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刑警队长被考验了吗

　　无论是电脑中了病毒还是停电跳闸，天大的事都不能影响大家下班回家。
　　这是一种打工人的共识，放在唐棠身上也一样，她纵然有再多心事和秘密，该下班还是要下班的。

　　最难捱的不是令人手脚发冷的U盘内容，而是下班路上的晚高峰，唐棠单手握着方向盘，看着眼前一望无际的车流，那些因为今天的小插曲的愁绪都消失了，只剩下什么时候才能到家的煎熬。

　　“砰砰砰！”

　　几声闷响，唐棠偏头看过去，是丁禄。
　　她叹了口气，降下车窗，“怎么了？”
　　丁禄弯着腰看了看四周纹丝不动的车流，“你先让我上去，上车说。”

　　唐棠还没考虑清楚要不要告诉他那个莫名的快递的事情，而且也不确定车里亦或者是手机上究竟有没有什么监听装置，索性不想让他上来，“不行，这马路中间给你上了车我要扣分的。”
　　丁禄皱起眉头，“啧”了一声，“麻烦！”

　　唐棠还没反应过来他什么意思，就见这男人把手从车窗伸了进来，自己从里面打开了上锁的车门，坐了进来，动作可谓是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她难以置信的看了他一会儿，换得丁禄看回来的无辜眼神，“你不让我上，那我自己上来呗！把人撩在大马路上也不是正经搭档的行为吧？”

　　说的好像他们是什么正经搭档一样。
　　唐棠无言，瞪了他一眼后就把头转了回去，目视前方。

　　丁禄扫了一眼她的手机，自顾自的拿起来摁了两下，“没坏啊！那你今天干嘛拿你们楼下小卖部的电话给我打？”

　　他怎么知道那是谁的电话？
　　唐棠随口道：“你打回去了？”

　　“那不然呢？你扔下那么大一雷然后转头就挂电话，我能不打回去问清楚吗？”

　　丁禄对这事儿也是满腹怨念，说话不说清楚扭头就跑，什么人呐！

　　唐棠偏头打量了他两眼，这人胡子拉碴的，不过这不能作为衡量标准，毕竟他好像一直这样儿。
　　眼下的黑青色就很明显了，在这样偏古铜色的皮肤上都看得出来，看来是真的休息的很不好了。

　　“所以你们看完了？结果跟我说的一样吗？”
　　丁禄抹了把脸，“一样，真是见了鬼了，那么短的时间的字幕，这人肉眼也看不见啊！冷不丁一放出来还挺吓人！那干嘛用的啊？”

　　他带着几个小年轻一起看那个放慢了之后的视频，给几个人真是吓出了一身冷汗，白底黑字，一直重复，瞧着跟什么邪术一样。

　　唐棠指尖叩了叩方向盘，脑子里一边想着果然，嘴上一边解释道：“是一种心理暗示。人眼看到的东西，不一定都会进入人脑进行加工从而让你意识到。
　　有时候你自己可能都觉得没看清或者没看见，但潜意识记住了那些东西，再通过不停的机械重复来加深这种潜意识。
　　一种粗浅直白又行之有效的心理暗示。”

　　丁禄眨眨眼，还是觉得难以理解，“他那东西放慢十倍才差不多能看清，正常速度放映有什么用？普通人真的能看到吗？”

　　“看得到，”唐棠肯定的点点头，“是一种类似视觉掩蔽的效果。
　　就比如说，先给你看一个红色的光，然后给一个黄色的光，最后给一个绿色的光，在一定的闪烁频率之下，最后的绿光会遮掩住黄色的光，让人觉得光芒是由红色直接变为绿色。
　　但这个存在一个临界频率，只要在那个临界频率前后，人眼是可以捕捉到那张字幕的，但又因为是临界频率，这份刺激不一定会被大脑加工，而是很可能会通过不断的重复被放进潜意识里，形成一种心理暗示。”

　　丁禄皱着眉头想了半天，觉得都听明白了，但是怎么这么难以理解。
　　不过既然是专业解答，他又亲眼看到了效果，索性也不再纠结，转而道：“这个东西要是像你说的这么浅显易懂，那岂不是很危险？万一被有心人把这个运用到什么电视电影里暗示别人去烧杀抢掠，那不坏菜了？”

　　“这种手法太粗糙，很容易被人发现，抓住就是证据确凿。”
　　唐棠言下之意，没人会这么傻。

　　丁禄想想觉得也是，这个视频他和唐棠都看一遍就觉得有问题了，再有个心理顾问什么的，这不一抓一个准儿？

　　他忽然了叹口气，“这证据确实是摆在这儿了，但抓也没法抓啊！人家就在自己店里放一放，传播出去的视频都是正常的，就算硬要安个罪名，那说什么啊？诱导消费？”

