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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晚之被顾禀拎到了祠堂。
祠堂禁火,总也不太光明,小时候顾晚之和顾彦之被罚跪,总有种被先人审视的滋味。
跪到半夜饿得慌,就和先人商量一下,拿他们几个果子,等以后又还来,第二天被顾禀知道了自然少不得一顿打。
顾禀拿着戒尺面无表情站在一旁,让顾晚之跪在中央。
老侯爷倚靠在门边,乐呵呵看着他们,招手让顾彦之出去,先呵斥:“你在这里做什么?!”
然后他才幸灾乐祸对里面两人说:“打重些,最好十天半个月去不了太医院那才好。一个小子,怎么想这些,陛下有意你,我怎么没看出来?”
顾晚之肩膀一颤,哭丧着道:“爹,爷爷,我错了,刚刚被鬼上身了,先给我来个道场驱驱邪吧。”
他是真不知道当时怎么想的,怎么会觉得皇帝喜欢他啊!
“啪!”
破风声起,顾晚之挨了一戒尺,正以为今日要一顿好打,顾禀哼了一声,将戒尺放了回去,叫他起来。
顾晚之后背火辣辣的,才起来就听见顾禀不甚在意地说:“我怎么没发现你这么会想?”
经过这一吓,顾晚之把那些好不容易才起来一些,都没有绪头的想法抛之脑后了。
龇牙咧嘴被顾彦之按着上药,顾彦之正要教训,外面跑来门房,急慌慌说:“不好了不好了,隔壁宁王……”
真的很不好了的顾晚之:“宁王怎么了?”
门房:“宁王昨夜被刺了!官兵已经把这一巷子围起来了!但是……”
顾晚之听见自己脑弦“吧嗒”断了:“但是什么?”
“但是有一人打了进来,还药死了一个神机营副将……不过二位公子放心,那人已经被抓起来了!”
顾晚之趴在床柱上,有气无力看他一眼:“那到底什么不好了?”
顾彦之揉揉额头,宽慰他道:“小九不急,慢慢说。”
小九:“二位公子,那人被抓时是在我们府前,神机营提督说我们与刺客有关,已经将候府围了起来!”
顾彦之:“好了,你先下去吧。”
他沉着脸,拍拍顾晚之的头,道:“我去找爹和爷爷,你先别着急,宁王不会有事的。”
顾晚之后伸手摸摸脊背,摇摇头道:“昨夜的刺客今日才闹出动静,这不对劲,哥,神机营提督是太后的表兄吧?”
“我知道,”顾彦之点点头,“我先去问问。”
顾晚之抽抽气:“我和你一起去。”
“不好好修养上药会留疤,爹什么臂力我又不是不知道。”顾彦之不赞同。
顾晚之那管他,把衣服拉好先他一步就出去了,才步入中庭,外面忽然传来吵闹,然后几声火铳声响起。
京中动用火器是大忌。
两人对视一眼,都是讶异,顾彦之怪道朝门外走:“先去看看,你别冲动。”
顾晚之:“好。”
“高璇,我等奉命捉拿刺客,你却将这里团团围住,是和本官过不去还是和陛下过不去!”锦衣卫指挥使元潜按住绣春刀,冷眼看向不远处神机营提督高璇。
高璇也冷眼看他:“宁王乃太后幺子,宁王遇刺,太后担忧,我等亦是奉命来此!”
他话落,候府里快步出来两人,一个高大的武人,一个文弱的公子。
元潜和高璇斜眼看去,神色各异,高璇先变换出笑容:“世子,别来无恙啊。”
“提督大人纡尊降贵来我府前拿人,还未请旨就将我府上围住,更将我等朝臣视为贼子,与刺客一般无二对待,何来安然无恙一说。”顾彦之冷哼一声。
元潜神色则要淡许多,只拱拱手:“世子,公子。”
顾彦之冷哼,不屑理他,顾晚之抻直腰板,学着他哥冷哼一声,道:“不知王爷现在如何?”
