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坦尼克]报应

　　卡尔在看清那张脸的一瞬间，整个人直接僵住了。

　　他简直无法相信，困扰了自己整整一天的人，突然就这么再次出现在了自己眼前。

　　一开始他确实差点以为昨晚貌美的少女只是自己的一个梦，可他很快就反应过来，去餐厅向昨晚的服务员询问是否有这个人，然后得到了肯定的回答。

　　服务员对女孩印象十分深刻，清晰地描述出了她的所有特征。

　　他放下心来，魂不守舍地用完午餐，便去查看头等舱乘客名单。

　　却并没有在里面发现玛丽·亨德森的名字。

　　而从头等舱几位消息灵通的贵族夫人那儿，他也打听到格拉斯特公爵的女儿病得很严重，身体状况差到根本无法坐船旅行，也并没有什么未婚夫。

　　他这才恍然发觉，昨晚的女孩确实存在，但她压根不是什么身世显赫的贵族少女，只是一个骗子！

　　愤怒冲昏了他的头脑，整晚都心不在焉想着如何把那个女骗子逮住。

　　直到有船员找来，说他的未婚妻在船尾甲板上被一名三等舱乘客轻薄、并受到了惊吓，他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今天对露丝似乎有些太过忽视了。

　　卡尔匆忙赶往船尾甲板，结果当头就是一个苹果核砸到了他的脸上，还弄脏了他的衣服。

　　本想冲过去给那两个流浪汉一顿教训，谁曾想以为要费尽心思才能找到的人，就这么轻而易举出现在了面前。

　　她穿着破旧的深咖色男式衬衣，略有些宽大的夹克外套，宽松的长裤扎在长靴里，头上歪戴着一顶贝雷帽，整个人浑然便是个不修边幅的流浪汉形象。

　　甚至让卡尔更加不敢置信的是，这个女骗子看到他竟然丝毫不心虚，还若无其事地打起了招呼？！

　　她拎着酒瓶、动作粗鲁，笑起来露出一口洁白整齐的牙齿，跟昨晚那个贵族少女形象的她完全是两个人。

　　什么天真、不谙世事，什么脆弱感，统统消失不见！

　　她懒散地站在那里，既不端庄也不优雅，却整个人都透出一种上流社会女性所少见的蓬勃生命力。

　　明明是一张灿烂的笑脸，热情得仿佛你是她的挚友亲朋，可笑意未达眼底，一切都是流于表面的伪装。

　　甚至即使她专注地看着他，卡尔却仍然觉得，她并没有将自己放在眼里。

　　或者可以说，整个甲板上的人包括她身边那个该死的流浪汉，她似乎都不在意。

　　即便她就站在眼前，触手可及，可却仿佛随时会化作青烟飘走，就好像这世间没有任何东西能将她束缚。

　　卡尔下意识想上前抓住她，就像儿时抓住停留在花园里的，那只美丽斑斓的蝴蝶一样。

　　不顾一切代价留在身边，供他日日观赏。

　　但理智却又将他困在原地，周围一道道的目光都像是枷锁，将他牢牢禁锢在道德与体面的囚笼里。

　　更何况身后还有他的未婚妻露丝，若是让她发现自己对这个女骗子的在意，只会带来无穷无尽的麻烦。

　　只是几个眨眼间，卡尔便迅速做下决定，装作没看见那女骗子般，直接无视了她的问好，愤怒地冲向了那个轻薄露丝的流浪汉。

　　他迅速地解决了这件事，期间没有多看她一眼。

　　可在回到舱房将露丝安顿好后，他便立刻让洛维乔伊随便找个理由，把那女人带来。

　　为了避免被人发现，当然不能把她带到自己的套房里。

　　所以在洛维乔伊去找人时，卡尔花钱让船员帮忙在附近另找了间头等舱房间，顺便之后还能用来安顿那个女人。

　　即使他马上就要跟露丝结婚，但这并不妨碍他养一个情人，只要婚前这段时间不要弄得人尽皆知，对他的名誉不会有丝毫影响。

　　至于露丝婚后得知了会不会不高兴？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便瞬间被他抛在了脑后。

　　他下意识忽略了这个问题，就像以往一样。

　　卡尔坐在沙发上点燃了一支烟，脑中不断回想起那女骗子的脸来。

　　他见过不少漂亮女人，其中不乏一些美名在外的百老汇女演员，可在那张脸面前记忆里的所有面孔都立刻黯然失色。

　　看到她的那一刻，就像是打开了潘多拉魔盒，释放出了他所有的欲望。

　　她脆弱天真时，想将她永远禁锢在自己怀里，恨不得用背脊为她挡住所有的风霜雨雪。

　　她虚伪、缥缈、目空一切时，又想出现在她的眼里，让她染上尘埃，让她为自己哭、为自己笑，将自己视为她的全部。

　　卡尔最开始得知她骗了自己时确实很生气，但今晚再次见到她的那一刻，又只剩下了欢喜。

