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现实，003号

　　清晨的锚点控制室里，楚盛晗正给两个明界事务处的新人系能量监测手环。
　　“记住三点，”她的声音平稳，像在说今天的天气，“第一，别碰任何会动的‘日用品’；第二，听见有人叫你名字，先看对方的影子——梦域里的东西没有影子；第三，紧跟着我，掉队超过三米，立刻启动手环上的紧急信号。”
　　小郑推了推眼镜，试图从理论层面理解：“楚姐，您说的‘日用品’是指……”
　　“就是字面意思。”楚盛晗拎起墙角的合金短棍，棍身在灯光下泛着冷光，“上礼拜有支巡逻队遇到会啃鞋的皮鞋，还有人遇见自动挤牙膏的牙刷在吃一个不知道怎么进来的普通人。”
　　她顿了顿，吓唬道：“特别是别捡地上的硬币，去年有个新人贪便宜揣了三枚，结果硬币在兜里长成了带锯齿的金属虫。”
　　看到小林的脸瞬间白了，她点了点头，效果很显著。
　　控制室的闸门缓缓升起，露出后面涌动的灰雾。
　　这是梦域的入口，比临界带的雾气稠得多，隐约能看见雾里有光斑在游移，像浸在水里的碎玻璃。
　　赵猛昨天带队去C区处理“概念坍塌”，临走前只丢下句“看好新人，别死在里面”，连个多余的眼神都没给，好吧，这已经算他难得的“关照”了。
　　“跟紧。”楚盛晗率先走进雾里，手里攥着特殊的棍子，棍尾的防滑纹硌着掌心，带来踏实的触感。
　　穿过雾层的瞬间，周遭的光线突然变得诡异。
　　天空是种介于紫和灰之间的颜色，远处的“建筑”像是用融化的蜡笔堆起来的，歪歪扭扭的轮廓上还挂着飘带似的东西，走近了才发现是无数缠绕的鞋带，在风里簌簌作响。
　　“那是……”小郑指着路边一团蠕动的东西，声音发紧。
　　楚盛晗扫了一眼，那东西是一堆被泡发的海绵，表面布满细密的孔洞，每个孔里都嵌着颗玻璃珠似的眼睛，正齐刷刷地盯着他们。
　　“无害，”她头也不回，“是‘窥探者’，你不惹它，它就只是看。”
　　小林突然“啊”了一声，楚盛晗猛地回头，看见他正盯着自己的鞋——鞋底沾着片巴掌大的枯叶，叶尖在往鞋面上爬，像是一只虫子。
　　“别动。”她走过去，短棍快准狠地敲在枯叶上，那东西瞬间蜷缩成球，滚进旁边的“草丛”里。
　　所谓的草丛，其实是无数支削尖的铅笔，笔尖朝上，闪着寒光。
　　“梦域里的植物多半带攻击性，”楚盛晗用棍尖拨开铅笔丛，露出底下蠕动的橡皮虫，“尤其是这种铅笔丛，别踩。”
　　往前走了约莫半小时，周遭的景象渐渐扭曲。
　　原本“路面”是由无数张重叠的旧报纸铺成的，此刻报纸突然开始卷曲，露出底下暗红色的“地面”，踩上去软乎乎的，像踩在某种生物的皮肤上。
　　“楚姐，您看那边！”小郑突然指向左前方。
　　楚盛晗望去，只见一栋倾斜的“房子”正在缓慢移动，墙面上镶嵌着无数扇门，每扇门里都透出不同颜色的光，门把手上挂着的不是钥匙，而是晃悠悠的听诊器。更诡异的是，房子的“窗户”是由眼球组成的，此刻正齐刷刷地转向他们。
　　“那是‘门房’，”楚盛晗拉着两人往后退了两步，“它会诱惑你开门，进去就别想出来了。去年衡态应对中心丢了个研究员，最后信号消失在这种房子里。”
　　话音刚落，最底下那扇绿色的门突然打开条缝，里面传来女人的哭声，像极了人类的声音。
　　小林下意识地要往前走，被楚盛晗一把拽住。
　　“别听，”她的声音冷了些，“那是它模仿你记忆里最在意的声音。”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咔哒”一声轻响。
　　楚盛晗猛地转身，短棍横在胸前——只见一只半人高的怪物正站在他们身后，身体是由各种椅腿、桌角拼凑成的，顶着个台灯做的脑袋，灯杆上缠着几圈电线，正滋滋地冒着火花。最吓人的是它的“手”，是两只锋利的拆信刀，此刻正闪着寒光。
　　“‘拼凑者’，”楚盛晗低声说，“速度快，攻击性强，专攻活物的关节。”
　　没等新人反应过来，怪物已经猛地扑了过来。
　　楚盛晗把两人往身后一推，侧身躲过拆信刀的劈砍，手里的短棍带着风声砸在怪物的台灯脑袋上。
