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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舍
得了回应,西泽更加卖力,抽水的动作越发快,不一会儿桶里的水就漫了出来,这才离开。
乞儿清洗过后,换了衣裳回去时,几人搬了摇椅在外头乘凉。松子这会儿趴在软垫上,被安置在松影脚边。
瞧他样子,俨然也是去梳洗了一番,换了身行头,见她来了便给旁边的西泽使了个眼色,他立马转身进了屋子。
“来这儿!”松影拍了拍边儿上西泽方才坐的地方,热情地招呼她过去。
乞儿有些嫌弃,不肯挪步。
“没事,西泽去搬椅子了,不用搭理他。”苏青如今才得以见了乞儿真容,撑着身子坐起,上下扫视一遍,复开口道,“衣服有些小了吧?”
松影见没人理他,便也作罢,重新躺回去不参与二人话题。
“不碍事。”乞儿低头看了一眼,西泽取来的是件淡黄的衣裙,其间还有小花点缀,这种鲜亮的颜色她还没穿习惯,总觉得有些怪。
“真的吗?”苏青觉得她在说谎,“这短了一大截呢,我瞧着还以为你与我一般高,想不到你竟高出这么多。”
乞儿低头看了一眼,脚下是短了一截,但并未有她说的那么夸张。
“真的无碍,你肯借我衣服就已经是感激了,怎能再挑错?”
西泽这会儿将椅子搬了出来,放到苏青旁边。
“你不必拘谨。”苏青拍了拍身边招呼她过去,这回她没拒绝。
苏青道:“松影早跟我说了,以后你就放心住在这儿,虽然破点儿小点儿,但没人会找到这儿来。”
乞儿抬眼,松影摇着摇椅,没看她们这里,想必是将她得罪青龙镖的事情给苏青说了。
乞儿转眼对上苏青,道:“多谢。”
苏青摆摆手:“都说了别客气。”
她自坐下就时不时往松影的方向瞧,苏青瞥见了几次,也往那边看了眼,笑道:“松子是吧?”
乞儿猛地看向她,她似看透一切般,道:“松子是你们在瘦马巷买来的,那儿的东西本就良莠不齐的,你们运气不好,偏生挑了条病犬。”
“……”乞儿默了片刻,道,“不是我们,是他。”
“什么?”原本悠闲慌着的松影腾地坐起,“可不兴这样,分明是你先挑的,我看你喜欢才买的。”
乞儿别过脸:“我没说过。”
松影一脸欲言又止,终是没说出什么话。
“哟……”苏青左右来回扫视二人,随后望着松影,调侃了一声。
立马又转面向乞儿,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你可千万别中了他的诡计!”
乞儿十分赞同她的话,但并未回复,她现在只想知道松子怎么样了。
好在苏青懂她,立马便道:“松子如今有些什么问题还尚不清楚,毕竟我是给人看病的,不是兽医。不过他才经历了火场冲锋,身上这么烫,肯定得先拿出来晾晾,屋里煎药呢,热得很,在里头只会更严重。等他稍微缓和些了我才能试着瞧瞧。”
闻言,她点点头表示了解。如今的松子趴着,瞧着呼吸确实比之前平缓了许多。虽是第一次见苏青,但她一看就是一心专研医术的人,所以她的话是可信的。
突然,她想到什么,转过头看向松影。松影也刚好在看她,还被她猛地抬头吓了一跳。
在场的看起来都是熟悉的人,乞儿便直接问了:“今日你为何来迟了?又为何没用假面?”
听她这么说,另外两人也好奇地竖起耳朵。
松影立马缓过神,道:“送他们离开时多花了点时间。至于那张脸……就是不想用了。”
“……就因为莫微尘走了?”
所以觉得没意思,就将假面丢一边了?虽然早前她就猜到松影是要当莫微尘面搞花样,但却没想到他会因为护送来迟错过了时机。不过就因为这便放过了莫微尘?不像他的作风啊。
“……”松影轻瞥她一眼,转而望天,道,“就当是这样吧。”
“……”
场上一下静了,松影不愿多说,乞儿也不再问,倒是一边伸着脖的人见人消停了,有点兴致缺缺。大概是没听够,苏青道:“那个莫微尘是你的……?”
这话是对乞儿说的。不等她开口回答,松影突然撑了把椅子站起身,瞬间又将众人视线拉了过去。
他将腰间系着的锦袋取下来,朝乞儿抛过去。
乞儿抬手抓住,袋子里头发出银子碰撞的声音,听得人怡心怡神。她掂了掂,虽然不知道此次的酬劳到底是多少,不过瞧松影平日的衣着,应该不会克扣她的。
钱也交给她了,松影原地伸了个懒腰,哈欠道:“哎……今天真是累着,我要去歇着了,你们也早点睡吧,太晚了,太晚了……”
说着便往身后的竹屋走过去。行至半途,又停下脚步,道:“下次行动会提前告诉你的。”
说完便继续走了。还有下次,看来这回的事情他还挺满意。
西泽转溜着眼珠子,来来回回打量二人。
乞儿将银子收到,重新回到话题,转头看着苏青,道:“你刚才问什么来着?”
方才松影突然起身,她注意力全被引去了,一时忘了她方才说的话。
“……没什么。”苏青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顿了顿,又试探性问道,“你以后就跟着他了?”
“……”乞儿闻言一愣,随即摇头,道,“不会。只是因为他给的钱多,替他做事罢了,我们不是一路人,走不到一条道上,完事就分道扬镳。”
“这样啊……”
苏青似有意无意往屋后的竹舍看了一眼,乞儿觉怪也扭头去,似有个影子立在那儿。隔这么远,应当是听不清的吧?但就算听到又怎样,二人本就是拿钱办事是关系,也没说错什么。
……
“对了!”