元潜缓下语气:“王爷无事。”
顾彦之踱了几步,冷道:“不知方才拿去的人在哪里?可审问出是否为刺客?又是否审问出我顾家是否同谋?今日锦衣卫和神机营齐聚一堂,可别弄出什么冤错案才好!也别放任刺客流窜,到时候害得两人大人各受牵连!”
元潜神色一变,忙道:“世子误会,顾家保家卫国不曾推辞,陛下怎会不念过往情分?锦衣卫只是在泗水巷布了人以防止刺客逃脱或是有心人徇私报复,不曾知道什么在候府门前拿了人。侯爷和世子要前往营中练兵,我锦衣卫也不敢置喙。”
高璇一愣,料不到元潜会这样说。锦衣卫乃皇帝所辖,自认高人一等,平日里看不起人,现在却一副狗腿模样,为不得罪顾候府不惜得罪太后。
他咬牙——昨日太后私院跑脱一对师生,一定要他抓住,本是小事一桩,谁知道那对师生逃到泗水巷就不见踪影。
泗水巷只有宁王一家,他们神机营不敢搜查,正要动手,王府跑出一人,说:王爷遇刺!
然后宁王请他促膝长谈一夜,第二天锦衣卫却来横叉一脚,他正一筹莫展,那师生中的一个忽然出现,被他就地缉拿。
之后抬眼一看,这不是刚正不阿的顾老侯爷家吗?
那年先帝赐婚太子和他家没出生的女儿,他作为太子表舅来套套近乎。
却被老侯爷三口“呸”在脸上。
好歹苍天长眼,顾家注定没有皇家缘分,生出来个带把的,他兴高采烈,却发现顾家根本不在意此事!还得了先帝愧疚,赚了好大一个情分。
高璇想到此,怒火中烧,觉得报仇时机到了,却不想……
却不想锦衣卫来叉腿他们的旧仇,还把他放在火架上烤。
什么叫不曾知道?什么叫不敢置喙?
围巷的时候和我抢地盘,拿人的时候和我抢人,这叫不知道?
高璇气得吹胡子瞪眼,狠瞪元潜。
元潜风度翩翩,就是阴冷了些,根本不接他眼神:“只是最近可能不太平,世子要去营中怕是会引别人猜忌。”他若有似无瞟了一眼高璇。
高璇气不打一处来,却被一道忽然窜下石阶的青影吓到。
顾晚之跳下石阶,瞪着面前木牌和血迹,眼前一阵阵发黑。
顾彦之紧跟下来,看见木牌神色也是不太好,但很快稳住心神,怒道:“我顾家人还没四绝!现在就摊一摊血来诅咒谁?!”
顾晚之嘴抖了抖,不动声色将挂在腰间的师门木牌压在袖子下。
顾彦之看着他,按住他肩膀,道:“你早上没吃饭,头晕吗?先回去。”
高璇狐疑,正要发问,顾彦之却已经叫人把顾晚之带了回去,然后刀眼向高璇:“锦衣卫请了圣旨,只是不知道高大人的圣旨在哪里?私围朝臣府邸,太后也没有这样的权利,不知道要判何罪?”
说罢,顾彦之大步流星进了府门。
顾晚之就在门边等他,脸色还是不大好,见他进来一急,拉着他快走几步。
“被抓的那个,不会是我师兄吧哥,那宁王遇刺……”
顾彦之一把捂住他的嘴。
“平日里太平,口无遮拦也就算了,现在锦衣卫就在外面。那是陛下鹰犬!”
“我知道我知道,我就是太担心了。”
顾彦之泄气,推着他往前走:“你别着急,关心则乱我能理解,但这是大忌!”
两人快步走到厅堂,三个长辈都是严肃的表情。
顾彦之将元潜和高璇的话说了一遍。
最后老侯爷发了话:“军营先不要去,让晚之回太医院。”
他看向顾晚之:“那日陛下醉酒不是你伺候的?再去请个脉,快去,今日就去!”