　　唐棠没说话，丁禄自己坐了会儿，才突然想起来，“不对啊！我不是来问这个的，我是想来问，你怎么知道这个的？我记着那视频你没拿回去啊！”

　　“别人告诉的。”

　　“谁啊？”

　　“不知道。”

　　丁禄一脸的“你驴我”，显然是不相信这个答案，“不知道是谁那人家怎么告诉你的？写信啊？还是发短信？你总得有个地址或者号码吧？”

　　唐棠有些烦躁的捋了捋头发，前面的车终于动了，她松开刹车跟上去，“我说实话你不信，你再问我也没用，我也想知道是谁告诉我的。”

　　丁禄凝目看了她一会儿，也不知道心里怎么想的，到底信没信，那张脸上总是那副好像在思考又好像在看笑话的模样。
　　他没再追问下去，话锋一转说道：“你还没说呢，怎么用别人电话给我打？”
　　她一边看着路况，免得有人这么堵还变道超车，一边好似顺口答道：“我下楼买东西，没带手机，顺便就拿人家电话打了。这种私事儿，不好在办公室讲。”

　　丁禄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似乎也是顺口说着：“这样啊？早说啊，我还以为有人监视你呢。”
　　唐棠心脏漏了一拍，她有些不敢去看镜子打量自己的脸色，只能尽量笑得自然一点，“你们当警察的，都想的这么多吗？”

　　丁禄又盯了她一会儿，直到她都觉得自己快冒汗了，才把目光从她脸上慢悠悠的移开，又落在中间的中控上。
　　硕大的屏幕镶在那里，地图路线看的清晰明了，从他的角度看，驾驶座上人的倒影也一览无余。

　　“可能我这种优秀警察就想的特别多吧。”

　　唐棠用鼻腔发出了一个气音，来表达自己的嗤之以鼻。

　　眼见外面的车流似乎没那么紧密了，像是终于从小水沟到了宽大的江河处，水流也急切了起来，可算过了最堵车的路段。

　　“你准备到哪下车？”
　　“干嘛？撵我啊？”
　　“对啊。”

　　眼见丁禄张了张嘴，一副被噎住的样子，唐棠反而莫名高兴起来。

　　不过到底是脸皮厚，他调整过来后甚至还往前坐了坐，半躺了下来，姿势更自在了，“我不走，我得跟你商量一下这之后的行动啊搭档。”

　　被这一声搭档喊的，唐棠眼角抽了抽，觉得再好的眼霜也扛不住有他日日在耳边说话导致的皱纹横生。

　　“那你现在说吧，让我听听优秀的警察有什么高见。”

　　她对事对人一贯得过且过，过不去的就无视罢了，这种当面讽刺别人的时候还是少数，可唐棠觉得，如果他们俩真的一直搭档下去，她可能很快就要变成什么挖苦大师了。

　　丁禄倒不觉得什么，摸出兜里的小册子，翻了几页，“你知道孙泊衡吗？”
　　“知道，虚拟世界的创始人。”

　　他能查到这，唐棠并不意外，毕竟是能特地调过来调查儿童失踪案的，肯定有两把刷子。

　　丁禄兴致勃勃，“那你说我们拿他当突破口怎么样？”
　　唐棠勾了勾嘴角，面上带了些嘲讽：“我劝你不要。”
　　“怎么说？”

　　不知道丁禄要去哪，唐棠索性往自己家的方向开，往左拐了个弯，道：“首先，他现在在虚拟世界只持有少部分股份，并不是话事人。再者，没有证据和搜查令就上门问话，孙大律师能告到你失业。”
　　“哦，对。这还是个知名大律师，那确实一时半会动不了。”
　　丁禄好像有些头痛，拿着笔杆戳了戳额角。

　　天色彻底暗了下来，路灯一盏接一盏的亮了，昏黄的灯光泼洒在地面上，映着两人的面庞忽明忽暗。
　　丁禄难得沉默下来，唐棠也没有多问，自顾自的开着车。
　　一路无言，车里安静的像是每个她独自回家的夜晚。一时还有些不习惯。

　　这个小区只有三栋楼，一层一户，但车位是尽够的，毕竟当初开发商考虑到，住在这个地方的人，很可能都不只有一台车。
　　所以地下车库显得格外空旷，他们的车停在这儿，边上只有一辆罩着车罩的，看起来许久不开的车停在不远处。
　　灯光又称不上亮堂，熄了火关了灯后，就异常昏暗。

　　唐棠正要打开手电下车，却被一把按住了手腕，力道虽不重，却不容拒绝。
　　车里的空间狭小阴暗，让两个人的气息似乎都纠缠在了一起。

　　她皱起眉头，往回抽了抽手却没抽动，“你干嘛？”

