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善其身

　　唐白从表演室出来，走到走廊尽头，掏出手机点开了一分钟前刚收到的一条汇款信息。
　　不知名的汇款方，往他的银行账户打了六十万。
　　唐白第一时间想到的是方明，可随即便意识到不对，他和方明约定的借款并不是这个数，而且时间也不对。
　　方明这个人做事向来谨慎，不可能饭局还没安排好就提前给他打钱。
　　难道是沈濛？可怎么连个信息都没有？
　　“累死了，真想回去睡觉。”
　　“晚上还有事？”
　　走廊上传来交谈声，唐白回头，看到了王秘书和艺人王可，他们正往反方向走，并没有看到他。
　　“是啊，费哥打电话让我去盛世，说是华美的李总攒的局，很多投资商和导演都会去，最近不是好几个大制作在选角嘛，估计是想让我去混个脸熟。”
　　唐白停下拨号的动作，犹豫两秒后跟了上去。
　　两人进了男厕所，唐白在门外听到许可说：
　　“怎么了你，有话就说呗。”
　　“也没什么···”小王压低了声音，“就是这个饭局可能有点问题，你还是别去了。”
　　许可有些惊讶：“怎么回事？”
　　“下午我去给方经理送资料，正赶上费曼在办公室，我就听了一耳朵。”
　　唐白凝神细听，不敢放过两人交谈中的任何一点信息。
　　只听在哗哗的流水声中，许可问：“有什么问题？”
　　“嘿，这一行还能有什么事，”水龙头被关停，小王的声音在静谧的卫生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李总是出了名的爱玩又男女不忌，剧本选角就是变相替他选妃，那些新提拔的小演员，只要入了他的眼，不管是自愿的还是被迫的，十有八九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华美里头这么乱？之前也没听别人说起啊。”
　　“你才进这个圈多久？何况以李总的手腕背景，有些事根本没机会传出来，我看你还是别去趟这趟浑水了，打个电话推了吧···”
　　唐白猛地抬眼，转身就往电梯口跑
　　——费哥答应让我预支三成的片酬。
　　——今晚上带我见方导。
　　——盛世会馆····还有其他人。
　　——小白哥···苏姨的手术费就有着落了。
　　大制作的男三号，匪夷所思的优厚待遇，他账户里突然多出来的六十万。
　　这么明显的漏洞，已经被玩烂了的把戏，他当时怎么没想到！他怎么能没想到！
　　签合同，预支片酬，之后叫你做什么你都得乖乖照办，否则对方动动手指就能找出一大堆根本不存在的‘证据’以“违反合约”为由进行起诉并索要巨额违约金。
　　沈濛一没权二没钱，费曼千方百计引他入套，为的是什么，不用想也知道。
　　“您拨打的电话正在忙，请稍后再拨···”
　　唐白继续拨号，手机里传来的提示音变成了机械的——“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关机了。
　　是沈濛自己关的还是别人关的？
　　唐白想了想，拨打了纪秦的号码，那头很快接起来 ：“喂，小白？”
　　“你听我说，沈濛出事了···”
　　*****
　　出租车在路边停下，唐白甩上车门就听到身后有人喊自己名字
　　“唐白，这儿！”
　　纪秦站在广场树下朝他挥手，唐白跑过去。
　　纪秦说：“我在来的路上问了许可，他说费曼给他发的地址是在盛世二楼的vip包厢，关键这地方是会员制的，一般人连门都进不去，现在怎么办？Md，我就知道姓费那傻逼没安好心，等会别被我看到他，否则非打的他满地找牙不可···”
　　唐白说：“教训他不急这一时，现在要紧的是找到沈濛。”
　　纪秦也知道现在不是发泄情绪的时候，就问：“接下去怎么办？”
　　唐白想了想：“跟我来。”
　　他走上台阶，往盛世大门走去，纪秦忙小跑跟上。
　　两人走进旋转玻璃门，穿着旗袍的迎宾小姐妆容精致笑容得体：“先生，请出示您的会员卡。”
　　唐白不耐烦道：“我是李总的朋友，带我去他的包间。”
　　迎宾小姐一愣，说实话，单看唐白身上简单朴素的衣着的话，的确不像是里头那位挥金如土财大气粗的李总的朋友。
　　不过幸好这是个看脸的社会。
　　迎宾小姐姐瞧着眼前这张俊秀漂亮堪称无可挑剔的脸，心里也忍不住犯起了嘀咕，摸不准唐白是“真低调”还是“纯装X”
　　犹豫半晌还是委婉道：“实在不好意思先生，我们这边没有接到相关通知，要不然您让李总给我们经理打个电话？”
