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品总统的儿咂

　　12月初，Alex住进了Macron家，以孩子的身份。

　　拉丁区寸土寸金地段的独栋别墅，墙壁上挂着毕加索风格的线条画，家具是纯白纯黑的配色，强烈精英风格的北欧极简装修。

　　Brigitte把他介绍给家里其他人——菲佣Nala，年纪约莫50岁，说话柔声细语，负责做饭换洗扫尘这些杂务。

　　Emmanuel的助理Benella，30出头，从Emmanuel初入政坛时就给他当助理，到现在有7、8年了。说是助理，但两人更是亲密无间的好友，而非上下级的关系。Benella站在Emmanuel身后帮他处理工作上的琐碎，Emmanuel一路高升也没忘记提拔Benella。可以说，Benella对Emmanuel来说是除了Brigitte和父母手足外最重要的人。

　　Nala待他极为热情，可Benella看Alex的眼神中分明有着不屑和怜悯。Alex不想过多去猜测背后的原因，他目前想要的就是一个安稳富足的生活，Macron家能给他，他便待在这，做个乖巧懂事的孩子。

　　Macron家里没有什么束缚人的规矩，饭菜可口，床也柔软舒适，自己好像什么都不需要额外做。只是Brigitte和Emmanuel早出晚归，一天当中只有晚饭是在一起吃的。Emmanuel会问他读了些什么书，Brigitte会摸摸他的头给他置办新衣服。

　　Emmanuel计划国王节（1月6日，算是法国的春节）组织一场家族聚会，把他介绍给其他家人。但目前为止，除了Brigitte、Emmanuel、Nala、Benella四人，Alex再没见过macron的亲朋好友，他们也不在自己面前谈论家务外的其他事，好像他是来这做客的客人，客气的过了头。

　　夜里Alex躺在松软的席梦思床上，觉得是自己想太多了。对于领养的孩子和养父母来言，认识和磨合都需要时间不对么？家庭、父母、亲情…Alex又想起老Daniel夫妇，Hoop先生，Louana夫人。泪水再一次决堤，Alex不知道这样的悲伤还要持续到什么时候，亲人的离开不是瓢泼大雨，而是一生漫长的潮湿。

　　他想不明白，为什么是他，为什么偏偏是他。

　　Hoop不是没有和他讨论过生老病死，“这世上有70亿人，每秒钟大约出生4.2人，死亡1.75人。生命的到来与离开是生活中再平常不过的事情，直面死亡是人生的必修课。每个人的结局只有死亡一种，但从生命走向死亡的旅途中，遇见谁做些什么，充满了未知与挑战。人生不是既定的轨道，而是无垠的旷野。”

　　可是Alex真的不知道，如果这无垠的旷野只有他一人，那么自由反而成了恐惧的源头。

　　翻身下床，找出一本全新的笔记本，他写下

　　“亲爱的爸爸：
　　您和妈妈在天堂上还好吗？
　　天上是洁白无暇温暖如春的吗？
　　您们和早已离世的亲人团聚了吗？
　　想起来，春末夏初的时候，您教我写字，带我去邮局寄出人生中第一封信。当老师问大家有什么新奇事分享德时候，学校里的同学都说，现在都用智能手机啦，哪还有人写信啊？
　　应该说，我的文字是一种有些过时的联络方式，但我很喜欢。
　　喜欢当初那个傻傻的连署名和日期哪个在前都不清楚还要执着地装成大人模样用Mr.署名的自己，喜欢在这一方信纸里为非作歹的自由，还有如今，永远都不会到来的您和妈妈的答复。
　　这世上到底有没有天堂，人死后真的能和家人团聚吗？我好害怕，害怕一次又一次地被丢下被抛弃，害怕如果结束今生就不再有以后。
　　一别三旬，哀思入骨。
　　12.16.15
　　爱您的Alexis”

　　写完后，他仔细把信叠好塞在书柜最底下，一夜泪水，半梦半醒。

　　国王节是法国春节，传统习俗是摊一张大大的国王饼与家人一起分享。Emmanuel带Alex回了亚眠老家，家人对Alex的到来都发自内心地开心，尤其是Emmanuel父亲Jean Michael Macron。