　　“砰”的一声，灯泡炸裂，怪物动作一滞，楚盛晗趁机跃起，短棍从它背后的缝隙里捅进去，伴随着刺耳的金属摩擦声，怪物瞬间散成一堆碎片。
　　小林和小郑吓得脸色惨白，半天说不出话。
　　楚盛晗甩了甩棍上的金属碎片：“这只是入门级的攻击性生物，待会儿遇到更麻烦的，别愣着。”
　　又走了约莫一小时，他们来到一片“森林”。
　　这里的“树木”是由巨大的注射器组成的，针管朝上，时不时喷出彩色的雾气，雾气落地的地方，会立刻长出扭曲的藤蔓，藤蔓上结着的“果实”，是一颗颗跳动的心脏。
　　“小心雾，”楚盛晗用短棍挑开一缕飘过来的粉雾，“吸入会产生幻觉，让你把怪物当成熟人。”
　　正说着，前方突然传来令人牙酸的咀嚼声。楚盛晗示意两人蹲下，自己悄悄探出头——只见一头体型庞大的怪物正趴在地上，它没有固定的形态，像是由无数条舌头组成的，每条舌头上都长满细小的牙齿，此刻正啃食着什么东西，地上散落着几节能量监测手环的残骸。
　　“‘噬舌’，”楚盛晗的声音压得极低，“会模仿猎物同伴的声音诱捕，吃人不吐骨头。咱们绕着走。”
　　三人盯着怪物刚要缓缓后退，那怪物突然停下咀嚼，无数条舌头齐刷刷地转向他们的方向。
　　紧接着，一个清晰的声音传了过来，竟然是赵猛的声音：“楚盛晗！你们在那儿干什么？快过来！”
　　小林下意识地就要被吓得大叫出声，被楚盛晗眼疾手快的死死捂住嘴。
　　“别出声！”她的眼神冷得像冰，“是噬舌在模仿！赵教官现在在C区，不可能出现在这儿！”
　　噬舌见没动静，开始移动，它滑行的速度极快，地面被它碾过的地方，报纸和皮肤般的路面都在融化。
　　楚盛晗当机立断：“小林，启动紧急信号，让驻点那边定位我们！小郑，跟我走，往注射器森林深处跑，那里的雾气能干扰它的感知！”
　　她拽着两人冲进注射器森林，身后传来噬舌愤怒的嘶吼，彩色的雾气扑面而来，楚盛晗屏住呼吸，指挥两人绕开喷射的针管。
　　有几次，细长的舌头几乎擦着他们的后背掠过，带着浓烈的血腥味。
　　跑到森林中心时，楚盛晗发现这里有块相对空旷的地面，上面镶嵌着无数面小镜子。
　　“站到镜子中间！”她喊道。
　　三人刚站定，那些镜子突然发出强光，噬舌冲到边缘，被光线一照，发出痛苦的嘶鸣，不敢再靠近。
　　“这些是‘真实镜’，”楚盛晗喘着气解释，“能照出梦域生物的本体，它们一般怕这个。”
　　小林瘫坐在地上，看着镜子里自己惨白的脸，突然哭了出来：“我……我再也不想来梦域了……”
　　小郑也好不到哪儿去，扶着膝盖干呕。
　　楚盛晗靠在一面镜子上，短棍拄在地上，等着新人缓过劲来，如果他们没有缓和好自己的情绪就走的话会引来大量的怪物来捕食，说不定还会因为想象力再多添几个怪物，那就可乐了。
　　远处传来锚点稳定器的嗡鸣声，驻点的支援到了。
　　楚盛晗站直身体，拍了拍两个新人的肩膀：“起来吧，安全了。”
　　走出镜子区时，小林突然问：“姐，您……您不怕吗？”
　　楚盛晗回头看了眼仍在嘶吼的噬舌，又望向远处渐渐清晰的锚点蓝光：“没有必要去怕，毕竟这里是梦，所有的一切，都是脑子把最害怕的事情或东西进行加工形成的东西。”
　　她的语气很平淡，却让两个新人莫名安定下来。
　　小林抹了把眼泪，小郑扶了扶眼镜，跟在她身后，脚步虽然还有些虚浮，却比来时好了许多。
　　楚盛晗继续说：“毕竟是梦境，回去的路可能会发生改变，所以不用太慌，跟着锚点走就行。”
　　穿过雾层回到锚点控制室时，墙上的时钟指向下午三点。
　　楚盛晗摘下能量监测手环，上面的数值还在跳动，显示刚才的波动强度达到了四级。
　　她拿起对讲机：“执中739，带新人完成A区梦域初探，无人员伤亡，请求归队。”
　　对讲机里传来张队的声音：“收到，回来吧，王师傅留了糖醋排骨。”
　　楚盛晗笑了笑，转身看两个还在发呆的新人：“走了，回去吃排骨。”
　　走廊里的应急灯亮着淡绿色的光，楚盛晗走在最前面，短棍在手里轻轻晃动，终于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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