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落梦境

　　阅览室里静悄悄的，只有书页翻动时细微的“哗啦”声。
　　言蕼盯着一行行字，心里却杂乱如麻，一个字也没看进去。
　　照这种情况，他在这里是待不了多久了。但他不知道怎么和他爸妈说。现在离开学没几天，这所学校的升学率也那么高，他爸妈不会同意他转校的。
　　其实他也并不是很想要转校。只要一想到离开这里，去另一个地方，他心里就空落落的，像会错过些什么。
　　下课了，同学们纷纷走出阅览室。
　　言蕼注意到周裴是一个人走的，便跟了上去。
　　不管最终转没转到校，他都要和周裴解释清楚。他不想让他有所误会。
　　第一次见到周裴时，言蕼就看到从未看过的光芒。他感到艳羡、自愧不如，却没有嫉妒或其他阴暗心理。因为像周裴这样的人，别人甚至没有资格讨厌他。
　　而且在他军训晕倒时，还是周裴背他去的校医室。他家里背景那么厉害，却从来没有仗势欺人。反倒是他自己，做了让人生气的事。
　　言蕼一直跟着，直到周裴走上没有开放，鲜少人去的五楼，拐进了走廊里。
　　言蕼在转角处停住。他要组织好语言，想好怎么解释。他不能不经大脑就胡乱说话，不能再搞砸。
　　言蕼深吸一口气，终于鼓足勇气走了进去。
　　周裴斜倚在栏杆上，神情冷然淡漠。白色校服，乌黑头发，背后是浅金色落日余辉。
　　他面前站着个女生，听到动静，转了头过来。
　　皮肤白皙，长发柔顺光泽，身形纤细柔弱得不堪风吹。是九班班花梁诗雨。
　　她看到言蕼后，立刻羞赧了脸小跑着离开了，只留下言蕼和周裴四目相对着。
　　没想到是这种情况，言蕼懊悔不已。周裴仅是站在他面前，他就紧张得发抖，甚至有种要逃离开的冲动。
　　但是，真走掉的话，就没有第二次解释的机会了。
　　言蕼握了握手心，硬着头皮上前，“对、对不起，我不是有意打扰的。我是想和你解释换座位的事。”
　　周裴眉头皱了皱。
　　言蕼赶紧又说：“那天的事，是我让你们误会了，我绝对没有其他意思。是我的错，对不起，我不应该做事没头脑......”
　　言蕼一个劲儿地道歉，却怎么也说不出真实原因。说不出是因为他太自卑了，自卑到仅是看到他就想钻进地洞里。更何况是坐在他身边，他自形惭愧得都想要消失掉。所以他才和严希行提议换座位。
　　周裴神情冷淡，如神衹般高贵疏离。
　　他说：“你把人吓跑了。”
　　言蕼忙又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你想要我怎么弥补，只要我能做到的都可以......”
　　“把衣服脱了。”
　　言蕼愣了愣，不明白为什么要让他脱衣服。但他们都是男的，也不会有什么损失。而且是他贸然闯进来，他先理亏。
　　言蕼把白色校服的纽扣一粒粒解开，脱下。
　　金乌西沉，梧桐树的叶子浅绿。有余晖透过树叶，细碎地落在他身上。
　　肩膀瘦削，锁骨纤薄。腰够细，而且柔韧，让人有种想把它折弯的冲动......
　　他虽然瘦，却不是皮包骨的瘦，而是少年独有的青涩的纤瘦。而且他的皮肤也细腻有光泽，不像很多男生那样粗糙。
　　言蕼低着头。面对的是周裴，即便他们都是男的，他还是不可抑制地羞耻不安。那种感觉，就像是把自己最不堪的一面展露出来，让人一一观赏品析。
　　深秋的傍晚有些凉，言蕼不自在地看了周裴一眼。
　　他背着光，五官深邃立体，让人看不清神色。原本乌黑的发丝，此刻也被光线侵染，一缕缕透着金棕色光芒。
　　他说：“继续脱。”
　　周裴气场本来就强，又长得高，更加让人感到压迫感。
　　言蕼变了变脸色。但还是咬咬牙脱校裤。周裴这时倾身靠了过来。
　　梧桐树摇曳着，夕阳如流金，熠熠生辉。眼前的这张脸，皮肤白腻，鼻骨高挺，眉眼深邃立体。
　　言蕼身体僵住，呼吸有一瞬停滞。他相信，这一刻，时间都是静止的。
　　他嘴唇的线条优雅分明。一张一合，说出的话，却是没有起伏的冷然，“你—真的很让人讨厌。”
　　言蕼半睁大眼。
　　周裴猛踢了一脚过来，言蕼趔趄着往后退，吃痛地倒在地。没等他站起来，周裴又把脚踩在他胸口上，来回碾压。他的力气很大，言蕼根本动弹不得。
　　某个瞬间，言蕼止不住战栗了下。
　　周裴停止住动作。
　　言蕼的脸通红无比，瞬间又变得苍白透明。
　　有轻风拂过，树叶哗啦啦作响。浅绿色的梧桐叶，霞光映照满天。
　　周裴俯视着他，脸上没有一丝情绪。即使天边还泛着余晖的夕阳，也照不进他眼里。
　　他收了脚，转身走了。
　　言蕼回家后，还是和他爸妈提了转学。毫不意外他们都反对了。他爸爸对他进行了一个小时的思想工作。他妈妈则心思细腻些，问他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言蕼不想真把得罪人的事说出来，让他们担心。所以转学这件事，也只好先搁置。
　　庆幸的是，那天之后班上同学没再那么针对他，也不知是不是对周裴的道歉起了效。
　　上午有段二十分钟的课间休息时间，班上吵吵闹闹的。有的同学在走道上你追我赶，有的在多媒体里放了歌，底下一群人跟着哼唱，也有的一直埋头写练习题。
　　周裴正看着书，看起来沉静专注。
　　严希行在后面踢言蕼的椅子，让他去给他们买吃的。
　　言蕼答应了。那之后，他经常给严希行这几个公子哥跑腿。班上有人看不惯他的行为，不过也不敢当面说，只是会在背地里嘲讽几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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