　　他一直不赞同儿子和Brigitte的感情，最后看着儿子实在是动真情了才勉强同意。他觉得Brigitte占据了儿子大多心智，挤走了自己和他相处的时间。年纪渐长，老人家最想要的无过非儿孙承欢膝下，看着小儿子小女儿都陆续结婚生子，大儿子还是孤寡一个，不免有些伤心。万幸，Alex来了，Emmanuel收养了一个孩子，这个孩子还是烈士遗孤，这是Jean求之不得的心愿，也是难得的好事一桩。如此，他倒也不怕Emmanuel老年凄凉。

　　小儿子Laurent带着三个孙辈和Alex在客厅玩积木，Alex长得白白瘦瘦的，碧绿色的眼睛、希腊鼻不像Emmanuel，但同样的棕色卷卷发远远看着倒真像是Emmanuel生的一样。

　　“Alexis，乖孙，来，到爷爷这来，爷爷带你去院子里摘蓝莓”Jean招呼着，带着他在后院摘了满满一篮。

　　“新鲜的呢，吃吧，Alexis，大口吃，全塞嘴里去”Jean从篮子里抓了一大把塞进Alex手里。

　　“嗯嗯，好吃…谢谢爷爷”Alex腮帮子撑的鼓鼓囊囊的。

　　“好吃吧，爷爷自己种的，这条街上没人蓝莓种的比我好。”Jean听到这个突然来到的好大乖孙的夸奖显然有些得意，“明天我带你去钓鱼，让你看看真正的钓鱼高手。”

　　“嗯嗯，好，爷爷”

　　另一边，Emmanuel和妹妹Estelle在厨房里忙着给饼皮雕花，这是一道考验耐心与技巧的工序，力道不能过重，否则会划破饼皮，花纹也得对称均匀，否则烤出来样式不好看。

　　兄妹两在厨房边干活边闲聊，“诶，哥，你咋突然养了个娃？”

　　“emm,缘分吧”

　　“咦~，缘分，你什么时候开始信这个了？”Estelle换了一把小刀，“你别说，多看几眼还真觉得和你小时候有点像。”

　　Emmanuel停下手中的活，略微思索，也许相较于虚无的缘分、功利的民调，更多是一种隐隐的使命感支撑着他，让他觉得遇见与选择Alex是一种光荣。

　　见Emmanuel不回话，她又问，“那Brigitte对Alex什么态度啊？”

　　“简直好得不得了，鱼肉要亲自挑刺，蔬菜沙拉不喜欢孢子甘蓝就换紫甘蓝，连换洗衣服都会给他拿好，你看碧姬什么时候这样对过我？”

　　“你居然和一个年纪只有你四分之一的孩子争宠，然后还争不过。哈哈哈哈哈哈哈”Estelle极少能见她这个哥哥吃瘪，笑得大声畅快。

　　Emmanuel无奈地翻了个白眼，“雕你的饼吧，我的可做完了”

　　从厨房出来，脱下围裙拍拍手上的面粉，Emmanuel看见窗外爷孙俩笑得前仰后俯，好久没见父亲这么爽朗地笑过了。每次自己和碧姬参加家庭聚会，父亲往往板着一张脸，得亏母亲每次都在一旁打圆场，今年倒是终于能过一个合家欢乐的国王节了。

　　Brigitte和Emmanuel的母亲 Francoise 在二楼装饰阳台，Francoise没有拐弯抹角，开诚布公地对Brigitte说“我希望Alex能留下”

　　Brigitte与Francoise的关系不是婆媳，而是友邻，两人都再熟悉不过彼此想的是什么，她贴灯带的动作没有停下，“为什么突然这么说？”

　　“如果你愿意代孕或者收养孩子，Manu早就有孩子了不对么？”Francoise看着Brigitte的眼睛，“Manu每次在媒体前回应为什么和你结婚，为什么丁克，总是说把你的孩子你的孙辈当成自己的孩子来照顾。说着好听，但实际上是什么样你我心里不清楚吗？”