　　如果她出身贵族，他或许还要顾忌一二，可她现在只是个跟下等人混在一起的女骗子，得到她不会再有任何阻碍。

　　卡尔也并不觉得她会拒绝自己。

　　从她那件或许是偷来的白色长裙，向他索要的蛋糕，以及偷喝的半瓶白兰地来看，她应当是个有些爱慕虚荣、喜好享受的女人。

　　那还有什么是比接受自己更好的捷径呢？

　　可让卡尔想不通的是，她偏偏就拒绝了。

　　那个女人！那个可恶的女骗子！

　　她把他当作蠢货般肆意欺骗他！拒绝他！辱骂他！甚至对他进行了惨无人道的殴打！

　　卡尔躺在地上腰腹剧烈疼痛、因为咬破口腔吐出沾血的唾液而被船员同情时，他发誓要让那个女人付出代价！

　　他下定决心要让她吃些苦头，即使她跪在自己面前痛哭流涕地忏悔，自己也绝不会原谅她！

　　可第二天在E层甲板的那个小房间里，看到她毫无生气地躺在那里时，他却只觉得整颗心都被攥紧，恐惧与慌乱自心底蔓延，几近窒息。

　　直至看到她胸口起伏，眼珠转动，张嘴喊出了他的名字，他才感觉自己仿佛重返人间。

　　她说要跟他谈一谈，在吃顿饱饭之后。

　　卡尔同意了，看着她吃饭时狼吞虎咽的模样，心里开始怨怪洛维乔伊未免有些太过分了，只是让她吃些苦头而已，实在没必要做到这种程度。

　　但很快他便发现，自己就不应当对那个女人心软！

　　恢复活力后她又开始讨价还价，还薪酬？实习？她以为这是工厂招工吗？

　　那百般推拒的模样，就好像，留在他身边是件多么令她为难的事。

　　卡尔觉得自己快要气炸了，扯到伤处，又想到昨晚她毫不留情踹到自己身上的一脚又一脚，他只觉得坐在这儿还试图跟她谈一谈的自己简直是疯了！

　　他失去了所有耐心，下定决心再也不在这个女人身上浪费时间。

　　可她却吻了上来。

　　或许应该说，是慌乱地、笨拙地、毫无章法地，用她的嘴巴触碰到了他的下唇。

　　卡尔觉得自己应该有些骨气，应该立刻推开她，应该让她知道自己绝不是会被她这样一个女人左右的人。

　　但见鬼的是，他好像在那一刻失去了拒绝的能力。

　　他就像是个没见过女人的穷小子，又像是差点被渴死的人终于找到了一汪碧泉，主动跳进了她拙劣的陷阱并沉溺其中。

　　卡尔知道自己有些不太对劲，但他被得偿所愿的兴奋冲昏了头脑，并未去细想。

　　他忙着为她布置房间、换取合适的衣物，顺便将她那些粗鲁的坏习惯改掉。

　　明明一切很顺利，她虽然有些不耐烦但也都顺从地一一应下。

　　直到他让她换上那件白裙子，事情的走向就渐渐失控了起来。

　　她拒绝了他，又打了他，愤怒地大喊。

　　她说她有精神疾病，失控起来甚至有可能杀人。

　　卡尔丝毫不怀疑，毕竟昨晚如果不是洛维乔伊进来得及时，以她的力度再踢下去，或者准头好一些踢到要害，说不定他真的会死。

　　正常情况下以卡尔对自己的了解，他应该会害怕、恐惧，然后立刻远离这个随时都有可能使自己陷入危险境地的女人。

　　可听到那些话他脑子里却只是立刻蹦出一个古怪的想法：或许她突然暴怒殴打自己只是因为犯病，而不是抗拒自己的吻？

　　等意识到自己在为此感到沾沾自喜时，卡尔不自在地将这个念头压下去，开始正视起摆在自己面前的问题：是将一个危险的精神病人放在身边，还是为了自己的安全着想就此放手？

　　他在房间来回踱步，难以抉择。

　　既不愿失去主动权，向她妥协，事事如她所愿；也不想时时防备，生命随时受到威胁；更不愿放她离开，任由她消失在自己的面前。

　　脑中闪过种种思绪，最后回想起方才以为她死去时心里所涌出的那种不正常的感受。

　　他慢慢停下脚步，看着窝在沙发里似乎已经睡着的人，这时的她似乎又变成了那个初遇时天真乖巧的少女。

　　卡尔上前静静地望着她的脸，仿佛突然就在这一刻了然：他在最开始因为这个问题而迟疑的时候，其实就已经暗中做出了选择。

　　与放她离开、再也不能见到她相比，似乎哄着她、纵着她、一切如她所愿，也不是什么难以接受的事了。

　　卡尔叹息一声，将她抱到床上、盖好被子。

　　看着那张美丽到极致的面庞，他安慰着自己，越是娇艳欲滴的花朵越需要付出更多精力去呵护。

　　仅此而已。

　　没什么大不了的。

　　……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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