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海林朝

　　摸鱼的时光总是过得很快，眨眼间就迎来了寒假。

　　这段时间里，除了符海因作文写得过于成熟被语文老师叫去办公室谈话外，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

　　许录游一心向学，期末夺得年级第一的宝座；王子鑫乐乐呵呵的，吃得香睡得美，身材终于往竖向拉伸，蹿到了一米六；彭远波近朱者赤，跟随符海加入上课看小说的行列，脱离班级倒数十名的诅咒。

　　啊，还是有些特别的事情的。于章月和杨莉之间的矛盾升级。

　　据说是杨莉的好友李橙“叛变”，带着杨莉的大量“黑料”皈依到“章鱼鲨”的队伍中。

　　导致杨莉的小伙伴从4人锐减至1人，团体人数降幅达到60%。

　　期末考试时杨莉仍放不下手机，监考老师看在眼里，又因为杨莉姑姑的关系不好当众处置。

　　考试作弊，不外乎两个原因。一是好面子，做出平时玩乐，考试高分的假象引人艳羡；二是家里压力大，不论用什么办法都要让成绩好看，给家长一个交代。

　　于章月排名班级第二，将“你开卷也考不过我”的想法落实，并在领报告册时带着李橙对杨莉大开嘲讽。

　　杨莉气得用报告册砸人，于章月还击毫不手软。

　　现场一片狼藉，齐毓豪出面阻拦被泼了一身墨水，没有变成群体混战已是幸事。

　　直到王燕到场双方才结束闹剧。

　　寒假期间符海和王子鑫一起王家小馆写作业，生意好时做个小帮工，也赚到了一点零花钱。

　　椰城的冬天，温度最低也不过20度，毛衣、外套一年也穿不够15天。

　　十一月后，旅客像候鸟一样陆陆续续从遥远的北方飞来椰城过冬，挤满了小城的大街小巷。

　　王家小馆物美价宜、手艺一流，有包厢有停车位，在没有候鸟的夏季，生意也极好。

　　在做小帮工的过程中，一伙人引起符海的注意。

　　他们一行有七、八人，高矮胖瘦都有，喝到兴头上就光着膀子，江湖气息浓厚，时不时冒出“钓鱼、高炮、空放”等语句。

　　这帮人来得不算频繁，两周三次左右，每次都是喝得东倒西歪，抱树呕吐。

　　符海称之为酒鬼帮。

　　酒鬼帮吃饭的人不是一成不变的，基本上每次都有两三个生面孔。

　　以“龙哥”为首的四人是不变的中心。

　　流水的鱼，铁打的码头。

　　符海捡了几张他们的名片，正面印着三行字：

　　龙腾典当行
　　急用钱、不求人、0利率
　　总经理：龙金财 188 8888 8888

　　符海看着手里的小卡片，乐了，这什么一路发的吉利号码。

　　符海回家路上，到复印店，印了五十张龙腾典当行的名片。

　　在不同时间往林常雄家门、电动车、办公室、吃快餐的楼梯口、混迹的场子里放。

　　他还打印了十张不起眼的小广告，贴在林常雄有可能经过的楼梯口、路灯杆。

　　甚至萌生了跑到林常雄单位将电话号码抄到厕所门上供有缘人使用的想法。但又觉得太刻意。

　　还没等符海跑进厕所抄号码，林常雄就被“酒鬼帮”带来吃香喝辣了。

　　还是包厢。

　　龙金才的电话最近都要被打爆了，各式各样的赌狗，借714眼睛都不带眨的。

　　短短半个月时间，经历了几个留下一家老弱病残拿钱跑路的赌狗后，龙腾典当行做生意开始重视背调工作。

　　手下人没轻没重，见血的事情做了几件，椰城政法委书记容有清就请龙家当家人，龙金财的叔父，龙运洪上门喝茶。

　　容有清坐在实木茶台前，静静看着玻璃壶里的水。

　　龙运洪坐在他对面不敢出声。

　　水开后，容有清洗杯、投茶，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将第二泡茶水倒入紫砂茶杯，推到龙运洪面前。

　　沉默的时间里，龙运洪把干过的事情全都想了一遍。最近出格的事情，也就是典当行催债时底下人没轻没重，把人埋土里没挖出来。

　　品了茶香疏神，容有清终于开口：

　　“运洪啊，我和你父亲是老战友啦。当年战场上他救我一命，将你家托付给我，让我好好照顾。”

　　“阿云的工作、阿胜的买卖、小飞的学业……方方面面，我也是尽心尽力。”

　　“我照顾你们，你们也照顾照顾我，好不好？”

　　“这，容哥您这说的哪里话！手底下的人做事没轻没重，已经家法伺候了。金财那小子是个不成器的，我回去好好教育！领上门来给您磕头赔罪才是！”龙运洪深知他们依靠的是谁，龙家孩子多，成器的少，道上的生意离不开容有清的照拂。