　　唐白瞧了她一眼，语气中透着不悦：“怎么，不让进？”
　　“不是的···”迎宾小姐连忙摆手，刚要解释却被唐白抢先打断。
　　“那行，”唐白淡淡道，“回头李总要是问起来你就替我说一声，我来过了，是盛世的门槛太高，我这样的不配进。”
　　他一双凤眼本就冷厉，此刻脸一板就更像那么回事了，当下就把小姑娘吓得不知所措起来。
　　“我不是这个意思，这位先生···”
　　唐白也不跟她废话，转身就要走。
　　“哎呀，留步留步——”
　　经理小跑出来喊住唐白，堆着笑满脸歉意道，“抱歉抱歉，都是我们的员工培训不到位···”
　　说着对一旁的迎宾小姐使了个眼色，呵斥道:
　　“还站着干嘛，这里我来招待，你先下去。”
　　等委屈巴巴的迎宾小姐走开，领班经理又一秒换上笑脸，殷勤的对唐白道：
　　“这位先生是李总的朋友？”
　　唐白只当没听到，他双手//插//在大衣口袋里，下颌微微抬起，双眼盯着不远处墙上的一副人像油画，连一个眼神都没赏给经理。
　　经理尴尬的笑了几声，心里却是已经活络开了，接待的女员工不知道李总今天开的什么局，可是他清楚啊。
　　眼前这人光看模样就知道肯定不是外头那些装腔作势的阿猫阿狗可以比的，指不定是哪家图新鲜出来玩的小少爷。
　　再不济也是里头那些富豪养在外头的小宠，不论是什么身份，都不是他能得罪得起的。
　　什么？穿的不是名牌？
　　这年头什么样的有钱人没有？没听说对面4S店卖出去三台路虎，就是穿人字拖大裤衩的大爷下的单吗。
　　做生意最忌讳什么？狗眼看人低呐！
　　经理感慨地想，像他这么有远见的管理层真是不多见了。
　　这么想着心里就有了主意，赶忙赔笑道
　　“您别生气，都是我们员工培训没做好，我这就带您进去。”
　　唐白冷哼一声：“这回不用打电话了？”
　　经理被问的冷汗都要下来了，干笑几声道：
　　“哪里哪里，都是我们员工不懂事，您可千万别放在心上。”
　　唐白没有搭话，直接绕过经理往里走。
　　一直站在身后充当跟班的纪秦对这波操作简直佩服的五体投地，奈何时间地点都不对，只能在心里默默给唐白比了个赞
　　——瞧见没？什么是演技？这就是！
　　*****
　　“唐小白，我说你这手玩的可以啊，”
　　纪秦一进门就被里头震天响的音乐冲了个趔趄，捂着耳朵凑到唐白耳边道“演的跟真的似的。”
　　唐白视线在包厢里逡巡一圈，到处都是人，根本看不清谁是谁，就对纪秦说：“我们分头找，找到沈濛后马上离开，如果找不到···十分钟后还在这里碰头。”
　　纪秦收起玩笑的心思：“好。”
　　“等等，”唐白拉住他，“尽量挡住脸，别让人认出来。”
　　毕竟是混进来的，被发现就麻烦了。
　　纪秦点头：“行，你也小心点。”
　　唐白用围巾挡住大半张脸，经过吧台的时候从自助取酒区拿了杯酒，他像所有来参加派对的人那样，从容的穿行在彩灯下，卡座，吧台，沙发，舞池，都不见沈檬。
　　到底在哪儿···
　　唐白额头布满细小的汗珠，爵士乐节奏震动耳膜，像他此刻被无限放大的心跳，他的眼球被形形色色的人所占据，那些或亢奋或迷醉的脸在他脑中模糊成了残影，从沈濛手机关机到现在，已经过去了近二十分钟，时间拖得越久对沈濛就越不利。
　　必须得尽快找到他。
　　一分钟后，唐白挤出舞池，他的左前方是一排散座，右前方是赌桌。
　　散座上只零星坐着几个聊天的人，里面没有沈檬，赌桌上一群富二代正在玩梭/哈，灯光昏暗，唐白看不清这些人的面孔，他粗粗扫了一圈，除了陪坐的女人，玩/牌的男人全是直发，并没有沈濛那一头标志性的卷发，刚要走，赌/桌上突然爆发出放肆的大笑，随即响起一个男人的声音：“我说老费，你今天带过来的那个什么濛？”
　　唐白脚步一顿，就听到另一个男人说：“崔少说的是沈濛吧。”
　　唐白循声望去，很快就在角落里找到了侧对着他的费曼。
　　“对对对，就是这人，瞧着还挺纯的，不知道在床//上够不够辣。”
　　有人打趣道
　　“行了吧，有你什么事啊，辣不辣的今晚上也就李总能尝到。”
　　“嘿，我还不能想想了？”
　　“想什么，有本事这就上去跟李总玩双/龙啊，哪个房间来着，85多少来着···对，8502房！赶紧的啊！到时候别忘记给哥们来个现场直播哈哈哈！”
　　那人笑骂“滚你的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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