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春日行

　　她本来期待今日醒来发现昨日的一切都是一场梦，期盼环境不同，但看着床上的帷幔还是愣怔了一秒。

　　“小姐，今日老夫人召见，我们得快些出发了，老太太最讲究礼仪了。”对于这个知欢还是有些印象的，老太太作为经典传颂的高门贵女，偏偏家里有个混世魔王，那不得好好整治，几位丫头同时提醒道：“今日老夫人怕是为了昨日张府里的事情经过召见小姐。”

　　她拖着疲惫的身子起身，脸上的疲惫像是被吸干了阳气，整个像霜打过的茄子，尽力提着沙哑的嗓音急忙提问道：“我能装病吗？”

　　三人面面相觑，终是一言不发，彼此对视一眼后，心有灵犀地扯开帷幔拽住她的胳膊，拖下床，齐声道：“不能！小姐还是快些起床吧，误了时辰怕是罚得更重些。”三个丫头轮番上阵好不容易把她收拾好拖拽出房门。

　　这是她二次踏出自己别院去往不同的地方，相比较于张府的奢靡，以及自己宅院的精致，这座园林倒是有几分苏州园林的恬静，不太符合知欢对于这位铁血老太的认知。

　　走马观花，一路小跑着来了老太太门前，刚准备踏步而进却见小桃娴熟地从口袋兜里套出一系列胭脂水粉，在她脸上快速涂抹。

　　见她完成，小梨默契地喊道：“老夫人，二小姐到了。”

　　“进来吧。”嗓音中气十足，一点也听不出来是这位上了年纪的老人家。

　　“孙女拜见祖母，祖母万福金安。”她仿照着三个丫头教授的动作如是做，如是说。

　　主位上的人未有表示，她也不敢动，气场强大。

　　“起来吧，今日我也不指责你，我问你便答。”这位老太虽没有穿着皮草大雕，那身红棕色的腾纹花袄却衬得她气场十足，花白的头发上簪着几件不起眼的簪子。

　　她扬起眉头，用那双鹰隼般的目光打量着战战兢兢的知欢，老太人虽瘦，但是体态以及状态都十分精神。

　　“是。”她收回目光，踉跄起身。

　　“昨日，你当真没做那等辱没家门之事。”上座的人因为光线问题，显得凶神恶煞，言语间的犀利倒是显得她知道所有真相一般。

　　此刻，她虽坐在椅子上可是仍像秋后问斩的犯人，语气坚决：“孙女没做。”

　　空气中沉默了，老太太从椅子上起身，慢悠悠地走到她的面前，仔细打量着，因为距离的原因知欢闻到空气中带着淡淡檀香味。

　　一时卸下心防。

　　“你可知许家两兄妹如何了？”

　　“不知。”那么早召见，想吃瓜也答不上啊。

　　老太太旁边的孔嬷嬷答道：“他们去庆云寺守斋一月了，说是昨个夜里圣上下旨的，这样的结果还是李大人在殿外跪了大半夜才从轻发落的。”

　　消息不免有些劲爆，知欢记得那次她背的锅仅仅是抄女戒。

　　看来，他爹爹背地里做了很多。

　　“你当真什么都没做？”老太太厉声提问，吓了还在思考中的知欢。

　　“在赏花宴之前是打算做的，可是昨天我真的什么都没做。”她目光沉着，气息稳定，少了往日的骄纵蛮横，“祖母，昨日我当真没打算对姐姐做什么。”她俯下身，跪在身着红棕色华服的老太太面前。

　　孔嬷嬷自是知道老太太要做什么，俯身把跪在地上的知欢扶起来，老太太转身走向三个小丫头面前，责怪道：“唉，你们三个丫头见自己主人要跪，也不拦着。”

　　“回去吧。”老太太揉着发胀的太阳穴，缓下语气：“记得向昨日帮你的那几位道谢。”