　　龙运洪从茶馆出来后，就冲到龙腾典当行楼上把龙金财揍了一顿，罚跪祠堂三天。

　　龙金财谨听叔父教导，组建背调团队，谨慎选择对接客户。绝对依法办事，不越雷池半步。

　　宁缺毋滥，开张吃三年。

　　林常雄经过三轮筛选才被带到龙金财面前。工作地点、家庭成员、家里几套房、性格癖好，摸得清清楚楚。

　　林常雄在牌桌上一败涂地，输完了存款不说，还倒欠场子20万。

　　催债的人打电话到单位，吓得他到处借钱。最终是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拨通了电线杆上的电话。

　　三轮询问调查，林常雄相信这家机构是正规的，拿着家里的房产证去签了抵押协议，套出30万。

　　30万到手后，他没有立即还钱，而是到庙里花两千给观音烧了三根粗香，带着10万的本金回场子大开杀戒。

　　多年后，林常雄讲到这一晚，仍然是眉飞色舞，情绪激昂。

　　他带着10万殊死搏斗，前面试水搭进6万本金，中间心神不定又输进去2万元。

　　最后一把他心如死灰推上所有筹码。

　　这把输完我就金盆洗手，林常雄暗下决心。

　　观音菩萨却在此刻显灵，让他绝处逢生，开出绝世好牌，赢了20万。

　　这是天让我赢！

　　后半夜林常雄人挡杀人、佛挡杀佛，面前的筹码堆得小山一样高，168万。

　　2万在一夜之内翻到168万。

　　场子沸腾了，众人欢呼，美女环绕。香槟、红酒肆意挥洒，彩灯、亮片纸醉金迷。

　　没有人为他这样欢呼过，他从未如此受人瞩目，从未如此心潮澎湃，从未如此热血沸腾。

　　用40万赎回房本后，林常雄给陈芳玉15万，说是生意赚了，让她好好存着。

　　然后一家三口到椰城最出名的胜意酒楼吃饭。

　　酒足饭饱后，林常雄以朋友有约为由，让陈芳玉带着林朝先回家。

　　他去到熟悉的快餐店，给卷发阿姐递了条金项链，让她拿出好货。

　　卷发阿姐引荐了刚从村里上来的小姑娘，史香香。

　　“还是个雏呢，可要好好对她。”卷发阿姐调笑着说完这句话，就下楼卖烟了。

　　史香香当然不是雏，只是长得清纯、声音嗲。重金做了修复手术，想钓大鱼。

　　看到林常雄钱包里厚厚一沓红票子，以为卷发阿姐终于识趣，给她介绍了做工程的大老板。

　　于是使出浑身解数，势要让他魂牵梦萦，一发入魂。

　　林常雄觉得真是捡到宝了，这小姑娘虽是白纸一张、十分紧致，但腰肢极软、天赋极佳。

　　中出三次。

　　林常雄从未如此之快活。

　　向来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简难。

　　林常雄夜夜笙歌，带着史香香出入高档场所。

　　隔几天去场子报销一次，有输有赢。

　　三个月后，史香香发现自己怀孕了，梨花带雨地抱住林常雄，说自己不知道该怎么办，求林常雄娶她。

　　林常雄当然愿意，他对陈芳玉没什么感情，她无趣、抠门、斤斤计较，早就想离婚了。

　　只是碍于孩子和面子。

　　现在美人在怀，孩子和面子都有了。离婚，是早晚的事。

　　林常雄给史香香租了个离单位近的房子，交了一年房租，买了金手镯、项链、戒指，又给了2万元安胎费，才把人稳住。

　　钱不经花，三个月的高消费，两个家要养，再加上牌桌上的输输赢赢，林常雄兜里也没剩多少。

　　第一天输掉10万，林常雄只觉得手气不好。

　　第二天输掉15万，林常雄认为是自己粗心大意。

　　……

　　林常雄第二次拿着房本走进龙腾典当行，柜台小哥一副“欢迎业主回家”的热情模样。

　　“什么？才25万？上次不是能抵30万么？”

　　“老板您也知道，这两月是房地产淡季，房子降价了呀！”

　　“30万，我还你们50万就是了！”

　　“这……我得和我们经理请示一下，请您稍等。”

　　龙金财从楼上走下来：“林主任，我们可是遵纪守法的生意人，利息可不能超过36%。”

　　林常雄几乎要松口，龙金财却请他上楼小坐。

　　“我有几个兄弟，从小光屁股长大的。我们农村孩子挣钱很难的，好不容易攒够钱，想回家盖楼，那个手续啊，一直批不下来。”龙金财给林常雄倒了杯茶。

　　林常雄表忠心：“还有这种事？哪个村的，叫什么名字？能帮忙的，我一定帮忙。”

　　“龙潭村。”

　　龙潭村这三个字出来，林常雄眉头就皱到一起。

　　上周椰城政府发文，龙潭村纳入棚改，准备拆迁。局里准备下通知，原则上不允许龙潭村报建新房。

　　“这个，得抓紧啊。”林常雄若有所思。

　　“还请林主任费心，帮忙插个队，给领导批一下。”龙金财从身后的柜子里拿出几沓红票子，把相关人员的材料叠上去，“一点心意。”

　　林常雄扫了一眼，大概有个十万。

　　“房本抵押30万，房子建起来，就不用还了。就当交个朋友，以后多多合作，细水长流。”

　　林常雄把钱和材料都收进公文包，陪笑道：“龙老板，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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