　“我每天晚上都会哭。特别想家，下雪的时候我就在电话亭打电话。对，那个时候很流行电话亭，现在都看不到这种东西了。下了晚自习，很多女生就排队打电话，跟家里人聊聊最近的生活。说起来就跟囚犯一样，在学校里平时不能出去，每隔七天才能回家一次。”
　　“后来我在一种极度痛苦孤独的情况下，接受了现有的生活，选择了跟现有的同学相处，接纳自己的现状。慢慢的也就熬过来了，生活也有了欢声笑语，也不那么想回家吃晚饭了。再后来就一直处在漂泊的旅程中，跟家离得很远很远。因为我想家的时候，回不去家。已经痛苦过了，后来也就学会接纳。我讲故事的时候总是容易跑题。”她一边说一边笑出了声，眼睛里非常的明亮。
　　“你的故事总是比我的复杂，我的生活其实挺简单的。”宋三白也开始了自己的回忆。
　　“那个时候我跟我哥哥放了学就捡瓶瓶罐罐拿去卖废品。河面上结了冰，我们在冰面上捡东西，小手冻得通红。爸爸妈妈都在外地打工，没有人管我们，回了家没东西吃，自己的饭自己解决。小的时候我就帮家里干活，到山上去砍柴，我干活最勤快，帮妈妈干的活最多，从小就背很重的东西，后来就没长高了，因为以前背了太重的东西，骨头没长好。”
　　他的眼睛那么大，脆弱而明亮，比天上的星星还漂亮。他的眼睛是世界上最漂亮的男人的眼睛。
　　“我哥就没有我这么老实。他干活总是偷懒。后来读书也没好好读，初中毕业就不读了，去做学徒，早早就结婚了。我们以前上学的时候要走山路，翻山越岭，爬过一座一座山，山的那边是什么呀？山那边的那边又是什么呀？”听到他说到这些，林萧又笑了，为什么非要跟电视里面演的一模一样？
　　“晚上我回家的时候就在煤油灯下面看书。看到十一二点他们都睡了。”林萧的脑子里闪现出宋三白小时候在煤油灯下看书的样子。
　　煤油灯。林萧以前听妈妈说过，妈妈那代人小的时候就用煤油灯。宋三白老家那里偏僻落后，在大山深处，所以他也过过这样的生活。林萧却从来没有，尽管自己家境也不好，但是那种日子也没经历过。
　　“我就是一个普通人，跟你没法比，我的特点就是普通。”宋三白这样说。
　　这也太“凡尔赛”了。林萧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初中的时候，住的也是集体宿舍，十几个男生一起挤在一个脏脏的屋子里。食堂里面没有菜，自己背着一包米带到学校去，中午、晚上就吃咸菜，喝点汤，吃白米饭。”林萧听到这些的时候还不太相信，怎么可能？可是，他心里知道这一切都是真实发生的。这个男生也挺不容易的，怪不得他咬咬牙一定要读到博士。他是吃过苦的。
　　“高中的时候结交了一帮弟兄。那时在学校附近租了个房子。节假日的时候就跟几个兄弟一起上街玩，但是身上没有钱，只能压马路。逛一逛超市又不买东西，继续压马路。再后来就是大学……”
　　“你不用这样从头到尾给我介绍，又不是来面试的。”林萧调皮地说。
　　“嗯，这个……”
　　他们俩整天腻在一起，整天聊天，看长江。别人都在旁边笑。他们一开始很在意，后来觉得无奈了，也不太容易再重新融入到人群中谈论话题，不在一个频道上。生活啊其实就掉进了爱情里，在爱情的大海上漂流。
　　“那你以前有喜欢的女生吗？”
　　“没有。”
　　“真的吗？”
　　“真的没有。”
　　她明明知道他说的是假话，却并不继续追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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