　　“是。”知欢快步离开，所作所为和往日差别太大了，让老太太房里的众人摸不着头脑。

　　老太太望着逐渐消失的背影，坐回到椅子上，皱着眉头，满脸担心地问道：“不知道这丫头是长大了，还是做戏给我看。”

　　孔嬷嬷转向老太太身后，抬手揉着因为昨晚担心而一夜未眠导致头痛的老太太，劝慰道：“儿孙自有儿孙福，昨夜老爷虽然因此事被留在宫中对峙，但是好歹护住了二小姐的名声。”

　　“我倒不是担心这个，二丫头年幼丧母，又经历了那番事情，我本意是对她再好些，可一直不领我的情，反倒是一直和我对着干！”武将家的女儿，性格内敛自是不会表达：“你看看今日，本意是让她有则改之无则加勉，结果反倒一下子跪在我面前，也不胡闹，一本正经的态度看得我心里难受。”

　　二小姐所经历的事情，在府里是绝口不谈的，这是府规。

　　屋内安静了会儿，从内而外传来了清欢的声音，“祖母，可是头又痛了？”

　　“无妨，只是昨夜里吹了些寒风。”她摆摆手让孔嬷嬷下去，换清欢过来，“昨日你受委屈了，事情原委我也清楚，李家昨夜便送来致歉书和赔礼，到时候你收着便是。”

　　“是。”她替过孔嬷嬷手里的活计，宽慰道：“昨天，多亏妹妹我和二殿下才没受伤。祖母也莫听外面传的谣言。”

　　“说到谣言，清欢你同二殿下情意相投吗？”老太太一针见血地问道。

　　“未曾。”清欢淡淡回答，目光未曾抬起，显然没真心回答。

　　“也罢，你们的婚事自有你爹爹做主，我也不多管闲事。”

　　人人都想安享晚年，儿孙和睦，可是这位老太的愿望怎会如此难实现。

　　清欢和老太太抛开刚才的话题聊了些家常里短，也就离开了，但其间一直感觉有人在暗处一直催促她。

　　这不，刚踏出房门便被拦住。

　　“姐姐，我有事需要你帮忙。”知欢灿灿开口道，语气里有些无奈，见她抓抓耳朵，等着她的回答不出几秒便同意了。

　　等回过神来她已经站在知欢的院子里，地上有三个红箱子，里面被翻得乱七八糟，但其他丫头仍旧是不死心地想让它变得更乱一些，仍埋头苦找。

　　箱子旁边有张大方桌，桌上摆满了玲珑的玩具，她似乎知道知欢想要做什么了。

　　“姐姐，我送什么礼给摄政王合适些呀？”

　　清欢向来与他不熟，他的喜好自是难猜，但好言开口说道：“妹妹选的这些礼物，父亲都送过了。”

　　“什么！”知欢石化了，这还是最贵重的礼物，好不容易精挑细选找出来的，结果徒劳无功，白浪费了这么多脑容量：“那多谢姐姐能过来，我也不再叨扰姐姐啦。”

　　清欢走的路上都还想，按照以往的惯例这样的事情知欢是不会记挂在心上的，但今日整体的感觉和态度都那般不同。

　　反倒是这边的知欢，纠结之后打算遵从我们的良好美德，咋呼道：“礼轻情意重。”

　　她拎着裙摆跑到案板前把道谢的话写上，字漂亮的有些让知欢意外，但又想到小时候周隶珩拼命地让她抄写居然还是有用的，心理对他的观感好了一些，知欢大笔一挥，写道：“多谢摄政王，愿王爷生活锦上添花，夫人貌美如花。”随礼的便是金银，这年头这东西也还是硬通货，娶媳妇的本都给他赚了好多。说不定也还会有老婆一、二、三、四、五，听着都让人难受。

　　“你们谁找个大盒子给我，我把它装起来。”

　　简单粗暴，礼盒和绸带，督促道：“找个小厮快马加鞭给摄政王送去，送好了回来便是。”