刚才不让去,现在被催着的顾晚之,几乎是套上衣服就被老侯爷送出了门。
元潜和高璇在巷子口搭了个棚子周旋,看见老侯爷领着顾晚之来都神色一变。
老侯爷扫一眼高璇,直接对元潜道:“晚之才入仕途,前程未知,还是早去太医院好。”
高璇冷冷一声哼,还没讽刺,元潜已经道:“陛下昨夜也遇到烦心事了,多一位太医也好,下官差人送公子。”
他向后招手唤出几个人,吩咐送顾晚之进宫。
顾晚之揪着袖口,远远一回头,看见老侯爷在用那种很隐秘的目光审视元潜。
此时已将近辰时,太阳当空,宫人各司其职,太医院也井井有条。
顾晚之一进门就见到了魏钟,老头捻须,拧眉看着案上公文。
他紧张,嗓子发干,和身边人打过招呼就跑到魏钟面前。
“院使。”
魏钟抬头,讶异地看着他,道:“陛下不是给你三日假?不过才一日,怎么就来了?”
顾晚之不知道怎么开口,索性坐下来和魏钟把泗水巷的事情说了,还说了老侯爷要他和皇帝套近乎探口风的事情。
显然魏钟也是知道此事的,半点惊讶也无,倒是劝他:“王爷的伤太医院看过了,无碍,至于要去陛下处,本官劝你三思。昨夜皇宫里的事情你应该知道了,今早太后娘娘也来看了陛下。”
顾晚之一脸不懂。
魏钟骂了一声笨,恨道:“今日去给陛下换药的太医都被骂了,最严重的罚俸三个月。”
三个月!
顾晚之开始犹豫,但好像钱不是借口吧!他家虽然不富裕,但绝不缺钱。
他承认是怕皇帝,不想去看见他,但自己一时之快和整个侯府的平安孰轻孰重他还是知道的。
再三想了想,他道:“让下官去吧,顾家近年不得力,也和陛下没什么交情,前些年老爷子又得罪了太后娘娘的表兄,实在前有狼后有虎,进退两难。请院使成全。”
魏钟睨他,点点头:“那午时给陛下换药的事情就交给你了,去问问陆詹事宜。”
然后顾晚之就去找了陆詹,得知一个很尴尬的事情——昨夜那个宫女,不知道下的什么药,到现在皇帝都还不让人碰。
一碰就发火,一碰就要关上殿门自我解决——这才是皇帝对着太医发火的原因。
顾晚之讪讪,午时拿些清热降火的药和伤药去皇帝处了。
皇帝在看奏折,松松垮垮披着外袍,脸色很差。
今日伺候他的是高简,见到顾晚之倒是一愣,反应过来立刻去通报。
皇帝还埋着头苦干,过了许久才点头,顾晚之松口气,跨进门行礼。
“陛下万安,臣太医院顾晚之特来为陛下换药。”
皇帝握笔的手一顿,拉了拉衣领,叫他起来,道:“放在那处就好。”
顾晚之觑一眼高简,把白纱药酒等物放在皇帝指的矮案,侍立一旁。
皇帝放下笔,鼻子一抽:“这是什么?”
顾晚之看向那碗降火的黑绿的药汁,委婉道:“回陛下,近来天干,这是太医院配置下火的药。”
皇帝不置可否,也没让人试药,自己坐到矮案后边,正要宽衣,忽又道:“都退下,高简来。”
记录伤情册子的同侪看向顾晚之,很为难。
高简也很为难,皇帝万金之躯,要是被他弄坏一点,他死都没地方埋,当即跪下请宽宥。
“去寻两个药童来。”
呃,不要这么别扭吧?顾晚之囧囧。
“陛下,臣有事求陛下。”顾晚之跪着道。
皇帝睨他,先叫他起来,又许久才道:“都下去,顾晚之留下。”
顾晚之对此已经很是熟悉,抽抽鼻子心安理得看宫人们一个个都下去,只留下他和皇帝共处一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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