现场只短暂沉默一会儿,苏青又破冰道:“自你到了,我都还没问你名字呢!你知道我的吧,我是苏青,他叫西泽。”
乞儿复低下头,道:“我知道,我叫苏扬灵,不过在外大家都叫我乞儿。”
“乞儿……”
乞儿道:“我是乞丐养大的。”
“这样啊……”苏青应了一声。
乞儿对此毫不介意,大方直言,但苏青听了只觉问了这样私密的事情,突然拘谨了些。
“不过你也姓苏啊?”苏青转而换了个聊,道,“你知道吗?从前有算命的说松影这辈子就会跟姓苏的过不去,让他远离,结果偏生让他凑了两个姓苏的!”
“是吗?我也不知道。”乞儿不信命,她转头望着苏青。“我跟养父姓,他姓苏。”
“那你养父呢?”苏青又问。
“……”乞儿顿了顿,语气淡淡,“永合三年,通州伐乞,我养父是第一批被捕杀的。”
“这样吗?”话题再次变得沉重,苏青又有些后悔问这种问题了。
“没错,如今通州城外不也有许多乞丐聚集吗?”乞儿倒觉得无所谓,她继续说着,不过突然拔高了音量,道:“如今户部有人借官谋私,想要入籍的人都得供‘孝敬’。但是无籍者不能入城,那些人又没法子挣钱,更是入籍无望了。”
苏青听了这话,本因戳了人痛处而略蹙的眉皱得更紧,道:“你说这话可有证据?”
“证据?”乞儿冷笑,“城外群聚的流民不就是证据?如今朝臣官官相护,高官庇下属,若非要朝廷官员书写文书呈递上去才能叫做证据的话,怕是一辈子都等不到了。”
说着说着,她渐渐显露出些可惜可谈又无奈的语气,似乎对此早已见惯不惊了。
但苏青显然对此不知,闻言眼中含愤,转头望向竹舍。灯火微晃,一抹黑影还靠在墙边,低垂着头。
夜深虫鸣响,凉风徐徐也不能让人继续保持清醒了。几人起身回屋,西泽自发将椅子搬回去。松子还是睡着,但呼吸稳了许多,身上的热也消了,但乞儿还是让苏青将它带着,虽是给人看病的,那也好过与不会看病的人待一起要强。
院儿里灯灭了,风扫过竹林发出一阵翠响。乞儿是真的乏了,她信苏青的话,这里很安全,闭眼便沉沉睡去。
二日清晨,林间雀响扰人清梦,乞儿起身出门,苏青已经开始铺散药材,准备搬到院儿里晒。她放眼望去,架子都搭好了,有的簸箕里头铺的是煮过的药渣,散开后味道淡淡的满院飘。
“你醒了?”苏青见她站在门口,主动招呼,“睡得怎么样?”
乞儿走过去,在边儿上的木桶里净手,便开始帮忙铺药。
“托你的福,睡得很好。”乞儿边帮她抬簸箕放到药匾上边答话。
“我真没见过哪个睡得好的人这么早醒的。”有人帮忙她正高兴,仰头往另一边的一间屋子点了点,道,“你瞧西泽,昨晚一起睡的,他这会儿还不肯起来呢。”
乞儿顺其望去,房门紧闭。她笑道:“我觉少,昨晚沾床就睡到自然醒,这会儿精神得很。”
这并非虚言与客套,许是松影提前告知了她要来,所以苏青专门准备了新被褥,比花兼哪儿的好了不知多少倍。加之幽静又无人喧哗,便睡得更安心了。
苏青还当她在客套,道:“我真喜欢你这样说话好听的。”
乞儿言:“实话罢了。”
苏青眯着眼,道:“是,你说得对。”
二人你搭把手我铺片药的,很快便将全部草药移到了太阳底下。乞儿去后院洗漱完回来,苏青已经支了方小桌在院儿里,上头摆了咸菜和粥。见她回来了便招手叫她过来。
“不叫他们吗?”
乞儿看桌上只摆了两碗粥,不由得一问。
“松影一早就走了。哦,对了,你的东西今早他去城里给你取回来了,那会儿你还没醒,就搁我屋里了,等会儿我取了给你。”
乞儿本打算待会儿回去取衣服,没想到松影已经代她跑了一趟了,便只能道:“有劳。”
“也不是我取来的,没事儿。”苏青笑着应,又偏过头看了眼另一边紧闭的门,一抽嘴角,无所谓道:“至于这个……就别管他了,自己醒了知道找吃的,饿不着他。真是成日里跟着松影乱跑,一回来就成了懒虫。”
“哈……”听她这么说,乞儿也不禁笑出声,她总算知道松影说话为何是那样的调子,原是身边的人都是这性子。
饭后,苏青取了个背篓要外出采药,因屋里还煎着草药,她将还在赖床的西泽拽了起来,硬押着他坐在炉子边儿上。
松子这会儿也醒了,温度下去便稍微精神了些,不过还是鼻尖发干,苏青给他喂了些草药,乞儿也不懂是什么,但遵医嘱就是了。
苏青出门,乞儿也道要再回去一趟,苏青没有多问,只让她路上小心,将松子交给西泽看顾便离了院儿。
走时还觉得西泽有些昏昏欲睡,好在有松子在边儿上时不时拽了他裤子甩头叫醒,看来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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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第9章 竹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