　　不出半晌东西便准时出现在周隶珩府上，看着新奇的包装也不免吸引了众多视线，大家都不自觉地想去看这个盒子里会有些什么令人艳羡的珍宝。

　　“主子，就在这里拆吧。”

　　他停住脚步，双手抱着礼盒从房间折返至小院，神色淡淡的：“你们谁来拆。”

　　“我我我！”府里总有一个显眼包，秦牧把手里的剑丢在一旁，这种小姑娘送的东西自家王爷虽第一次带回府里，但他亲力亲为，可见不一般。

　　随着丝带掉落，盒子里的打开的内容也是惊诧众人，一堆在光下散发着盈盈金光和刺眼的光芒，不难想象这是什么。虽说这个礼的确非常合理，但和这个盒子未免也太不搭了吧。

　　“主子，这里还有一封信。”他把东西拾掇拾掇连金带银夹杂着信封一同送来，“我去练剑了，你们陪着主子吧。”
　　秦牧自知自己凶多吉少，如若不是他起哄，周隶珩也不会抱着东西折返回来。
　　送这些，和行贿有什么差别。

　　“秦牧，你去宋府把宋二小姐请来。”

　　被点名的人冷汗直流，答道：“是！”深吸一口气后，语气委婉：“我觉得知欢小姐这么做，定是怕摸不准主子的喜好，我反倒觉得这个礼物送得很合心意。”

　　见他家主子已经离开桌边，他悻悻离开，想着等会儿一定拉着知欢小姐去挑一些更好的礼物带来送给王爷。

　　昨天王爷忙着的那些事情他觉得宋小姐应该知道，朝堂上面对宋家兄妹的死咬以及张府后续那些咄咄逼人的态度，都是王爷替她应承下来的。

　　一直以来，他家王爷对宋府的人甚至比对二殿下他们还要好些，只是不知道这宋小姐送这些东西来的意义是什么，明明能送的东西这么多可偏偏是金银，就好比和朝堂上那些奸臣的做法别无二致。

　　隔着数条街道，远在几公里以外的知欢终究是不负众望地打上了喷嚏。

　　“莫不是今早着凉了，小棠你去炖些驱寒的药来。”正在缝制着药包的小梨对杵着下巴发呆的小丫头说道。

　　“好~”说罢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
　　知欢停下下棋的手，觉得有人在背后叨叨她，不放心地问了下小桃，“那小厮回来了吗？”

　　“还没，小姐。”说罢把手里的棋子落在小姐因为分心而失误的位置上，顺势捡起好不容易连上的五颗棋子，准备扳回一城。

　　“表哥呢！”她随手下了一颗棋子。
　　小桃又顺势看着小姐下错的位置，立马堵上：“一大早就被老爷叫出门办事了，应该快回来了吧。”

　　“哦。”她默默将对面笑得一脸灿烂的丫头脸上再贴了一张纸条，“你说我这个法子骗了你多少次了，你居然还傻傻地跟着我的方向走。”

　　“小姐！”以前怎么没觉得小姐有这么多小心思的！

　　一直都是赢，她也失去继续玩的兴趣，替小丫头把脸上贴着的纸条拿下来，想起昨日遇见的妇人，又想起那奇怪的街道景象撒娇道：“我们出府玩吧，把小棠叫上，药晚上再吃。”

　　中药，这辈子是喜欢不了一点。
　　作为在场中唯一会医术的人，倒也不杠精，快速地把草药装进荷包里，贴心地替知欢戴上，“最近得风寒的人太多了，小姐把荷包戴上。”

　　看着旁边还剩着的材料，计算了人数，“我们再装几个，这些装好的送给父亲他们，这些就留给你们啦，到时候和院里的丫头分一分。”众人合力拿起旁边的荷包往里塞着草药，“等小棠过来，你俩加油缝一些出来。”

　　一炷香的时间，赶工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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