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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杀
一整节课，纪谷雨都浑浑噩噩，连什么时候下课都没有注意。
“班长，你带新同学去图书室库房领一下课本。”
墨兰收拾好课本来到纪谷雨桌前。
纪谷雨愣了半秒，这才从思考中抽离出来。
他站起身，视线余光扫了一下楚霜降和宋惊蛰，似乎想到了什么，唇角突然一弯，微笑道：“好的，老师。”
“这是班长纪谷雨，你们有什么事情都可以找他。”墨兰转头跟两人介绍。
楚霜降兴奋地连连点头，眼睛一个劲儿地往纪谷雨所在的方向瞥。
宋惊蛰也在看他，只是不同于楚霜降的明目张胆，他的视线隐晦，只是看了一眼，便低下了头往墨兰身后躲。
墨兰见他抓着自己衣角，看破他的不安，摸了摸他的脑袋柔声安抚：“别害怕，班长哥哥人很好。”
“如果有人欺负你，你就告诉班长哥哥。”
宋惊蛰懵懂地点头，这才敢大起胆子抬头打量。
纪谷雨比他高一个头，身高在同龄人里并不算突出，甚至于比楚霜降都要矮上半个头，但相貌是鹤立鸡群的独特，声音不高不低，眼神不卑不亢，只是站在那里，就有着沉稳不输成年人的气场。
纪谷雨是个好人，在所有人不愿意跟他做同桌的时候，他是第一个站起来的人。
他是个好人。
这是宋惊蛰对纪谷雨的第一印象。
宋惊蛰看得入神，纪谷雨注意到他的目光低头掠了一眼，眼底闪过一丝厌恶。
宋惊蛰惊了一跳，还没来得及细看，纪谷雨已经转头看向了墨兰：“我会照顾好新同学的，老师您放心。”
“嗯，英语老师身体不舒服，下节课自习，你正好带他们四处转转，不用着急。”
说完，墨兰又牵着宋惊蛰的手搭在纪谷雨的掌心：“惊蛰年龄小，麻烦你多照看一下。”
“好。”
纪谷雨笑了笑，不着痕迹地握紧了宋惊蛰的手。
纪谷雨朝他笑笑，似乎是让他安心，宋惊蛰松了口气，刚刚放松，手上的力道却突然加重。
那力道大到宋惊蛰差点叫出声。
眼泪在眼眶打转，正当宋惊蛰即将哭出来的时候，纪谷雨却松了力道，转而抓起了楚霜降的手:“走吧，我带你去学校转转。”
纪谷雨带着楚霜降走在前头，丝毫不管身后的他。
宋惊蛰揉了揉发疼的手，看着两人的背影，瞬间意识到一个问题。
纪谷雨不喜欢他。
甚至可以说是厌恶他。
一路上纪谷雨没再给过宋惊蛰一个眼神，宋惊蛰慢悠跟在两人身后，也不敢说话，目光一直落在纪谷雨身上。
纪谷雨是那种喜欢扮演英雄，靠拯救弱小获得民众拥护，以证明自己存在感的人吗？
宋惊蛰看着纪谷雨的侧脸暗自思忖。
他以前也遇到过这种人，也不是第一次因为被动坏了别人的好事而被人讨厌。
考试稍微考高了那么一点，钢琴稍微弹得稍微比其他人好了一点，抢了别人的名次，风头，莫名其妙地被讨厌。
可他始终不明白这类人为什么会讨厌他，他们难道不该讨厌不思进取的自己吗？
楚霜降抢了纪谷雨的风头，纪谷雨难道他不该讨厌楚霜降才对吗？
毕竟，楚霜降才是那个半路杀出的陈咬金。
“惊蛰弟弟。”
放大的俊脸突然出现在眼前，宋惊蛰微怔，就看到楚霜降半弓着身子停在他的面前。
“你走好慢，是不是走不动了？要不要我抱你？”
楚霜降的脸不断朝他凑近，宋惊蛰身体后仰，刚想摇头另一道骇人的视线再度朝他投射过来。
那道视线来自楚霜降身后，比他高。
两个人的身高差距让他能更好的，清晰的看到纪谷雨脸上毫不掩饰的轻蔑和嘲讽。
不是错觉，纪谷雨真的很讨厌他。
哪怕他不说话，哪怕他已经尽可能将自己的存在感压缩到最小，纪谷雨依旧讨厌他。
他以前哪里得罪过纪谷雨吗？宋惊蛰在脑海里不断搜索，却依旧没有找到有关纪谷雨的任何信息。
他确定这是自己第一次见到纪谷雨，他也确定从未招惹过纪谷雨，可现在，他明确从那张完美无缺的脸上感受到了敌意和嘲讽。
和其他嫌弃他小，麻烦的孩子不同，纪谷雨的眼里藏着深入骨髓的厌恶。
到底是为什么？
楚霜降见宋惊蛰发呆，不管他的回答，固执地将他抱了起来。
宋惊蛰的身体腾空，被楚霜降以抱玩具娃娃似的抱在怀里。他有些许不耐烦，想反抗，可楚霜降的身高气力都远远强过他，他压根没有反抗的余地。
纪谷雨没有说话，只是慢悠悠地走在他们身侧，一路给楚霜降介绍学校环境：“这是博雅楼，一共五层，一楼是琴房，二楼三楼是画室，四楼五楼是舞蹈室。”
楚霜降连连点头，但他对教学楼不感兴趣，单手抱着宋惊蛰，另一只手空出来指向远处的红顶尖楼问：“那边的红房子是干嘛的呀？”
纪谷雨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温和地笑着：“静思楼，图书馆，我们一会儿去领书的地方。”
“哦，原来是图书馆呀~我还以为是教堂什么的，我看电视里教堂才是尖顶的。”楚霜降瘪了瘪嘴，大失所望。
纪谷雨疑惑地看着他，总觉得现在的楚霜降和他印象里的人有些出入。
是他太久没有见楚霜降了吗？还是说他高估了一个七岁小孩的见识?