　　丁禄无声地抬头看了她一眼，唐棠一时摸不准他的意思，就见他拿起自己的手机，直接按下了关机键。

　　“诶你……”
　　“待着。”

　　他面色不复平日的轻松嬉笑，严肃得紧，这人话一少还有些吓人，唐棠抿抿唇，安静下来看着他动作。

　　像是没有摸到自己想找的东西，丁禄皱起眉头，眉间的沟壑迭起，不笑的时候连眼角眉梢都透着凌厉。

　　他拿起手机，不知道打开了什么软件，对准了中控的屏幕。
　　不一会儿，手机屏幕上面闪出一个红点，丁禄骂了一声，沉声道：“你不介意我拆了吧？”

　　唐棠眨眨眼睛，好像有些猜到了他在做什么，如果能解决掉麻烦，一个中控而已。

　　“不介意。”

　　丁禄会一点修车，也会搞点电子设备，但都极为有限，这种像是浑然一体的中控设备他是不会搞的，不过有唐棠这句话，他下手也不手软，拿着自己的手机冲着屏幕上方猛的一咂———砰的一声，屏幕裂了纹。

　　唐棠瞪圆了眼睛去看他的手机，什么手机禁得住这么用啊！
　　果然，那边角似乎碎了些。

　　想到丁禄那似乎用了很多年的翻盖机，毕竟现在几乎已经找不到那样子的款式了。
　　她无声的递过了自己的，反正自己的手机可能也有，不如直接废物利用好了，还能帮他省下一个手机。

　　丁禄看着递到自己眼前的，他只在广告牌上见过的手机，又抬头看了看她。
　　在那张昏暗中看不清面容的脸上，却能精准的捕捉到那双晶亮诚恳的眼睛。

　　他莫名读懂了其中的含义，不知为何，有些想笑，也确实无声的勾起唇角，冲淡了他面上的肃穆。

　　丁禄接过手机，快准狠的砸向已经出现裂纹的地方。

　　唐棠不自觉的想后退，他为了用力方便整个人几乎都靠到了中间，两人的肩膀差点就挨到一起了。
　　可车里实在不大，让她退无可退。

　　丁禄几下下去，中控的屏幕碎掉了，手机也几乎碎了一半。

　　他抬起头欲要说话，才发觉这距离太近了些，近到他不用深呼吸就能闻到一股淡淡的香味，好像是一股柠檬的味道，还混杂着一种不太熟悉的花香。

　　丁禄抽抽鼻子，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清清喉咙道：“咳咳，你看，这手机越做越差劲儿，这么贵还没有我的结实。这不抗摔吧？”

　　别人也不会用手机来砸车吧？
　　唐棠有心刺他一句，却又想着他到底是在帮自己的忙，便没说话。

　　她看着丁禄下车拆了手机，摸出打火机，对着芯片的地方烧了又烧，直到那些金属都有些化成了液态滴落到地上，才把手机往角落里一甩，“行，完活儿！”

　　他又钻回了车里，一边鼓捣着中控的零件一边道：“没办法，监视器这种事儿得找技术科，我只会物理销毁。这怎么这么复杂，真麻烦！”

　　丁禄嘟囔着，也搞不懂到底哪个是用来监控的，索性把刚才亮了红灯的地方的零件都扯了下来，左看右看的，想找个东西把这一堆小零件装起来。

　　唐棠见状，把自己的手包倒空递了过去，“喏，给你用这个吧。”

　　丁禄眯着眼睛看了一眼从包里掉出来的，有管状物纸巾什么的，还有一块好像是被面巾纸包裹起来的不明物，也毫不客气，“行，那我先拿走了。要是能查出来监控源头，我来告诉你，再把包给你送回来。”

　　见他没有问关于包里的东西，唐棠犹豫了下，还是没开口，转而道：“那怎么不把手机一起拿走？”
　　丁禄单手拎着包，面上流露出笑意，调侃道：“你手机我怕隐私太多。我们干警察的，也不能私自侵犯公民隐私啊。哦，对了，你没有在车上做什么私密事儿的习惯吧？”
　　唐棠一顿，才反应过来，顿时气笑了，“丁警官，你尽管放心，我没有在车上做过任何不应该在车上做的事儿，你们尽管看。”

　　最后一句话几乎一字一顿，可见是急了。

　　丁禄哈哈大笑，“这有些事儿，也没有个应不应该，在哪做不都是看心情吗？行，那我先走了，今天谢谢唐医生提供的重要线索。”
　　说罢，人已经溜了出去。

　　老流氓！
　　唐棠恨恨的一咬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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