　　“我们都不能陪他到最后，你的孙辈们有自己的父母，他们不会是我儿子的孩子，更不会是我儿子的继承人。”话说到这个份上已经很露骨了，Francois没有再说下去，转回去提Alex，“这个孩子可怜，饶是出于良知也不能卸磨杀驴（指利用完Alex烈士遗孤的身份给自己塑造博爱的人设，热度过了就把他送走）。就算他实在愚钝接不了Manu的班，供他衣食住行看他成家立业也是应当的。”

　　“您不认可我孩子的聪慧，却对一个刚认识的孩子寄予厚望，不觉得刻薄吗？这么多年，我陪Manu从岌岌无名到功成名就，他的功绩没有我的一份吗？我年老力衰，想留点给我的孩子，有错吗？”Brigitte反驳道。

　　“你若实在不愿意，我和Jean虽然年纪大了，但养一个孩子还是绰绰有余的。”Francoise一步不退，逼着Brigitte接受Alex。

　　“我可以接受他，Manu可以毫无保留地爱他，但我不会。就算Alex乖巧聪慧，我对他也只有栽培没有慈爱，他只是我丈夫的继承人，不会是我的孩子。而我应得的那部分，一点都不能少，这是我的底线。”

　　得到了Brigitte的允诺，这么多年来一直压在Francoise胸口上的大石头终于落地了。在Brigitte和Emmanuel的婚姻中，看似Jean才是唱白脸的那个，但自己对Manu的思虑比Jean考虑的更深远。同为女人，Francoise比男人更能察觉到Brigitte骨子里的野心。一个无论什么年纪都不服老不服输的女人，值得敬佩，但她不得不为自己的家族和自己的儿子考虑。

　　她不能让Manu老无所依，只有一个完完整整属于Manu的孩子，一个无依无靠没有退路的孩子，才会为Manu感恩戴德、破釜沉舟，才符合孩子和继承人的标准。

　　吃过晚饭，大人和孩子们都在院子里玩闹。Alex摘了几簇野花编成两个花环，乐呵呵地小跑到Emmanuel身边，“先生，你看这个好不好看？”

　　Emmanuel做出一副夸张的欣喜模样，声音都夹了起来，“好看，给我的吗？”

　　“嗯嗯”Alex微微踮脚给Emmanuel戴上。

　　“谢谢我心灵手巧的Alexis”

　　“夫人，我做了一对，这是您的”Alex也想给Brigitte戴上，Brigitte微笑着接过了拿在手中，没戴在头上。

　　“真漂亮，和Laurent叔叔还有几个弟弟妹妹玩去吧，到睡觉的点了我们会叫你的。”Brigitte搅着面前的可可，失了喝的兴致，“你真要把他留在身边养？”

　　Emmanuel把花环取下来拿在手里翻来覆去地看好不欢喜，要不是Brigitte提起他都快忘了自己当初不愿意收养Alex这件事了，“那是自然了，你不也说他是上天的旨意么？”

　　Brigitte看着Emmanuel这白捡了个好大儿的高兴劲，剩下的话到了嘴边又说不出口了。算了吧，就这样也挺好不是么。自己是真心爱着Manu的，胜过爱他的容貌和权力，只是有些不甘心，不甘心自己和他之间要夹着其他人，不甘心Manu再不能完全属于自己。

　　一天最后，几个孩子们吵着要听睡前歌谣，窝在一楼客厅的沙发上说什么也不回房里去。Emmanuel半带无奈半带傲娇地弹起了肖邦的夜曲，一曲毕，四个孩子热烈地鼓掌好似在比谁的掌声大。接着孩子们一个一个给大人们晚安吻，Alex有些害羞，Jean直接搂住他的脑袋一连亲了五六下才停下，“好了，去亲你爸爸妈妈吧Alexis”

　　红着脸走到Emmanuel面前，浅浅地“咂”了一下，“晚安，先生”，然后是Brigitte，又是浅浅的“咂”，“晚安，夫人”。

　　“好了，孩子们，回房间睡觉了，谁要当睡觉小队长？”Estelle问道。

　　“我！”“我要！”孩子们踊跃举手，竞跑着回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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