“你只在电视里见过尖顶建筑吗？”纪谷雨问他。
楚霜降摇了摇头：“那倒不是，我家对面就是教堂，不过是白色的，我以为只有教堂才是尖顶的。”
纪谷雨点了点头，觉得自己的疑心有点可笑，小孩子认知不完全，说话逻辑本来就漏洞百出。
他居然有那么一瞬觉得，楚霜降也觉醒了意识。
可是，楚霜降怎么可能觉醒了意识，如果他还记得，他该对宋惊蛰恨之入骨才对。
毕竟，宋惊蛰曾经夺走了他的双眼。
三个人沿着银杏树林往前走，没过一会儿，楚霜降又尖叫了起来：“学校居然还有湖！”
“我的妈呀，学校好壕。”
绿荫尽头是一汪望不见尽头的湖泊。湖水清澈如镜，宛若一条翠绿的绸带，湖水中央有一座十五米高的汉白玉仙女雕塑，远远望去恢弘壮丽。
“我第一次见这么大的湖，还有黑色的鸭子，那是书上说的鸳鸯吗？”
宋惊蛰睨了他一眼，觉得他有点过于大惊小怪了。学校里有湖不是很正常吗？湖里有鸳鸯那不是更正常的事情吗？
楚霜降看起来已经七八岁了，看衣着打扮更不像是普通人家，他袖口的祖母绿袖扣至少十万，他家住在教堂对面，帝都的白色教堂有十一幢，其中七幢在别墅区，还有一幢在东区游乐园，一幢在星月湖，一幢在麓山度假村，剩下的一幢是百年建筑坐落在市中央。
这些地方周边的地价都不便宜，这种人家的孩子，居然连鸳鸯和湖都没见过。
宋惊蛰不着痕迹地打量起楚霜降，对楚霜降的身份越发好奇。
楚霜降是哪家被藏着养的，不食人间烟火的私生子吗？
“那是仙女湖，绘画部写生课常去的地方。”纪谷雨没有嘲笑，脸上依旧挂着温和的笑容。对楚霜降，他似乎有着数不尽的耐心：“你要是喜欢这里，下次我可以带你一起。鸳鸯是学校养的，很亲人，一会儿我可以带你去摸摸。”
“真的吗？还可以摸小鸭子吗？我爱死你了！”楚霜降兴奋地朝纪谷雨抱了过去，“下次你写生一定要叫我，我给你带零食，你喜欢吃什么？”
纪谷雨笑笑：“都可以。”
“那我给你带芒果吧，我家有好大的一座芒果山，芒果特别甜，还有菠萝和凤梨，惊蛰弟弟你喜欢吃什么？”
宋惊蛰被问得一愣，半晌才回：“都行。”
“不挑食，真是个好孩子。”楚霜降拍了拍他的脑袋。
宋惊蛰皱着眉头，表情迅速龟裂。
到底谁才是小孩子！
短时间和楚霜降的相处，宋惊蛰得出了一个结论。
楚霜降是个长期被豢养在家里的，没怎么见过市面的，地主家的傻儿子，外界的一切都能激起他的兴趣。
看到立形动物雕塑忍不住摸摸，看到儿童木马，小秋千都忍不住去骑一骑，坐一坐。
可他似乎立志在宋惊蛰面前做好哥哥的榜样，无论玩什么总是要先问上宋惊蛰一句。
“惊蛰弟弟，要坐秋千吗？”
“我带你坐秋千怎么样？你来坐我来推。”
宋惊蛰很想说：你想坐可以直说，不用拿我当借口。
可楚霜降根本不给他说不的机会，直接将他按在秋千上坐下，不经宋惊蛰同意就开始推他。
秋千高高荡起，宋惊蛰小小的身体被抛起又落下，视野范围内的景色，放大、缩小，放大又缩小，宋惊蛰只能被迫抓紧了秋千。
这世界上怎么会有楚霜降这么自我的人？
看着眼前忽远忽近的仙女湖，宋惊蛰无奈地想。
“好玩吗？要不要高一点？”
纪谷雨暗哑的声音突然贴着他的耳朵响起，宋惊蛰扭头看着他，还没反应过来他什么时候出现在自己的身后，纪谷雨又笑了。
瑰丽的笑容绚烂耀眼，宋惊蛰一瞬晃神，又听纪谷雨说：“要开始飞了，抓紧哦~”
他想干什么？
宋惊蛰下意识想要抓紧秋千，后腰却被重力一推，下一秒身体再度随着秋千高高荡起，整个人随着惯性飞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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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九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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